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晓之前,大地茫茫一片深浓的白雾蒙蒙罩满了漠野,使得覆满黄沙的地面看似白霜如雪
晨曦尚未来临之前,静谧的漠野突然荡起一串清脆的铜铃声,有节奏地传了过来,那响澈穹空的铃声缭绕在浓密的白雾里,恍如一个仙子摇着银铃踏着白云御行于空际。
白雾翻卷如浮云般扩散着。
在淡逝的云雾里。石砥中轻跨汗血宝马向前飞驰着,除了“叮铃”的铜铃声附和着不规则的蹄声外,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股寒风吹拂在他的脸颊上,有种冰凉刺心的感觉,他抖落满身的露珠,悲凉地叹了口气。
天地间虽然是这样的冷寒,可是他却气血沸腾,一股浓烈的煞气浮现在他的脸上,双目有如利刃似的凝视茫茫白雾,恍如在寻找什么?
他冷冷地笑了笑,自言白语道:“一个人最难等待的事情莫过于和仇人订下约会,我真希望时光飞逝,让我立刻和幽灵大帝见面”
此刻他只觉得时间甚为缓慢,像是经过一段漫长难耐的日子一样,漠野里没有一丝人迹出现,他暗忖道:“我怎会如此痴傻,竟会相信,一个女子的话,幽灵大帝就算敢来,他也不会单独与我决斗。”
这个意念尚未消逝,另一个意念闪电似地掠过他的脑海,使他骇惧的颤抖起来,疾快忖思道:“这个狠毒的女人,莫非是想帮他父亲杀死我,而故意和我私订后会之期,然后派出幽灵宫的高手,务必将我除去。”
忖念甫逝,在他脑海里飞快地浮现出西门婕那双幽恕的眼睛,在乌黑的眸中带有凄凉的泪影,在那些过往的回忆里,石砥中很快地又否定了先前的想法。
“不会的!她不是那种人!”他暗恨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不该怀疑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会暗害自己走向死亡之路。
他喃喃道:“我不该怀疑一个纯洁的女子,她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柔,令人不敢相信西门熊会有这样的女儿。”
回天剑客石砥中想到这里,豪气干云地一声大笑,响澈整个冷清的漠野,他笑声一歇,突然凝神聆听了一会,只听一串蹄声遥遥传来
“来了!西门熊终于来了!”
当他想到自己即将和这个阴险诡谲的老江湖单独相会之时,他不禁紧张起来,在这一刻他不希望西门婕也跟来,他相信自己如果当着西门婕的面杀死幽灵大帝西门熊,非但西门婕会感到十分痛苦,连他也会对这女子永远心怀歉疚,因为她总是西门熊的女儿。
石砥中深吸口气,让那些纷乱的思绪急快冷静下来,他晃身轻轻飘落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寒霜。
他高声吼道:“西门熊,我在这里!”嘹亮的吼声震得地上沙石飞溅起来,连十里外都能清晰听见这金石般的大吼,但空旷的漠野如旧,没有一丝回音。
石砥中没有听到幽灵大帝西门熊的回答,他恨得挥掌在地上击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怒笑道:“只要他来了,我就不怕他跑!”
他正想再怒吼一声的时候,那浓密的白雾中,一个人影陡然跃进石砥中的眼前,果然正是西门熊!
幽灵大帝西门熊披着长斗篷,头上围着长巾,仅有两只眼睛和薄薄的嘴唇露在外面,他冷冷地望着回天剑客石砥中,高高举起右掌,朝石砥中逼来。
石砥中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怒吼一声冲了上去,狂声道:“这将是公平的决斗!”
在白茫茫的云雾里,他无法看清楚西门熊到底穿的是什么衣服,双方在不及五尺的距离,西门熊撩掌击了过来。
回天剑客石砥中陡然闪身,沉声道:“西门熊,我们不死不休!”
西门熊始终是不发一语,见石砥中避过自己一掌,只是冷哼一声,闪电般又劈出一掌,这一掌像是他毕聚全身劲力所发,一股狂飙挟着异啸翻卷而来。
回天剑客石砥中怒吼一声,迎向那股击来的掌劲,陡地一掌挥出,两股大力发雷似的撞在一起。
“砰!”地一声大响传了开来。
幽灵大帝西门熊全身剧颤,被震退了五、六步,方始稳住几乎仆倒的身子,他惊悸地望着石砥中,嘴唇颤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石砥中冷漠地笑道:“你活的日子不长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幽灵大帝的功力竟会骤然减退,回天剑客石砥中想起西门熊机诈百出,可能暗藏掌力隐而不发欲使自己上当,那股浓烈的杀气顿时又弥漫布起,充塞于心田之间。
他冷哼一声,将全身劲道运集于右掌,一道流滟的光华自掌心吐出,在电光石火间斜劈而去。
澎湃的掌劲激荡而来,西门熊目中闪过一丝恐怖之色,他虽然斜斜的举起手掌,竟然没有抵抗。
“呃!”
那流滟的白芒一敛,幽灵大帝西门熊发出一声惨呃,身子颤抖摇晃了几下,一缕血水自嘴角上流出,染在覆在脸上的长巾上殷红的一片。石砥中狠狠打了幽灵大帝一掌,只觉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涌上心头,不禁仰望穹空哈哈大笑。
他双目如炬,恨恨地道:“西门熊,你终于死在我的‘断银手’下”
幽灵大帝西门熊深深凝望了石砥中一眼,在那深遂的眸瞳有一行泪水漾出,痛苦地呃了一声,身子砰地仆倒在地上,连一句话也没说。
石砥中眼见这个雄霸一方的武林宗主死在自己掌下,心头那股快意掩去他的理智,他根本没有留意西门熊眼中那种奇异的神色。
他哈哈大笑道:“西门熊一死,江湖上再也没有纷争了。”
当他想到这个令人唾弃的老人将就此死去之时,心中那股怒火不禁又燃烧起来,他将西门熊翻过身来,大喝道:“西门熊,你死得太便宜了!”
语音甫逝,他的目光忽然凝结住了,只见覆在西门熊脸上的长巾一落,露出一束女人的长发石砥中惶悚地颤抖一下,大吼道:“你不是西门熊!”
陡然那个身负重伤的女子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缓缓翻过身来,她泪珠白眸眶里颗颗滚落,痛苦地道:“石砥中,你该满足了。”
回天剑客石砥中作梦也没有料到西门婕会冒充幽灵大帝西门熊,代替她父亲和自己了结一切恩怨,他痛苦地搂着即将死去的西门婕,狂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石砥中只觉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在那冷煞的目光里,竟也闪现出湿濡的泪影,清莹的泪珠自他的腮颊上滑过顺着嘴角流下。
他后悔自己没看清楚对方便下此狠手,他痛苦地望着自己那只沾满血腥的手掌,在那泪水朦胧的目光里,恍如看见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骤然变得通红
西门婕身躯泛起阵阵颤抖,她强自忍着那锥心刺骨的痛苦,只觉自己在临死前能倒在爱人的怀里,纵然是顷刻间死去,对这尘世也再没有任何遗憾之事。
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急促地喘息使得她高耸的胸部起伏不定,她想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此刻她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
她痛苦地叹了口气,嘴唇颤动,喘息道:“砥中,砥中,你不要难过,这不能,陆你”“不!”石砥中发出一声狂吼,道:“是我害死你,是我害死你”他痛苦地紧紧搂住西门婕的身躯,惟恐她那一缕芳魂骤然离去,一股悔恨在他心底激荡,他悲伤地伸出左掌从地上抓起一把黄沙,颗颗沙砾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他晓得西门婕的生命将像那散沙一样,再也留不住了。
西门婕又喷出三口鲜血,苦涩一笑,颤声道:“砥中,你知道天地间什么事最可怕?”
石砥中一怔,没料到她在死亡前的这一刻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他脑海中混乱异常,不觉冲口道:“死最可怕!”
果然,西门婕脸上立时掠过一层阴霾,她恐惧地抽搐着,一双手紧紧抓住石砥中的手臂,颤声道:“请你不要离开我,等我安静地死去,你再”
一股气血自胸间冲了上来,她的话声一噎,双目缓缓低垂下去,沿着嘴角流下的鲜血越来越多,染遍胸前的衣衫,她恍如变成一个血人
石砥中摇晃她的身躯,大吼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沉痛的吼声袅袅消逝在空旷的漠野。
凄凉的夜晚,凄凉的故事,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两个人存在,而其中一个却即将死去,连那无情荒地都为这对男女感到悲伤。
西门婕无力地又睁开泪眼,石砥中的脸靥在她眼里仅是模糊一片,她凄凉地喘息道:“让我看你一眼再死去”
石砥中无法听清楚她的话语,他摇晃她的身子,大声叫道:“婕妹妹,你说什么?是我害了你”他的心有如受到一柄无形的巨锤重重击着,被击成碎片他痛苦地呃了一声,伏在西门婕身上哭了起来。
忽然在他的耳际恍如听到西门婕在迢迢黄泉路上向他发出乞求的语声,字字句句都钻进他心里。
“请你把我葬在这片黄沙之下吧!我惟一挚爱的石砥中,请你不要怀念我,尽可能忘记过去的一切。”
这话语仿佛来自遥遥云霄,清晰的飘荡在石砥中的耳际,他惊悸地凝视石砥中,只见她的头缓缓垂落下去,如云的发丝仍在夜风中飘拂
“呃!”
他悲痛地低叹一声,恍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那如梦似幻的一刹那,一个女子在他手中失去了性命。
自觉罪过使石砥中几乎没脸活下去,他抱着西门婕沙哑地大吼道:“西门婕,西门婕——”
他悲哀的吼声虽然在漠野回荡许久,可是再也唤不回她的灵魂,她已从这个世界走进另一个世界,很快就消逝了,惟有那茫茫云雾永远伴随她那缕芳魂,虚无飘渺地在世间游荡
石砥中望着即将破晓的穹空,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东方露出一道鱼肚白的曙光。他轻拭脸上的泪痕,道:“我要找一个没人知晓的地方埋葬她。”
他紧紧抱着西门婕向茫茫漠野走去,在缭绕的云雾里,他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悲伤
石砥中正要离开,一个幽灵似的人影如电射来,他目光四扫,见地上那一滩血渍,这个人心神一颤,望着鲜红的血水,颤道:“我来晚了,这是石砥中的血,还是我女儿的血?”
幽灵大帝西门熊一念及此,急出一身冷汗,他寒悚地打了个冷颤,向白雾茫茫的漠野一瞥,陡然被石砥中那逐渐消逝的身影震慑住了。
他一曳袍角斜跃而去,大喝道:“石砥中!”
石砥中的神智正陷于痛苦的深渊里,这声沉重的暴喝,并没有唤醒他已迷失的灵智,他颤动嘴唇,不知在说些什么,依然向前走着
西门熊怒吼一声,追了上去,他扬掌喝道:“石砥中,我女儿在哪里?”
石砥中茫然转过身子,脸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仅是冷静地望着西门熊,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地道:“你来得太晚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骤见西门婕静静躺在石砥中的怀里,陡地发狂起来,他痛苦地大吼一声,道:“婕儿,婕儿!”
他冲到回天剑客石砥中的身前,忙将西门婕抢了过来,只觉人手冰凉,他那心爱的女儿已气绝多时,他凄然流下晶莹的泪水,痛苦地把西门婕放在地上。
他自怀中拿出一条丝帕轻拭西门婕脸上的血渍,他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轻声说道:“孩子,你睡吧!爹爹就在你身边。”
他喃喃低语一会,忽然仰头望着石砥中哈哈大笑起来,这阵笑声来得太突然,使石砥中不由一怔。
西门熊指着石砥中大笑道:“我要把我的女儿许配给你,哈,哈!”
笑声一敛,他忽又满脸煞气大喝道:“还我女儿命来,是你杀了婕儿。”
他日眦欲裂,头上发丝根根倒竖,扬起巨掌在空中兜一大弧,斜斜劈了过来。
石砥中心神一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看西门熊这种伤心的样子,莫非已经疯了!我虽有心想杀西门熊,可是看在西门婕的份上只好再饶他一次唉!一个多情的女子竟像一颗流曳于空际的殒星一样,再也不会发出闪烁的光芒了。”
他痛苦地避开西门熊的一掌,沉声道:“你害死了你的女儿,如果西门婕不是为你,她也不会死在我的掌下。西门熊,你冷静想一想”
幽灵大帝西门熊因为骤见自己钟爱的女儿死去,心灵上所受的创伤使他完全失去理智,纷乱情绪刺激得他像发疯一样,石砥中的话声沉重有力的敲进他心中,他痛苦地大吼一声,伏在西门婕的身上哭了起来。
他高举双手,大吼道:“天哪,请你还我孩子!”
他说着便抱起西门婕踉跄向前走去,嘴里不停大叫道:“婕儿,婕儿,我的孩子!”
石砥中直望着他的背影消逝于翻卷的白雾中,方自痛苦中清醒过来,他脸上挂满悲伤的?目水,凄凉地望着西门婕留在地上的那滩血渍。
他半跪身子,抓起一把染红的黄沙,痛苦地道:“婕妹,我不该夺去你宝贵的生命,你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直到我死去那一天”
他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在地上歪歪斜斜写着西门婕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抒解他心灵上的痛苦。
“让这件伤痛永远存在我心底吧!在有限的生命里,我要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才能对得起死在我手里的这个美丽的女子”
在他心里发出哀痛的吼声,他独自跪在这冷寒的晨雾里,像是一个待罪者,懊悔自己的罪孽,又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站在茫茫天地间,仰首望着穹空,看望得到神灵的指示。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石砥中在朦胧中被一阵悲惨的呼唤惊醒,他抹去脸上的泪痕,凝神聆听。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西门熊抱着西门婕又奔了回来,他像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踪似的,慌乱地朝向石砥中身前跑来。
他惊惧地望着石砥中,大吼道:“我的孩子,他们要抢我的孩子”
说完便躲在石砥中的身后,好像怕被什么人发现似的,石砥中愣了一愣,凝目四望,只见西门奇喘着气率领四个汉子如飞驰来。
西门奇急声唤道:“爹!”
西门熊身形后退,怒喝道:“谁是你爹,我不认识你!”
西门奇全身陡然一颤,道:“爹,你真的疯了!”
西门熊茫然望着西门奇,当真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了,目中闪过一丝凶光,他这时神智已乱,根本不知自己的过去与现在,骤见西门奇向他走来,惊悸地又退后一步,那颤抖的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连身躯都站立不住。
石砥中深知一个年纪太大的人无法接受这残酷的刺激,西门婕之死不但伤了自己的心,连西门熊那样阴险城府深沉的人都承受不了,可见这个打击是如何沉重。石砥中暗自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受的刺激太深,不要再去烦他。”
西门奇目眶中含着滚动的泪水,他恨恨地斜睨了石砥中一眼,仇恨的烈火自心底焚起。
他寒着脸冷冷地道:“我妹妹是不是你杀的?”
石砥中脸上痛苦地抽搐着,颤声道:“关于这件事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西门奇掣出悬挂于腰上的长剑,恨恨地道:“你杀死我妹妹又逼疯我爹爹,石砥中,你和我们西门家的恩怨难解,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石砥中这时心灵上的痛苦远比遭受利刃宛割还胜百倍,他悲凉大笑,轻叹一声,如冰的脸上绽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之色。
他深深叹了口气,道:“西门奇,请你不要再说了,我心里的自责已经够受了,关于令妹之死,我十分遗憾!”西门奇一颤长剑,道:“说得倒轻松,我不领这个情。”
陡然,他一挫身形,长剑如雨洒出,在空际颤起一道冷进的光弧,耀眼的剑芒飞射而去!
石砥中此刻没有心情和西门奇动手,他逼不得已击了一股掌风,将那劈来的长剑震开,大喝道:“西门奇,你先住手!”
西门奇双目赤红,满脸怒气,他目光轻轻一瞥,只见石砥中脸上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他冷哼一声,身形倏地退后几步,冷冷地道:“你还有何话好说”
石砥中长叹一声,道:“令妹在死前要我把她埋葬在这片黄沙之下,我想先达成今妹的遗言,请你帮助我完成这件事后,再解决我们的事!”
西门奇怒叱一声,道:“什么?我妹妹岂能单独葬在这种地方,石砥中,我看你太自私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必须完成这件事,如果你想阻止的话,别说我回天剑客太过无情!”
他斜伸右掌,高高抬起,突然摇空一击,轰然声中,一道蒙蒙沙雾弥空布起,流射的沙石缓缓落下,地上现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这声大响震得西门奇和四个随来的高手同时一骇,满面惊诧望着石砥中,像是被这男子的功力震慑住。
石砥中冷冷地道:“我这样做完全是令妹的意思”
他昂然走到西门熊的身前,伸出手把西门婕接过来。西门熊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他茫然望着石砥中,嘴唇轻轻颤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西门熊撩掌劈出,大吼道:“还我女儿!”
石砥中陡地一个大旋身,骈指如戟,疾快地点了西门熊三个穴道。
西门熊虽然功力深厚,无奈神智丧失,手脚迟钝,连闪避的念头都没有,顿时僵立在地上。
西门奇神色大变,怒吼道:“你对我爹也下如此毒手?”
石砥中冷漠地道:“我这样做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根本不理会西门奇,非常肃穆地将西门婕放进那个大坑里,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阵飓风呼啸而来,挟着滚滚黄沙弥空而起,颗颗沙砾掩在西门婕的身子上,在这激旋的风沙里,一个纯情美丽的少女永远埋进黄沙底下。
呜咽的风沙无情地吹起,追悼这个美丽的少女
一代美人终于含笑九泉,在迢迢黄泉路上,她没有一丝遗憾地走了。若天地有灵,但愿她能听到石砥中悲伤的语声。
“请你安息在天国,我会天天祝福你!”
石砥中痴痴望着那堆隆起的黄沙,他脑海中这时仍盘旋着西门婕的倩影。
西门奇凝立在石砥中身后,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忽然涌上一股杀气,他冷哼一声,叱道:“石砥中,我们拼了!”
在电光石火间,他骤地挥起手掌劈了过去!
“砰!”石砥中在猝及不防下,那宽阔的背上结实地挨了一掌,他呻吟一声,身子摇晃一下,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他疾快地一个大转身,道:“这一掌我不和你计较”
西门奇一愣,没有想到回天剑客石砥中会变得如此仁慈,他嘿嘿连声大笑,上前连跨几步,喝道:“好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
剑势颤动,一剑破空撩出!
石砥中冷哼一声,怒道:“你这是自己找死!”
他见西门奇如此不知进退,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在那弯弯菱形的嘴角弧线上显现冷傲的笑意。
身形一弓,疾跃而起,穿过那疾射而来的剑光,石砥中以幻化无匹的身法,电快地抓住西门奇握剑的手腕。
“叮!”
西门奇只觉手臂一麻,手上的长剑甩落数尺之外,他冷哼一声,狠狠地道:“姓石的,算你狠!”
石砥中正要教训一下这个凶恶之徒,骤见那四个始终未发一言的汉子向他扑来,他冷哼一声,怒喝道:“谁敢过来我就先杀死他!”
那四个大汉心中大骇,急忙停下身子,不敢再向前一步。
石砥中暗自叹了口气,疾快忖道:“我已杀死了西门婕不能再杀死西门奇,幽灵大帝虽然罪有应得,我总不能断其后”
他将抓西门奇的手一松,冷冷地道:“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再饶你一次。”
说完身形如电,向汗血宝马射去。
蹄声又响,激荡在静谧的漠野。
一缕金色晨光穿过云层射在地上,美好的一天又再开始了。
雁门关外野人家,朝穿皮袄午穿纱。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石砥中茫然望着眼前无际的大草原,落寞地叹了口气,那惨痛的回忆,有如毒蛇似的啃啮他的心。在这漫长的旅途上,西门婕之死无形中影响他的情绪,使他终日沉沦于痛苦的自责里,忧忧寡欢。
他凄凉笑道:“我必须要躲得远远的,最好找一个没有人晓得我的地方,去追悼西门婕的死,我愿承受一切的寂寞与孤独。”
在他的眼前如梦似幻映出自己掌劈西门婕的影像,像一柄利剑绞刺着他那颗冻结的心灵,片片碎裂开来
苍茫的大草原在阳光下呈现一片白色,那成群的绵羊在大草原上安静地四处走动,几个牧人轻吹笛子,哼着流传于草原上的情歌,恬静的享受属于牧人的快乐。
石砥中斜睨牧人一眼,轻轻吹了口气,自语道:“我宁愿做个无忧无虑的牧童,脱出江湖上的恩怨情仇,终日与大自然为伍,享受真正的人生。”
轻脆的蹄声响着,石砥中只觉一缕惆怅泛上心头,孤寂地望着出现在他眼前的一个蒙古包。他暗暗叹了口气,忖道:“我经过三天的奔驰,连自己都不知要流落何处,想不到晃眼之间,我已到了雁门关外大草原上的牧场”
他缓缓奔驰着,不知不觉到了那个蒙古包前面。突然,在他耳际响起一阵犬吠声,只见扑来三只黑獒犬,正待喝叱,跨下坐骑已惊嘶一声暴身退去。
那三只黑獒犬似是经过严格训练,这一扑击没有伤到汗血宝马,立时分散开来,各踞一角露出闪闪凶光,不时发出令人心悸的犬吠,向石砥中咆哮着石砥中看得摇头叹息,自语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真应验在我身上了。”
他正要将这三只黑獒犬赶走的时候,那拱形的蒙古包里突然响起一声清叱,低垂的帘幕掀起,一个身着蒙古装束的少女缓缓走了出来,石砥中看得一愣,没有料到在边陲塞外之地会有如此美丽俏艳的少女。
那少女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配上挺直的鼻梁,弯弯的嘴角,红红的香唇,尚未说话已先透出笑意。她手执长鞭,脚履薄靴,那三只威猛的黑獒犬骤见她走了出来,轻吠一声,摇头摆尾转头走开,偶而仍含有敌意的回头望着石砥中。
这少女轻叱一声,道:“畜生,当真要挨打了!”
细长的鞭子在空中一扬,黑獒犬吓得奔逃而去。
她轻轻一笑,斜睨石砥中道:“对不起,你受惊了!”
石砥中没有料到一个蒙古少女会说得如此流利的汉语,他愕了愕,才自沉思中清醒过来,忙道:“哪里!哪里!”
那少女眼睛在石砥中身上一溜,道:“你大概才来这儿,走!我领你去见我爹!”
她也不管石砥中同意不同意,轻啸一声,一只全身漆黑没有络头的骏马如飞而至,她身手矫健,晃身而起,长鞭扬颤,黑马疾射而去,石砥中茫然跟在这个陌生少女的身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她要领他到哪里去。
一路上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有牛羊的地方就有蒙古包,远看像座坟墓,加之草原枯黄,特别予人一种悲凉的感觉。
白绵羊群集在一块吃草,像一团团白云飞雪,没有络头的马不时引颈长嘶,或是一窝蜂地扬起尾巴奔驰起来,个个骠壮肉肥。
烟尘滚滚,风沙在石砥中耳边呼啸而过,黑马是一匹快马,又高又大,汗血宝马自亦不弱,它紧追不舍,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顷刻便到了一堆蒙古包前。
那少女晃身飘落地上,回头向石砥中嫣然一笑,走向一座大而漂亮的蒙古包。
石砥中朝这座特别庞大的蒙古包一望,只见两个鞑子迎向少女的跟前,他俩俱长得古铜色脸,宽阔的肩,皮靴在黄沙路上一步一脚印,那少女向两个粗犷雄健的鞑子低低说了几句蒙古话,他们便又回到蒙古包两旁。
石砥中身子自汗血宝马背上轻灵飘落,那两个粗犷的鞑子满脸异色,少女回身一招,石砥中急忙走上前去。
帘幕轻掀,石砥中只觉眼前一亮,只见这蒙古包里非常宽敞,上方摆设一尊瓷观音,一对瓷花瓶,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壁上还挂了不少上好的羊皮。
“啊!”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扎尔乌兰,这位是——”
那少女恭身道:“一个过路上”
石砥中目光才瞥及盘坐在蒙古包里的三个人,心神陡地一颤,脑海在电光石火间忖思道:“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东方刚和赵韵琴,他俩连袂出现在这里,不知又有何事发生”
天龙大帝东方刚和赵韵琴皆低垂双目,盘膝坐在红毛毯上,在他俩面前放了一个光溜溜的黄杨木盆。
两人似是不知回天剑客石砥中进来,连眼皮都没抬。只有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蒙古人独自饮着烈酒,他手里拿着一柄解手刀,正割下烤熟的羊肉吃。扎尔乌兰明媚的向石砥中一笑,道:“这是爹爹,扎尔乌达王爷”
石砥中报了姓名,扎尔乌达王爷呵呵一笑,道:“石蛮子,你尽管在这里吃喝,但别的事可不要管。”
石砥中正要说话,扎尔乌兰向他施个脸色,如飞地走出蒙古包外,这蒙古包里此时虽有四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没有人一样。
忽然,从篷幕外传来“叮当!叮当”的铜铃声,扎尔乌达王爷神情肃默聆听一会,紧张地望向篷幕之外,但这阵铜铃声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过了一会,篷幕外响起一阵皮靴的沙沙声响,只听一阵阴冷的笑声过后,空中响起霹雳般的大吼道:“扎尔乌达,你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扎尔乌达王爷像是非常惧怕篷幕外的人,他全身一阵颤抖,正准备要走出去,东方刚霍地睁开双目,将他肩头一按,轻声道:“你不要出去,等他们进来——”
他突然瞥见回天剑客石砥中也坐在里面,似乎先是一怔,仅仅望了他一眼,便没有再说话,双眉不由紧皱。
扎尔乌达王爷心神稍定,大声道:“库军,你进来吧!”
幕外响起一串嘿嘿冷笑之声,藏土第一高手库军大师领着三个面带病容的老者走了进来,他面泛惊异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如冰的脸上忽然显现出诡异的笑容。
这三个满脸病容的老人骤然出观,东方刚和赵韵琴的脸色同时大变,他俩神色凝重地瞪视这三个老人,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库军大师冷漠地扫视篷幕里的四人一眼,道:“今天来的高手好像还不少?”
东方刚目光如刃,冷叱道:“库军,这是什么地方,还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库军被那如刃的眼光所逼,来时的凶焰不禁微敛,他深知这篷幕里的人没有一个弱者,愤怒地冷哼一声,默然退后几步。
那三个瘦削的老者同时冷笑连声,向赵韵琴的身前走去,同时三个人全身骨骼一阵密响,通体的衣袍隆隆鼓起,满脸煞气地瞪着赵韵琴。
赵韵琴冷叱一声,怒道:“洪大哥,你和朱二哥,尹三哥想要干什么?”
这三个老人骤闻这些话语全都泛起一阵颤抖,不自觉地一闪身形,那当中的洪大哥冷冷道:“赵韵琴,你还记得我们这些死里逃生的兄弟吗?我们雪岭七雄如今只剩下这几个人,那笔血仇我们时刻未忘。若你还念兄弟之情,就把白龙湖主藏匿的地方说出来,否则”
赵韵琴摇头道:“这些往事都已烟消云散,白龙湖主一代仙人早巳登道西去,如今三位哥哥还要报仇,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三个仅余的雪岭七雄洪大哥、朱二哥尹三哥齐变脸色,在那枯黄的脸色泛起一层令人心悸的恐怖神色,恍如非常失望似的。
尹三哥在雪岭七雄中脾气最烈,怒喝道:“白龙湖主虽然死了,但是你姓赵的还没死,我们兄弟隐藏冈底斯山二十多年,所等的就是这一天,等我们杀掉你之后,再杀死所有和白龙湖有关系的人。”
他说完陡然一扬掌,一股无形的气劲弥漫布起,澎湃地向赵韵琴当头罩下,威猛势厉,轻啸而至。赵韵琴疾抬右掌,轻轻一挥,道:“尹冷雪,当年若不是你怂恿我们雪岭七雄谋夺白龙湖主的七颗神珠,也不会弄得今天这种凄惨的局面”
“砰!”一声大响,两人各是一晃,强劲的两股气劲向外回荡,激得篷幕一阵摇晃几乎要坍塌下来。
尹冷雪嘿嘿一阵阵狞笑,道:“你这贱妇还有脸提那件丑事,如果不是你出卖我们,也不会有今天这种场面。贱妇,你认为这样便能得到白龙湖主的欢心而传你天下第一的武功吗?”
赵韵琴冷笑一声,道:“白龙湖主是何等高人,岂是你能忖度!”
尹冷雪大吼一声,撩起干枯的手掌连拍三掌,这个一脸病容的老人功力似是极高,这三掌连环劈出,竟打得赵韵琴身形一闪,自篷幕里平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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