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楼,矗立黄鹄矶上。
黄鹄矶上,游人如织。
自从费文伟乘黄鹤归去后,黄鹤楼更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成为人们“发思古之幽情”的最佳去处。
楼高踞山巅,东瞩蛇山,西瞰大江,晴天时,极目隔江汉阳汉江中鹦鹉洲,历历如在眼前,是一幅天然的优美山水国。
上官慕龙对这地方向往已久,但来到黄鹤楼时,却已没有闲情逸致领略名胜风光,他不住摆头张望着,寻找黑衣蒙面女子所说的那座石碑,很快的,他找到了!
那是建立在道旁的一座石碑,上面刻着“黄鹤仙踪”四个大字。
上官慕龙心中一阵兴奋,急忙快步赶过去,走到石碑后面,看看左右无人,即时背部贴上石碑,然后举步向前跨出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走完七步停住,正欲蹲下身子动手挖掘脚下土地之际
“孩子,你也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朵里。
上官慕龙吃了一惊,举目望去,发现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下,赫然围坐着一群人,那是师祖三多老人,绿帽公瞿正燮,冯燕燕、小秋儿及笑、睡、醉、盲、病、文等龙六位师伯,不禁大喜过望,欢叫一声,飞奔了过去,急问道:“师祖,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三多老人含笑道:“慢慢谈,你先坐下来吧!”
上官慕龙上前-一叩见,然后在三多老人对面的草地上盘膝坐下,急急问道:“师祖,前天晚上,那一场结果如何?”
三多老人仍含笑缓缓道:“刀剑双王被师祖打落长江大水中,他俩的尸体后来在下游二十多里处浮起,大漠八鹏则全死在你六位师伯的手下。”小秋儿忽然插口道:“不,顺风鹏韦天耳是我打死的!”
冯燕燕叱道:“别打岔,这里也有你丫头说话的余地么?”
小秋儿小嘴一嘟,满不高兴地道:“哼,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三多老人目注上官慕龙笑吟吟道:“大漠九鹏一死,战事便告结束,我们把那些红黑剑手放走,然后沿着长江追寻你,在路上碰见瞿老,他说听到你的喊叫声,可是赶去一看,已不见你的踪迹,我们猜想你可能一度落入降龙圣手之手,是不是?”
上官慕龙赧然道:“是的,降龙圣手真是一个斗智的好对手,他逃下赤壁后,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化装成一个被人殴伤的老农夫,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弟子一时失察,上前施救时,就着了他的道儿!”
冯燕燕情不自禁接口急问道:“后来呢?”
上官慕龙面容一黯,轻叹一声道:“后来,降龙老贼告诉弟子一个秘密,他说家母柳映华其实已死去多年,十多年来抚养弟子长大的“柳映华”是假的,她的真名叫“徐香琴”也就是当年与“毒龙王詹讼”共谋害死弟子亲父母的仇人!”
众人听得面色一变,三多老人凝容问道:“毒龙王詹讼何许人?”
上官慕龙极力忍住悲愤的心情,低头缓缓道:“他就是现在的降龙老贼!”
三多老人白眉微锁,发疑道:“降龙圣手为何愿意告诉你这些秘密?”
上官慕龙冷笑道:“他要弟子死不瞑目!”
三多老人目光一寒,凝声道:“之后呢?”
上官慕龙道:“他说完后,举掌便要杀死弟子,恰好那时,瞿老前辈的呼声由远处传来,降龙老贼连忙把弟子打昏,带着弟子跑到另一个地方”
绿帽公瞿正燮嘿然:“那天晚上,我老人家踏遍了周围三十里的每一个角落,结果一只鸟也没找到,他到底把你带到哪个地方?”
上官慕龙道:“黄塘湖北岸的一片树林里面,晚辈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昨天早上”
三多老人问道:“谁把你救出魔掌?”
上官慕龙潸然泪下,说到:“家母-一徐香琴!”
三多老人惊讶道:“哦,她会是降龙圣手之敌?”
上官慕龙摇头道:“不,她并没有跟他动手,她只在林中说了几句话,降龙老贼就把弟子放了!”
三多老人更为惊讶,紧接着问道:“她怎么说?”
上官慕龙道:“她要他把弟子放走,降龙老贼问她凭什么,她答说凭一条命,后来又说她已立了遗嘱,降龙老贼听了以后,便答应不杀弟子,但要她跟他走,之后,降龙老贼把弟子穴道解开,就追随她去”
三多老人沉默片刻,沉吟道:“奇了,徐香琴究竟立下了什么遗嘱,竟使他降龙圣手如此顾忌?”
上官慕龙道:“先前,弟子猜想家母遗嘱内容大概是写着降龙老贼当年以“毒龙王詹讼”之名害死弟子生身父母的罪状,但后来一想,这里面却有个矛盾!”
三多老人颔首道:“是的,降龙圣手既已亲口向你承认他是当年杀害你父母的人,他且敢容你不死,则他杀害你父母的秘密自无庸再顾泄露,那么,如说徐香琴的遗嘱是记载他罪状,使他有所顾忌,这话实在不通,恐怕另有文章!”
上官慕龙道:“是啊,所以降龙老贼肯放走弟子,绝不是害怕杀害先父母的秘密外泄,而是别有某种顾忌!”
三多老人长叹道:“这是一个谜,要知道这个谜只有问徐香琴了!”
上官慕龙凄然道:“师祖,徐香琴既是当年杀害弟子父母的策划人,她还能算是弟子的母亲么?”
三多老人点点头道:“唔,她诚然不可原谅,但她十多年养育你之恩也不可抹煞。”
上官慕龙垂下头,眼泪如雨而下。
三多老人浩叹一声,以亲切的口吻道:“孩子,这你有权决定怎样做,师祖不欲左右你的抉择,现在且把这事撇开,继续谈底下的吧。”
上官慕龙勉强压抑满腔悲痛,定了定神,说道:“昨天中午,弟子在一个镇上喝醉了酒,不知怎的跟人打架,后来迷迷糊糊的被一个女人拉出镇外,但到了镇外时,弟子已清醒了不少,发觉拉弟子出镇的那女人竟是花彩云-一”
醉龙常乐眼睛一亮,大喜道:“好极了,你有没有把她的头带来?”
上官慕龙摇头道:“没有,当时弟子头痛欲裂,浑身又无一丝力气,她就是看出弟子无力动手,才敢接近弟子的”
醉龙常乐又抢口问道:“她把你拉出镇外意欲何为?”
上官慕龙苦笑道:“她给弟子吃了一颗药丸,它名叫“太阳丹””
当下,就将始末说出,说出花彩云被毁去武功时,含光城主笑龙翁笑非哈哈大笑道:
“慕龙贤侄,降龙老贼火烧采虹庄,以及你八师伯战死九嶷山,你不是都亲眼看见了”
上官慕龙惭愧地道:“是的,弟子昨天不知为何,始终下不了手,但她一身武功业已消失,这样留给她一份痛苦,在她来说,或许比死还难受”
略一停顿,见六位师伯脸上均有释然之色,于是接下道:“就在花彩云去后,弟子正在把她那一瓶“太阳丹”埋入地下时,突然来了一个黑衣蒙面女子!”
三多老人一讶道:“噢,一个黑衣蒙面女子?”
上官慕龙道:“是的,她就是去年弟子与六位师伯被困于水晶宫的一场大火中时,突然现身指引弟子逃出火窟的那个黑衣蒙面女子!”
病龙柴亦修面容一动,急问道:“她是谁?”
上官慕龙诧异道:“师祖和诸位师伯不是接到她的通知才赶到这里来的么?”
三多老人道:“我们在途中接到一封神秘信,信中请我们务须于今天前来此地,说将有重大发现,但信后未署名,所以我们并不知投信者是谁,如此说来,那投信者必是那黑衣蒙面女子无疑了!”
上官慕龙道:“弟子猜想一定是她,去年在水晶宫,弟子曾再三问她姓名,她总不肯说出,只把一支玉簪交给弟子,说将来自会知道她是谁。昨天,她来向弟子讨回玉簪,但仍不肯表明身份,只教弟子于今天中午赶来此地,找到后面这座上书“黄鹤仙踪”的石碑,她说由石碑背后向前走出七步,那地下有她埋下的一件东西,只要挖出那件东西,即可知道她是谁了!”
三多老人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么,她要我们今天到此,意在要我们看那件东西了?”
上官慕龙点头道:“看来是的!”
冯燕燕跳起娇叫道:“快,咱们去把它挖出来看看!”
上官慕龙以目征询三多老人,老人点了点头,缓缓起立,众人跟着站起来,一起走到那座“黄鹤仙踪”石碑后,上官慕龙再由碑的背面向前走出七步,手指脚下所站的地面说道:
“就是这里!”
冯燕燕拔出长剑道:“走开,我来挖!”
上官慕龙伸手笑道:“燕儿,快把刻给我,让我来吧!”
冯燕燕不悦道:“我挖不行么?”
上官慕龙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吓唬你,但假如地下埋的是”
冯燕燕颦眉道:“是什么?”
病龙柴亦修接口笑道:“火药?”
冯燕燕吓了一跳,赶忙把剑交给上官慕龙,转到三多老人身后去了。
三多老人哈哈笑道:“孩子,你六师伯的顾虑不错,小心一点!”
上官慕龙躬身答道:“是的,师祖和师伯们也请站远一点吧!”
醉龙常乐不退反进,走上两步笑道:“慕龙贤侄,师伯今年六十岁,死已不算夭寿,还是让我来吧!”
上官慕龙忙道:“不,这是那位黑衣蒙面女侠要弟子做的事,师伯岂可越俎代庖!”
醉龙常乐含笑道:“虽然那位女侠曾救了我们一命,但此事透着几分古怪,为了安全起见,我看还是由我这个“棺材钻了一半”的人来挖为妙!”
上官慕龙深深一鞠躬道:“弟子一定要亲自动手挖掘,四师伯请勿相强!”
醉龙常乐面容一沉道:“我是你的师伯,你应该听我的话!”
上官慕龙大感为难,正在不知所措之际,绿帽公瞿正燮忽然超前笑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开,我老人家娶妻不贤,生女又傻,活在这世上没意思,这个事儿应该由我老人家来做才对!”
醉龙常乐失笑道:“嘿!瞿老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
绿帽公瞿正燮低声道:“你知道,我那母蜂王一年到头在外面偷鸡摸狗,所以我老人家有足够的精力行道江湖!”
笑龙翁笑非也迈上一步,抚掌一笑道:“哈哈,我姓翁的原想多活几年,不道你们都这般不爱惜生命,罢了!罢了!你们通通给我开走!”
这一来,其余的睡、盲、病、文四龙不好再沉默,一齐含笑围了上去,那意思是说:要死大家都来好了!
三多老人哈哈大笑道:“你们别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老朽相信那地下埋的是一件“有惊无险”的东西,谁也不必担心,孩子,你快动手把它挖出来吧!”
上官慕龙于是不再迟疑,用剑轻轻挖下去。
绿帽公瞿正燮和六龙也就围在四边观看,个个神色紧张,一眼不瞬的盯着那块渐渐深落的地下
挖到一尺半许深,忽听“嘎”的一声轻响,剑尖碰着了金属物!
众人神色一震,病龙柴亦修额上冒出冷汗,说道:“轻一点。”
绿帽公瞿正燮怪笑一声道:“柴庄主,你紧张什么呀?”
病龙柴亦修干笑道:“嘿嘿,这年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说是不是?”
上官慕龙忽然惊呼道:“啊!是个铁盒子!”
众人转过头去一瞧,只见埋在地下的是个一尺见方的铁盒子,没有下锁,亦未见生锈,看样子埋下的时间并不太久!
病龙柴亦修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握紧双手道:“轻!轻!轻轻的把它拿上来!”
上官慕龙放下长剑,一蹲身子,小心翼翼的把铁盒子拿上地面。
醉龙常乐注目问道:“有多重?”
上官慕龙轻轻地把铁盒子放落地上,微笑道:“约莫十斤左右!”
醉龙常乐道:“这个盒子大约有五斤,另外的盒中物如是火药,足可把我们八人炸得稀烂,现在开盒子是最要命的一关,怕死的趁早走开啊!”病龙柴亦修老脸一红,却不敢回嘴。
三多老人举步走上,探头看了看,笑道:“先拿起来轻轻摇摇看,如果摇不响,那可真要小心了!”
醉龙常乐抢着捧起铁盒子,左右摇了两下,听不到一点声音,不禁微惊道:“嘿,当真是火药不成?”
上官慕龙道:“让我摇摇着。”
他由醉龙手上接过铁盒子,倏然纵身跃出,奔出五丈开外,迅速把铁盒子放落地上,双手抓住盒盖边,用力往上一掀
“啊呀!”
铁盒开处,上官慕龙骇然大叫一声,当场倒退数步,仿佛在黑夜里撞见了厉鬼,脸色一片死白!众人从未见过上官慕龙那样骇怕,急忙一窝蜂似的冲了过去,当他们的视线投入铁盒中时,尽管各人心中都已有了准备,仍禁不住纷纷惊呼出声!
你道铁盒里盛着什么东西?
一颗人头!
你道那是谁的头颅?
九龙之首水晶宫主人秃龙严公展项上之物也!
而这颗头颅,正是去年秃龙在水晶宫中宴请众师弟时,被降龙圣手用来做“沙锅人头”
的那一颗!
所不同的是,那时,这颗头颅鲜血淋淋的,而现在,脸上的血都干涸了!
但,使众人吃惊的还有一层秃龙严公展已死去将近一年,他的头颅为什么没有发烂?也没有干瘪的现象?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众人真个白天见了鬼似的,瞧得目瞪口呆,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整个场上静寂得像被冰雪封冻了一般!
三多老人首先打破静寂,他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目注上官慕龙平静地道:“孩子,把你大师伯的首级拿出来!”
上官慕龙应声上前,俯身毕恭毕敬的把秃龙严公展的头颅抱起来。
三多老人又道:“给我瞧瞧!”
上官慕龙忙把头颅递过去,三多老人伸手接过,翻转着打量了一会,忽然凝重的脸孔泛起了一片笑靥,抬目轻注上官慕龙笑问道:“孩子,你看怎样?”
上官慕龙俊愣愣道:“怎样?”
三多老人微笑道:“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杰作!哈哈,太了不起了!”
醉龙常乐见三多老人身为师叔,手上拿着师侄的首级竟无一丝伤感之色,不由轻“嘿”
一声道:“师叔在上,常乐对大师兄也没有什么好感,但常乐以为我们似不宜把他的头颅当作古董来欣赏!”
三多老人移目望他笑问道:“怎样,你看了不忍么?”
醉龙常乐肃容道:“是的,师叔或许不太喜欢他,然而严大师兄还不至算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三多老人忽然将首级向他抛去,笑眯眯地说道:“好吧,你要是看了伤心,可以拿去痛哭一番!”
醉龙常乐伸手接住首级,突地面色大变,张目惊叫道:“啊啊,天啊!”或许由于太激动,秃龙严公展的头颅由他手上掉落,而头颅着地时,发出“咚”的一响,好好一个头颅顿如挨了一斧头,竟然一分为二!
没有脑浆流出来,也没有一些儿的臭味,因为那不是真的人头,而是用木头雕刻的一颗假人头!
众人眼睛一直,同时脱口发出一声惊叫,又为之呆住了!
现在,任何人都看得出那颗假人头不是醉龙失手打破的,而是三多老人在抛给醉龙之前,已先暗中以内家其力将它震裂。
但这已不是众人吃惊的原因,因为在场众人都不是愚笨之徒,他们已由这个意外的变化而联想到许多可怕的问题了!
这颗假人头,会是去年在水晶宫被端上酒席的那一颗么?
如果是的话,那么
上官慕龙不敢再往下想,他不希望那是个事实,那太可怕了!
又一阵死寂之后,还是三多老人首先打破沉默,他忽然变得很严肃,双目充满慑人神光,环望六龙一遍,视线移回到上官慕龙的脸上,开口问道:“孩子,铁盒中有无别的东西?”
上官慕龙答道:“没有!”
三多老人道:“那么,那位黑衣蒙面女侠说,等你挖出这件东西后,自会明白她是谁,现在你明白是谁了么?”
上官慕龙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三多老人垂目缓缓问道:“她是谁?”
上官慕龙答道:“弟子的养母-一徐香琴!”
三多老人又问道:“何以得知?”
上官慕龙道:“昨天早上,弟子在降龙老贼的手中时,徐香琴曾向降龙老贼恫吓说,她除了已立下遗嘱外,另外还有个证据一颗人头!””
三多老人双目一睁,精光湛湛地道:“好,你看这颗人头是不是去年你们在水晶宫看到的那一颗?”
上官慕龙呐呐道:“弟子说不上来,师祖还是问六位师伯吧。”
三多老人笑“哼”一声,转对笑龙翁笑非问道:“笑非你说呢?”
笑龙翁笑非不做正面答复,含糊道:“咳,现在想来,当初应该“打破沙锅问到底”把锅里的那颗人头拿出来看看才”
三多老人冷笑道:“适才当你第一眼看见这颗人头时,并不怀疑它不是水晶宫那一颗,是不是?”
笑龙翁笑非恭声道:“我一人的观察恐怕不能准确,师叔!”
三多老人目光移向睡龙董路臣,问道:“路臣,你说是不是?”
睡龙董路臣支吾道:“师叔在上,愚侄生性懒散,很少用全付精神去看一样东西,所以,愚侄实不敢断定这颗假人头是否去年在水晶宫的那一颗。”
三多老人目光转向醉龙常乐,问道:“常乐,你也不敢断定吧?”
醉龙常乐严肃而沉痛地道:“看起来,这颗假人头确是去年那一颗,不过,小侄不敢相信真有这种事!”
三多老人再转向盲龙柯天雄问道:“天雄,你眼睛失明,自然无法判断前后出现的两颗人头是否二而一,但你有无意见?”
盲龙柯天雄一躬身道:“小侄的意见与四师兄相同不敢相信真有这种事!”
三多老人皱眉道:“假使确有其事,你也不敢相信吗?”
盲龙柯天雄苦笑道:“小侄想不出大师兄会那样做的理由,假使那是事实,那将是个可耻的笑话!”
三多老人再转对病龙柴亦修问道:“亦修你有何意见?”
病龙柴亦修搓搓手叹道:“唉!自从我们恩师仙逝后,师叔即极少过问世事,以当前的名望来说,严大师兄已稳然为武林祭酒,如果今天这颗假人头即是去年我们见过的那一颗,小侄真想不通严大师兄这样做,又是何苦!”
三多老人道:“好,你已搔到问题的痒处,天影,你呢?”
文龙宫天影沉声道:“首先,我们应该研究“徐香琴”这个女人,她既是当年杀害九师弟夫妇的策划人,可知其心肠至为狠辣,可是她后来又为何愿意抚养慕龙贤侄呢?这是小侄不解者之一,其次,若说徐香琴已有悔悟之心,她为何迟迟不肯把真相说出?这是小侄不解者之二,再其次”
三多老人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好了,这些问题以后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师叔现在只问你,你看这颗假人头与你们去年所见者是否同一颗?”
文龙宫天影吞了一口唾沫,慢吞吞道:“小侄以为,如果这一颗不是去年那一颗,也必是出自一人之手雕刻的!”
三多老人道:“为何不说前后两颗是二而一?”
文龙宫天影道:“在未获确证之前,小侄不敢武断”
三多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环望六龙说道:“看来你们好像都不肯相信徐香琴这个证据,是不是?”
六龙默然不语。
三多老人微微一笑,转对上官慕龙问道:“孩子,降龙圣手曾亲口向你承认他就是当年的“毒龙王詹讼”是不是?”
上官慕龙点点头道:“是的,这个名号,首先出自徐香琴之口!”
三多老人含笑道:“那正是徐香琴给你的一个暗示!”
上官慕龙一呆道:“暗示?”
三多老人颔首道:“正是!现在师祖且把他这个名号一个字一个字拆解给你听吧,所谓“毒龙王詹讼”:“毒”不在话下;“龙王”暗喻“九龙之首”之谓也;“詹讼”这两个字把它倒过来,再拆开那个“讼”字,便变成“言公詹”而“言公詹”也者,正是“严公展”三字的谐音!明而言之,降龙圣手即是毒龙王詹讼,毒龙王詹讼就是秃龙严公展!”
虽然上官慕龙和六龙刚才发现假人头时,心里都已有数,但现在由三多老人的嘴里断然地说出,仍不啻是个晴天霹雳,听得众人的心弦都颤栗起来了!
笑龙翁笑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睡龙董路臣睁大了他的一对惺松睡眼,醉龙常乐的血气直冲脑门,整个脸庞涨得红光闪闪,盲龙柯天雄发须无风自动,一对白果眼不住闪动着。
三多老人神色一片凛然,沉声一字一字道:“你们可以再提出疑问,师叔也非常希望能获得一个有力的证据来推翻这个很接近事实的想法,因为这件事十分可耻,也十分可悲,对你们九龙师兄弟的声誉更是个莫大的侮辱!”
笑龙翁笑非浓眉紧皱,满面严肃地道:“哼,徐香琴既肯给我们这颗人头,为何不肯指示我们一条如何去证实的路线?”
三多老人以肯定的语气道:“会的!师叔可以断定不出这两天,她会有消息来!”
醉龙常乐悲叹道:“那位“一朵云”仁兄倒有先见之明,小侄曾因他一度怀疑大师兄是降龙圣手而对他非常不满,看来小侄是错怪他了!”
三多老人道:“这正好说明严公展所以要假死的理由,他知道已经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因此不得不让自己“死去”以便消除你们对他的怀疑!”
盲龙柯天雄接腔道:“但诚如六师弟所说,当今武林,他严公展已稳然是个武林祭酒,因何还要干出这种傻事呢?”
事实,盲、病二龙口中所不解的“干出这种傻事”的原因,以事情发展至此的一切显示,再证之过去与降龙圣手及一干党徒的接触,秃龙严公展这种行为的动机已甚明朗,心中尽管都明白了七八分,但这对九龙师兄弟的确是件十分可耻又可悲的事,他们自然不愿受打击也不甘蒙此拖累,而上官慕龙则因降龙圣手曾亲口说过:“刀剑双王竟敢公然和老夫反目,今后他们想进兵中原已不可能,好在老夫已得了他们许多金银财宝。”的话,他把前后经过一切加以印证后,胸中即已了然,但此事确是对九龙的声誉有莫大的影响,他不欲使诸位师伯完全断了希望的转机,故尔他不敢开口发表自己所见。
三多老人听了盲龙所发的疑问以后,说道:“原因并不简单,这个问题,最好是由他亲口来解释!”
盲龙柯天雄睁大白果眼,惊讶道:“他会亲口解释么?”
三多老人点头道:“我想会的,他气数已尽,要逃也逃不掉了!”
笑龙翁笑非神色一震,急问道:“师叔知道他此刻躲在哪里么?”
三多老人摇头道:“不知道,但徐香琴会知道的,师叔刚才已说过,徐香琴已给了我们这颗人头,不出两天,她一定会有消息来的。”
略一停顿,手指山巅的黄鹤楼笑道:“现在,我们且到那上面去玩玩吧!”
于是,一行人随着三多老人登上了黄鹤楼。
午后的太阳,温暖如春,黄鹤楼游人来往不绝,三多老人带着众人随处浏览着,很快的,大家便发现了一个可笑的现象,几乎每到一处,都听到许多附庸风雅之流在摇头晃脑的念着:“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冯燕燕听了有气,讥笑道:“这些人何不自己作一首?”
三多老人笑道:“是啊,燕儿,你以黄鹤楼为题,吟一首诗来给爷爷听听!”
冯燕燕不禁红脸道:“燕儿不会吟诗,爷爷您怎么搞的嘛!”
三多老人大笑道:“哈哈,既然自己不会,就不该去讥笑别人啊!”冯燕燕把嘴一嘟,忽然对上官慕龙笑道:“对了,慕龙哥,我知道你会吟诗,念一首来听听如何?”
上官慕龙心情沉重异常,哪有兴致吟诗,轻瞪她一眼道:“别扯到我头上来,燕儿!”
冯燕燕笑道:“爷爷要听诗,你吟一首孝敬爷爷不好么?”
三多老人接口笑道:“对,孩子,你吟一首来听听也好!”上官慕龙苦笑笑道:“这黄鹤楼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典故,唐朝诗人崔灏的一首“黄鹤楼”已道尽了一切,弟子实在想不出新鲜的题材立意了!”
三多老人笑道:“即使在字眼上稍加变动也好,免得燕儿听了心烦!”
上官慕龙不好再推辞,略一沉思,便开口轻吟道:“黄昏闲登黄鹤楼,烟波万顷眼中收,乘云人去无消息,唯见长江滚滚流不好!不好!太浅陋了!”
三多老人笑道:“虽然不如崔灏的那一首,但其中有一点却比他强!”
冯燕燕喜道:“哪一点?”
三多老人道:“崔灏的“黄鹤楼”最后一句“烟波江上使人愁”终是免不了一个“愁”字,你慕龙师哥的这一首没有一个“愁”字,听起来却有愁滋味!”
冯燕燕高兴地笑道:“正是,好个“唯见长江滚滚流”这一句太好了!”
三多老人含笑反问道:“好在何处?”
冯燕燕对诗词一门只能会意,无力言传,一听爷爷又找上她,不由大发娇嗔,跺足道:
“爷爷,您又来了!”
三多老人哈哈大笑,忽然转对笑龙翁笑非道:“笑非,你平时也难得翻翻书籍吧?”
笑龙翁笑非颇为尴尬,窘笑道:“是的,小侄虽非老粗,距“老粗”两字也只差那么一丁点儿了!”
三多老人道:“据师叔所知,严公展对此道亦甚荒疏,这就是一个人容易走上歧途的原因,你们以后应该多看看书,有时候,书上的一个字或一个句子,都能使人悟出许多道理,譬如崔灏的那一句“白云千载空悠悠”及慕龙吟出的“唯见长江滚滚流”你们如仔细去品味,就会发现它包涵着很深奥的哲理”
笑龙翁笑非恭谨地道:“小侄敬领师叔教诲!”
三多老人缓缓道:“崔灏那首诗说:仙人已经乘黄鹤去了,这地方只留下一座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再回来,只有白云经过了千年,还是照旧的在天下飘浮着。这可以使我们悟出另一层道理,即是说费文伟虽然已成仙得道去了,天上的白云却毫无改变,长江的水还是照样的流着,所以,光阴是最可怕的东西,不管你有通天的本领,到后来,一样逃不掉光阴的淘汰。项羽称霸一世,结果他得到些什么呢?曹孟德官居汉丞相,老奸巨滑,足智多谋,为一世之枭雄,到后来,他也一样逃不过“生老病死”四个字。又如秦始皇雄心万丈,并吞天下,建阿房宫,筑万里长城,对内暴敛横征,焚书坑儒,收天下之兵器,徙人民于边鄙,藉以消除内忧外患,永享人间安乐富贵,又听方士徐福之言,驱数千童男女赴东海蓬莱,以求长生不老丹,结果呢?他只活了四十八岁。凡此种种,都说明一个人力量再大,终归敌不过光阴二字,杀千万人也不能使你在世上多活片刻,集天下之财宝,死后也无法带得一些儿去,倒不如安份守己,不以富贵为荣,不以贫穷为鄙,力量所及,多做一些好事,则死后也可流芳百世。”六龙听得默默无语,除了醉龙常乐自认一生行事俯仰无愧外,其余五龙面上均有惭愧之色!三多老人看了众人一眼,笑道:“老朽最不喜欢向人说教,今天有点反常了,哈哈”笑龙翁笑非肃容道:“师叙之言犹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俟严公展之事一了之后,小侄一定遣散含光城英豪,从此退出武林!”
三多老人道:“退出武林大可不必,你看人家瞿老,他老婆在外偷汉子,他反而戴着一项绿帽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人家不是照样很尊敬他么?”
绿帽公瞿正燮怪叫道:“嘿!冯老,我瞿正燮是没地方可去,才跟着你们混饭吃的,你别恭维我好不好?”
三多老人笑道:“老朽认为这种恭维还不够,说真的,你是老朽一生所见最奇特的人物!”
绿帽公瞿正燮一拍屁股道:“好,你这分明是想把找给撵走,罢了,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走就是了!”
说着,当真掉头便走。
哪知才转身走出两步,不知看见了什么东西,突地面色大变,口时一声“不好”慌忙闪身躲入一座菜棚后面去。
这时,众人都已跟着他转过身子,三多老人诧异道:“瞿老,什么事啊?”
绿帽公瞿正燮由菜棚后面探出半个头,满脸紧张之色,低声道:“别做声,我那母蜂王和宝贝女儿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众人举目一望,果见绿帽公之妻母蜂王,和女儿傻大姐正随着许多游客朝这边走过来,母女俩均面有菜色,一幅无精打采之态,看样子近况不佳,没有找到肯花钱的人!
上官慕龙曾被傻大姐缠过两次,余悸犹在,一见大惊,忙道:“糟糕!大家快躲起来!”
三多老人失笑道:“躲?你也怕她们母女?”
上官慕龙慌张道:“正是,那位瞿姑娘十分难惹,一见弟子就”
一言未了,那傻大姐瞿琳琳已瞧见了上官慕龙等人,登时面现喜色,拉着母亲急走过来。
母蜂王莫名其妙,尖叫道:“傻丫头,好好不走,拉着为娘的跑个什么名堂?”
傻大姐欢叫道:“看,他们都在那边哪!”
母蜂王只见过上官慕龙一次,印象已甚模糊,至于三多老人和六龙,更是一个也不认识,故此跟着女儿奔到三多老人等面前时,仍是一脸茫然之色,瞪望傻大姐问道:“傻丫头,这些人是谁?”
傻大姐举手一指上官慕龙,羞答答地道:“他就是上官慕龙,娘不认得了么?”
母蜂王仔细看了看上官慕龙,终于记起来了,两年前,她曾拿过上官慕龙十两银子,因此对上官慕龙甚具好感,连忙堆出笑容,连连点头道:“啊哟!上官少侠,你好呀!两年不见,想不到你这孩子竟长得这么帅了,使得老身都认不出啦!”
上官慕龙甚是尴尬,朝她一揖道:“大娘您好!”母蜂王正要开口,傻大姐已盈盈福了下去,道:“上官少侠您好!”上官慕龙一怔,只得拱手回礼道:“瞿姑娘好。”
傻大姐四望一眼,接着美眸转注,低声问道:“那个跛脚叫花子今天不在这里吧?”
上官慕龙知道她害怕再逢见一朵云,故装正色道:“在!他等一会就来!”
傻大姐大为气沮,叹道:“哎,真讨厌!”
母蜂王笑嘻嘻道:“上官少侠,您定了亲了没有?”
上官慕龙窘道:“没有,大娘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母蜂王笑道:“我是说呀,要是您上官少侠还没有定亲,老身打算赚您个媒人钱,嘻嘻,您不知道,我们家乡有一位唐员外,他有个掌上明珠,今年才二不,今年才十八岁,人长得如花似玉不说,她爹给她准备的嫁妆,可真多得吓死人,您上官少侠要是有意——
噢,您先别生气,听老身说清楚,老身也不是依靠媒人钱吃饭的,只因老身见少侠老成,人又长得顶帅的,跟那唐家千金匹配起来,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所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觉上官慕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像罩着一层严霜,冷峻得使人毛骨悚然!
傻大姐瞟了母亲一眼,悻悻地道:“活该!”
母蜂王老羞成怒,破口大骂道:“活该?你这死丫头骂老娘活该么?你也不想想,这些日子来,那批胆小鬼都不敢再接近老娘了,说什么对不起你那窝囊废的爹爹,使得老娘一个子儿也刮不到,如今眼看快要喝西北风去了,你还一点不知死活,娘替人做媒,只是想赚几个钱来养活你,你这个死丫头还骂老娘活该,你有没有良心?”
傻大姐嘟嘟嘴道:“咱们去找爹爹,爹爹会做生意养活娘和我的!”
母蜂王“呸”的吐出了一口痰,嚷道:“你爹能养得了咱们母女?别做梦了,他只会卖豆汁!”
傻大姐道:“卖豆汁也一样可以养活咱们,都是娘嫌爹赚钱少,天天跟他唠叨”
母蜂王怒叱道:“闭住你的乌鸦嘴,老娘跟他唠叨是要他好,你不记得他当时一天到底赚几个钱么?”
傻大姐道:“娘天天都要吃鱼吃肉,要不然,爹爹赚的钱也够用了!”
母蜂王气得脸也红了,跺脚大骂道:“你这个死丫头!老娘吃鱼吃肉有何不对?”
傻大姐道:“娘要多吃一点青菜,不然终有一天会落个半身不遂!”
“扯你爹的蛋!”
“真的,这是我听人说的!”
“扯你爹的蛋!”
“娘,爹不会扯蛋,你才会扯蛋!”
“扯呸!你这个死丫头,你有办法赶快找个婆家去,免得老娘气死”
母女俩就这样在三多老人一行人面前吵了起来,越吵越大声,招来许多游人围过来观看,三多老人眉头一皱,闻声道:“瞿嫂子,你好大的嗓门!”
声音不大,可是母蜂王却像被闷雷打入耳鼓中,不由吃了一惊,瞪眼骇然道:“你是谁?”
上官慕龙代答道:“他是我师祖三多老人!”
敢情母蜂王也听过三多老人的大名,闻言又是一惊,失声道:“哦,原来你就是三多老人,听说我那老不死的时常和你在一起,真的么?”
三多老人颔首道:“嗯,怎么样?”
母蜂王注目问道:“你知道他眼下在何处?”
三多老人反问道:“你想找他?”
母蜂王点头道:“正是,老娘要问他一个明白,到底还要不要我们母女了?”
三多老人微笑道:“他怎会不要你们母女,我看是你不要他吧?”
母蜂王道:“老娘哪里会不要他,只要他有能力养活我们母女,老娘马上跟他回家去!”
三多老人道:“瞿嫂子现在只求“一饱”而已了么?”
母蜂王面上忽现凄凉之色,点点头道:“是的,要是他不能天天给老娘吃鱼吃肉,隔一天买一次也好,咳,这几年来,老娘大江南北也走了不少的路,深深觉得男人都是无情无义之徒,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丈夫好”看来这些话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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