华云翔哭笑不得,只好默默的在他对面坐下,默默的望着他。
华玄农望望酒瓮,强笑道:“你要不要喝一些?”
华云翔摇头道:“不要!”
华玄农道:“不要最好,你年纪轻轻,不该喝酒,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滴酒不进。”说罢,宝贝一般,把酒瓮捧去床下放好。
华云翔不在乎他的吝啬作风,说道:“叔叔,我们来谈谈好么?”
华玄农道:“你饿不饿?”
华云翔道:“不饿。”
华玄农笑道:“不饿最好,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天也只吃一顿饭。”
他回到桌前坐下,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把你爹遇害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天色渐黑,屋外风声渐大。
华玄农走去关上木门,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然后才又坐下听取华云翔的叙述。
当听完了华云翔所说一切之后,他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半天,才突然抬头发问道:
“你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么?”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华玄农面有狐疑之色,凝望他半响,又问道:“你没有骗我?”
华云翔苦涩一笑道:“叔叔,这世上您还有甚么亲戚?”
华玄农摇头道:“没有,只你一个。”
华云翔道:“那么,小侄的话如不能使您相信,还有谁能使您相信呢?”
华玄农道:“外人说的话,我比较肯信,至于你嘛嘿嘿嘿,只能相信一半!”
华云翔愕然问道:“这是为甚么?”
华玄农冷笑不语。
华云翔叹了口气道:“叔叔,您和我爹感情不睦的原因是甚么?”
华玄农好像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怀疑,反问道:“你怎知我和你爹感情不睦?”
华云翔道:“不然,你们何以老死不相往来?”
华玄农又反问道:“你真不明白么?”
华云翔道:“是的,不明白!”
华玄农笑道:“不明白最好,明白了对你我都无好处”
他说到这里,起身走去壁间取下一盏气死风灯,把灯蕊点上火。
华云翔站起间道:“叔叔何处去?”
华玄农道:“我要去塔上点火,你坐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说着,提起气死风灯走去开门,开了木门后,又掉头叮咛道:“记住我的话,不要出来!”
咧嘴一笑,关门而去。
华云翔为之满腹疑惑。
在来此之前,他虽曾听跛脚仙和中年渔夫说过,得知叔叔性情怪异,但总认为不致“怪”
到把侄儿视为外人:可是现在他发觉自己的猜想错了!
叔叔的确是个怪人!
他对自己哥哥的惨死似乎并不伤心,而且反有一种快慰之情!
此外,他看来还是个多疑善忌,吝啬刻薄之人!
为甚么他会是这样一个人?
难道父亲不与他往来就是这个缘故?
华云翔愈想愈觉失望,如果不是希望从对方口中获得一些父亲被害的线索,他真想立刻离开这个毫无温情的地方。
他在石屋中负手踱步,忽然想到叔叔郑重“警告”自己不可出屋很不合情理,当下走到门前,伸争一拉木门,但一拉之下,立刻发觉木门已在外面下了锁,心中不禁一震,暗忖道:
“噫!这是甚么意思?他为甚么要把我关在这屋子里?”
一种不祥的感觉立时闪入他脑际,他连忙用力拉门,同时喊叫道:“叔叔!叔叔!您怎么把门锁住了?”
灯塔就在数尺之外,照说华玄农不致听不到他的叫喊,但他没有回答华云翔的话。
华云翔更感不安,大叫道:“叔叔,小侄要破门出去了!”
蓦然,华玄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冷冷说道:“你要出来干甚么?”
听声晋,竟似他一直躲在屋外守候,还没上灯塔去点灯呢!
华云翔不禁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叔叔,您老为甚么要把小侄锁在这里面?”
华玄农冷笑道:“因为怕你丧命!”
华云翔一惊道:“怎么说?”
华玄农道:“这岛上夜间毒蛇到处窜行,你若出来,准会被咬死!”
华云翔半信半疑,道:“哦,真的么?”
华玄农嘿嘿冷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不愿见你横死,所以暂时把你关禁着,现在你给我乖乖的呆在屋中,再叫一声,我立刻撵你回去!”
说到未了,人似已经远去。
华云翔感到沮丧,退回桌前的凳子下,发闷起来。
他现在愈发觉得叔叔古怪得可怕了,他感觉叔叔把自己视为敌人,正在时时刻刻提防自己,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的一件事,难道叔叔还不相信自己是他的侄儿?
不,要是他不相信,一定不肯让自己留下来。
而既然肯让自己留下来,又为甚么以这种满怀敌意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呢?
他仍是想不通,只好闷坐着等待。
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之久,才听到开锁的声音,然后木门被推开,华玄农提着那盏气死风灯走进来了。
他反手掩上木门,把灯吹熄,挂回壁上,这才开口道:“你打算在此住多久。”
语气冷冰冰,毫无真情!
华云翔真想不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心中更感不快,答道:“叔叔若不喜欢小侄留下,小侄明早离开便了。”
华玄农道:“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我生活困难,无力供养你,你若要多住几天的话,须得一天付给我一两银子。”
华云翔不禁笑道:“这简单,小侄给您就是了!”
说罢,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放到桌上。
华玄农取出银子仔细看了看,掂了掂重量,道:“这是几两?”
华云翔道:“五两。”
华玄农摇头道:“我看只有四两呢!”
华云翔道:“那就算四两好了。”
华玄农面上才有了笑容,他谨慎的收下银子、然后由菜橱里取出几个馍馍,一小碟咸鱼,一壶白开水,笑道:“来,咱们来吃饭!”
华云翔见食物不好,倒替他难过,问道:“叔叔在此看守灯塔,每月可得多少银子?”
华玄农道:“三两,外加伙食,苦得很!”
华云翔道:“那为何不离开?”
华玄农耸耸肩,笑道:“离开?嘿嘿,我为甚么要离开?我才不傻呢!”
华云翔道:“甚么意思?”
华玄农咬了一口馍馍,道:“吃吧!不要说话”
华云翔也拿起一个馍馍来吃,觉得淡而无味,便举箸挟了一块咸鱼,合着馍馍吃起来。
华玄农看他两三口便吃下一块咸鱼,似甚心痛,皱眉道:“那咸鱼咸得要命,你不能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