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了?”
郝百通道:“自伍亮来过后,小镇上,我早就派了人!”
古寒月道:“伍亮,人呢?”
郝百通悲惨苦笑:“何必多躺下一个,当天我就叫他回去了!”
古寒月神情一震,道:“郝老二,你打算”
郝百通唇边掠过一丝凄凉笑意,挑眉说道:“古大侠以为郝百通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古寒月巨目寒芒连闪,道:“郝老二,你打算拼?”
郝百通道:“总不能坐以待毙,尽力一搏而躺下,至少比觳觫束手,任人宰割,死得壮烈,死得光采!”
古寒月心头连震,淡笑说道:“你以为放手一搏,纵死也死得壮烈,死得光采?”
郝百逼慨然点头:“武林八剑素以豪雄自许,当如是,难道古大侠要郝百通觳觫束手,任人宰割不成?”
英雄虽老豪情犹在,这话,好不悲壮!
古寒月摇头说道:“古寒月没这个意思,要不然,也谈不上为故交老友尽心尽力!”
郝百通挑眉冷笑,道:“那么,古大侠要我跪地求饶,以图苟免,保此残生?”
古寒月淡笑再摇头:“这话,是你郝老二自己说的!”
郝百通微愕说道:“那么,古大侠是”
古寒月道:“该有第三条路好走!”
郝百通脸色一变,道:“古大侠是要我躲?”
古寒月又摇了头;“那跟第二条路没有什么两样,再说。躲到哪儿去?不来的,不用躲,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郝百通道:“那么,郝百通不以为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古寒月谈然道:“有!”
郝百通愕然道:“有?”
占寒月毅然点头:“有!”
郝百通道:“郝百通愿意听听!”
古寒月道:“只愿意听没有用!”
郝百通道:“怎么”
古寒月截口说道:“还须愿意做!”
郝百通道:“郝百通得看看能不能做。”
古寒月道:“那要看怎么说了!”
郝百通道:“怎么说?”
古寒月道:“妄逞匹夫血气之勇,那不能做!”
郝百通脸色一变,道:“还有呢?”
古寒月道:“明辨泰山鸿毛,为大局作小不忍,那就能做!”
郝百通道:“古大侠,武林八剑可薄有声名!”
古寒月道:“这无损你武林八剑声名,依然豪杰英雄!”
郝百通道:“我这张老脸”
古寒月道:“那也不丢人,古寒月更不会置老友颜面于地!”
郝百通双眉微轩,道:“那么,古大侠请说!”
古寒月目光深注,道:“郝老二,你答应了?”
郝百通道:“古大侠何妨先说说!”
古寒月道:“郝老二,你又何妨先点头?”
郝百通道:“郝百通还不知道古大侠要我怎么做,我先点的什么头?”
这话不错,也是理!
古寒月道:“郝老二,你是怕古寒月坑了你?”
郝百通双眉一挑道:“要怕,我何如不听?”
古寒月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郝百通道:“对古大侠,郝百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郝百通认为,除放手一搏,竭力一拼斗,别的没路可走!”
古寒月道:“郝老二,我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
郝百通道:“彼此多年知交,古大侠应该知我!”
古寒月道:“连你郝老二算在内,埋剑堡没一个是古寒月幼主三招之敌,放手拼斗,那是徒造伤亡!”
郝百通挑眉说道:“郝百通就没打算活!”
古寒月淡淡说道:“难不成你要连累别人?”
郝百通神情一震,默然不语,但旋又说道:“郝百通以一对一,不让别人插手,那种事我也不屑为!”
古寒月道:“这就必死无疑!”
郝百通道:“死也死得壮烈,死得不丢人!”
古寒月道:“轻如鸿毛,值得么?”
郝百通惨笑说道:“古大侠,你适才说得好,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古寒月道:“没人要你躲!”
郝百通一怔,道:“那”
古寒月遭:“很简单,听我的!”
郝百通道:“郝百通没说不听!”
古寒月道:“你郝老二也没说听!”
郝百通道:“只要郝百通今后人前抬得起头,郝百通唯古大侠之命是从!”
古寒月笑道:“我准让你抬得起头!”
郝百通没再犹豫,毅然说道:“那么,古大侠请说,郝百通薛聆高明!”
古寒月笑了笑,反问说道:“郝老二,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八人上的那次大当?”
郝百通点头说道:“记得,怎么?”
古寒月道:“秦游魂老儿,那一手如何?”
郝百通道:“高明得很”
古寒月截口说道:“高明?”
郝百通点头说道:“当然,能瞒过我八兄弟,算不得高明么?”
古寒月冷笑说道:“我却不以为然!”
郝百通一怔说道:“怎么说?”
古寒月笑得不屑,道:“贪生怕死,算不得高明!”
郝百通一摇头,正色说道:“古大侠错了,秦游魂老儿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古寒月道:“怎见得?”
郝百通道:“事不关他,是不该死,而不是怕死!”
古寒月挑眉说道:“这么说,他不丢人?”
郝百通道:“不但不丢人,反而值得钦佩!”
古寒月道:“何处值得钦佩?”
郝百通道:“他不跟我们这糊涂,懵懂的八兄弟一般见识!”
古寒月道:“郝老二,这话是你说的?”
郝百通道:“不错,是我说的!”
古寒月笑了“那你就越发地该听我的了!”
绕了一个大圈子,这才是正点子!
郝百通明白了,脸色一变,道:“古大侠是要郝百通学秦游魂?”
古寒月淡淡说道:“既不丢人,学学何妨?”
郝百通脸色连变,身影一阵轻颤,道:“恕郝百通不能从命。”
古寒月似乎早已料到,淡淡说道“怎么!”
郝百通老脸抽搐,摇头说道:“没怎么?”
古寒月道:“郝老二,总该有个理由!”
郝百通道:“有,还不只一个!”
古寒月笑道:“何妨都说来听听?”
郝百通默然不语,但旋即暴睁双目,道:“古大侠,这跟躲有什么两样?”
古寒月淡笑说道:“郝老二,什么叫躲?在人眼前叫躲?”
郝百通道:“可是”
“可是什么?”古寒月截口说道:“郝老二,你认为老游魂秦老儿当年是躲么?”
郝百通道:“他不是!”
古寒月不容他往下说,道:“这就是喽,同样的手法,有人换汤不换药,你连汤都不换,为什么他不是躲,你是躲?”
郝百通哑口无语,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不同!”
古寒月道:“怎么个不同法?”
郝百通道:“秦老儿一身独门功力,不比我八兄弟任何一人低,当然那不叫躲,而今日郝百通却不是人家三招之敌,自然是躲!”
有理!
但,铁面神驼似乎更有理。
古寒月笑问:“郝老二,当年仗剑登门问罪的是一人还是八人?”
赧百通不假思索道:“我八兄弟焦孟不高,由来联袂江湖,自然是八人!”
古寒月谈淡一笑,又问:“那么,你八剑联手,功力较老游魂是高是低?”
郝百通道:“自然只高不低!”
古寒月笑道:“这就是喽,那跟今日之势,有什么不同?”
郝百通一怔,又哑了口,不过,他还有辩。
旋即说道:“那仍有不同。”
古寒月仍不感意外,道:“我姑且再听听!”
郝百通道:“老游魂跟我八兄弟之间无仇!”
古寒月道:“古寒月幼主,跟你八人又有何仇?”
郝百通双眉陡挑,道:“但古大侠那位幼主,却要置我八兄弟中七人于死地!”
古寒月笑道:“我不相信当年你八人仗剑登门,是找秦游魂把臂言欢的!”
郝百通道:“那不同!”
他的不同还真多!
古寒月笑了:“我仍愿意听!”
郝百通道:“当年我八兄弟是中了别人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奸谋!”
古寒月道:“难不成今日古寒月幼主杀人,是自己的意思?”
郝百通一愣道:“这谁知道!”
古寒月没在意,淡淡说道:“你我都知道!”
郝百通道:“我现在还不敢说!”
古寒月长眉一挑,道:“昔年你八人若是当时知道也不会仗剑登人家的门了!”
郝百通道:“但是后来我八人知道了!”
古寒月道:“后来事谁也无法预卜,你郝老二怎知古寒月幼主以后不会明白?”
郝百通道:“到那时再明白,恐怕已经太晚了!”
古寒月道:“当年你八人明白得早么?还不是事后才恍然醒悟!”
郝百通双眉一挑,道:“古大侠,你”古寒月截口说道:“我句句站在理上!”
郝百通气极大声道:“难不成是郝百通不讲理?”
古寒月道:“我正有这种感觉!”
郝百通道:“郝百通何时何处不讲理?”
古寒月咬牙道:“你郝老二每一句话无不强词夺理!”
郝百通张目道:“古大侠”
古寒月截口说道:“你郝老二不承认?”
郝百通挑着眉,猛一点头:“不错!”
古寒月道:“那么我请问,当年,今日,情势无一不同,为什么老游魂他可以这么做,你郝老二就不可以?”
郝百通一咬牙,道:“只因为郝百通不是秦游魂!”
古寒月大笑说道:“怎么,难不成你郝老二是英雄,他秦游魂就不是好汉?”
郝百通气势一沮,摇头说道:“古大侠误会了,郝百通不是这个意思!”
古寒月笑声忽敛,巨目炯炯,道:“那么,是秦游魂在武林中的身分,不如你八人?”
郝百通道:“‘南鬼北魂’,秦游魂声名身分比我八人只高不低!”
古寒月道:“那为什么你不能?”
郝老二老脸抽搐,哑声说道:“古大侠,人各有志,不能相强”
古寒月急了,再也忍耐不住,长眉陡挑,巨目暴射威棱,须发俱张,霍然站起,纵声狂笑:“哪里是什么人各有志,分明是故意让古寒月为难,郝老二,对老游魂的看法,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古寒月也愿以这条老命担保你无损声名不丢人,你还要怎么样?”
郝百通浑身俱颤,缓缓垂下白头,默然不答。
古寒月倏探铁腕,一把攫上郝百通独臂,沉声说道:“郝老二,难不成你真要不计亲痛仇快,妄逞匹夫血气之勇,无视自己有用之身,陷古寒月主仆于不义么?”
郝百通浑身颤抖加剧,只是不抬头。
古寒月急得巨目尽赤,一紧五指,厉声叫道:“郝老二,你且答我一句!”
郝百通却仍是不抬头,也不说话。
古寒月急怒攻了心,悲笑说道:“郝老二”
郝百通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唇边渗血,惨笑说道:“古大侠,你这是何苦?”
古寒月悲笑说道:“何苦?谁让我是你的朋友,谁让我是人仆役?”
郝百通道:“古大侠要郝百通这个朋友,就请别再相逼”
这话悲衷,够令人心酸的!
古寒月高大身形猛然再起剧颤,嗔目厉声叫道:“郝老二,你真的不答应?”
郝百通悲叹说道:“古大侠,你这是”
古寒月截口沉喝:“郝老二,答我一句,你只说答应不答应?”
郝百通默然未答,须臾,老脸上突然浮现一片坚毅之色,猛然抬头,颤声答话,说道:“古大侠,倘若你执意非让郝百通点头,可以,那就是郝百通只有真亡,没有假死,否则”
古寒月机伶一颤,道:“否则你要怎么样?”
郝百通惨笑说道:“古大侠,何必一定要郝百通说?”
敢情,这位独臂豪雄,他是宁折也不曲。
古寒月身形剧颤,默然不语,缓缓垂下了头。
他可再不敢硬逼郝百通点头了,相交几十年,他深知这位独臂剑客性情,说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郝百通老脸抽搐,一片歉疚色,颤声轻唤;“古大侠”
古寒月猛然抬头,巨目中飞闪一丝难以言喻的异采,深深地看了郝百通一眼,抬头悲笑道:“郝老二,诚如你所说,人各有志,是丝毫勉强不得,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为朋友,古寒月总算尽了心”
郝百通道:“古大侠为朋友的这份心意,郝百通永铭五内,没世不忘!”
古寒月苦笑说道:“知交如兄弟,郝老二何必这么说”
住口不言,坐了下去,略一沉吟,又道:“郝老二,我问你,埋剑堡除了你郝老二外,谁能当家?”
郝百通道:“古大侠是说”
古寒月道:“你郝老二能当一辈子家么?”
郝百通脸色一变,道:“古大侠问这个做什么?”
古寒月淡淡一笑道:“你郝老二有必死之心,我这做朋友的,能不为你的身后略做准备,尽点心力?不问清楚,到时候我找谁?”
郝百通老脸抽搐,神色又复一变,悲惨苦笑,道:“说得是,古大侠不提,我倒忘了,郝百通不能当一辈子家,尤其值此关头,确该有个交待,交待个人!”
古寒月道:“那么,说,谁?”
郝百通道:“古大侠就找郝百通大弟子金子美吧!”
古寒月道:“他能当家?”
郝百通道:“还算块材料!”
古寒月道:“八成儿他的脾气跟你郝老二一样!”
郝百通道:“古大侠怎么知道?”
古寒月淡笑说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能得你传以衣钵,自然一般倔脾气!”
郝百通唇边浮现一丝极其微微的笑意,点头说道:“这正是他唯一可取之处!”
难怪欣赏,对味儿嘛!
古寒月长眉一皱,道:“对我可是个麻烦!”
郝百通一怔说道:“怎么?”
古寒月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想麻烦你郝老二一件事!”
郝老二道:“相交非一日,说什么麻烦?郝百通临死之前,能为古大侠稍尽绵薄,也可含笑九泉了,古大侠请说吧!”
古寒月淡淡说道:“那么,郝老二,替我写几个字吧!”
郝百通又一怔道:“写字儿?”
古寒月点头说道:“不错!”
郝百通瞪目说道:“写什么字儿?”
古寒月道:“现在别问,准备好纸笔我说你写!”
郝百通道:“写字干什么?”
古寒月淡笑说道:“郝老二,你不想多留几句话?”
郝百通脸色一变,道:“遗书?”
古寒月道:“不应该么?”
郝百通仰天大笑,须发俱颤:“应该,应该,临死之前,留几句遗言,怎不应该?咱们说写就写!”霍然站起,大步行向书桌。
不愧老英雄,从容、慷慨、豪迈!
坐定,提笔濡墨,抽出一张素笺,道:“古大侠,怎么写,说吧!”
古寒月负手立于椅后,淡笑说道:“很简单,告诉你那位大徒弟,-切听我的!”
这哪像遗言,分明-纸手令!
郝百通一怔。
古寒月已然又道:“先这么写,还有下文!”
郝百通没再问,立笔振腕,一挥而就,道:“还有什么下文?”
古寒月笑道:“要死的,是你郝老二,不是我古寒月!”
这话不错,自己的遗言,怎问起别人来?
郝百通豪笑说道:“说得是!”二次举笔欲书。
古寒月背后伸手,突然一拦,道:“慢点!”
郝百通一怔说道:“怎么?”
古寒月道:“不怎么,我瞧瞧!”
顺手拈起那张素笺,却是连看也未看一眼,便折了起来。
郝百通又一怔,道:“古大侠,还有”
古寒月大笑说道:“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出手如电,一指点上郝百通后心。
郝百通顿时恍然大悟,可惜,明白得太晚了,庞大身子已应指而倒。
古寒月笑容忽敛,老脸抽搐,巨目凝注,良久,突然一歉说道:“郝老二,事出无奈,你要原谅了!”
运指如飞,连点郝百通身前八处大穴,然后探掌入怀,摸出一物,撬开郝百通牙关,塞了进去,事毕收手,巨目投注,悲痛再叹,闪身出了房门。
站在房外,掠目环顾,扬声轻喝:“今夜何人当值?”
话落,庭院暗隅中,立即响起一个清朗话声:“晚辈在,古前辈有何差遣?”
随着话声,暗隅中,一条白影疾射而出,直落楼前,是个俊朗、英挺的白衣中年汉于,他仰望楼头,微躬身形。
郝老二的徒弟,无论武学与人品,都要比苍老三的徒弟俊得多!
古寒月巨目投注,暗暗点头,道:“你是老几?”
白衣汉子肃容答道:“晚辈是家师大弟子!”
古寒月长眉一轩,道:“金子美?”
白衣汉子道:“正是晚辈!”
古寒月笑道:“长得的确够美,算得武林中少见的美男子!”
金子美窘笑躬身:“前辈夸奖!”
古寒月道:“美号?”
金子美带着几分羞涩,笑道:“朋友的抬爱,‘玉面专诸’!”
古寒月点头笑道:“名副其实,人号相称,好!”金子美躬身道:“前辈呼唤”
古寒月道:“就是找你!”
金子美道:“请吩咐!”
古寒月道:“上来谈!”
说罢,转身行入房中。
金子美没犹豫,一声;“晚辈遵命!”飞步登梯上楼。
不愧大家弟子,有规矩!
孤灯映照,窗棂上,现出人影两个。
只听金子美一声惊呼:“前辈,这是”
随听古寒月说道:“没什么,别大惊小怪,我不希望再惊动第二个人!”
金子美立即压低了话声,道:“前辈,家师是”
古寒月道:“我点了他九处大穴,另外给他服了一颗‘闭息丸’!”
金子美讶然诧声说道:“前辈这是”
古寒月道:“你以为我是干什么?”
金子美道:“晚辈以为前辈必有深意!”
古寒月道:“是有深意,不会是恶意。”
金子美道:“晚辈信前辈不会!”
古寒月道:“怎么说?”
金子美道:“前辈与家师知交数十年,谊同手足,义共生死,家师时以前辈为典范训教晚辈六师兄弟,并以能有前辈这么一位侠骨仁心、盖世奇豪的知己引为毕生傲事!”
古寒月道:“就这么多?”
金子美道:“晚辈以为太够了!”
古寒月道:“由此知我没有恶意?”
金子美道:“不错!”
古寒月道:“假如有呢?”
金子美道:“晚辈不敢有这种想法!”
古寒月道:“为什么?”
金子美道:“因为前辈是家师钦佩信赖的人!”
古寒月道:“那么相信我?”
金子美道:“不相信前辈,等于不相信家师!”
好会说话,也听来感人!
古寒月大笑说道:“难得,难得,又是一个相信我的人,有你这师徒二人,够了,埋剑堡中我不复多求,尽心尽力报知己,虽死何憾!”
笑声一敛,又说:“我说假如!”
金子美道:“不可能有此假如!”
古寒月道:“何妨假设有此假如!”
金子美道:“前辈一定要我说?”
古寒月道:“正是!”只听金子美朗声说道:“螳臂挡车,虽不自量力,但晚辈愿意流血五步,不惜一切!”
师父英雄,徒弟好汉,慷慨之词令人心折!
古寒月再次纵声大笑。
笑声忽住,只听古寒月道:“你苍三叔的弟子伍亮来过一趟,你可知道?”
金子美道:“晚辈知道!”
古寒月道:“那么,你也该知道他的来意”
金子美恭谨又道:“晚辈知道!”
古寒月道:“你可知道我的来意?”
金子美道:“晚辈也知道!”
古寒月道:“你可知道你师父的功力,难是我那幼主三招之敌?”
金子美声调有点悲愤:“晚辈清楚,不过”
古寒月截口问道:“不过什么?”
金子美道:“晚辈等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古寒月道:“你想干什么?”
金子美道:“全力一拼,不惜堡毁人亡!”
古寒月道:“有用么?”
金子美道:“家师并没把这座埋剑堡看得太重!”
古寒月道:“值得么?”
金子美道:“师徒如父子,多年培育之恩,虽粉身碎骨不足以报!”
古寒月道:“我说的是你师父!”
金子美道:“前辈,家师封剑退隐,卜居于此,他老人家原意就是要远离恩怨纷争,清清静静以度晚年,若非不得已,他老人家不会愿意这一手兴创的埋剑堡毁于一旦!”
古寒月道:“那么,该很不值得!”
金子美道:“无如,事临到头上,埋剑堡也不姑息!”
古寒月道:“似乎是英雄本色!”
金子美道:“总比任人宰割,或惧逃避,甚至跪地求饶事好!”古寒月道:“好?十足地匹夫血气之勇!”
金子美笑得悲愤,道:“前辈要埋剑堡怎么样?”
古寒月道:“就照眼前这么办!”
金子美道:“晚辈想听听理由。”
显然,这位年轻豪雄铁铮汉子不服!
古寒月道:“你可知道,这是一著至为歹毒的借刀杀人计?”
金子美道:“晚辈没听说!”
古寒月道:“现在我告诉你了!”
金子美道:“前辈说得大简单!”
古寒月道:“你要听详细的?”
金子美道:“晚辈正是此意!”
古寒月概略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如今,你该知道,我那幼主跟你师父俱是被害之人!”
金子美道:“前辈之言,晚辈不敢不信!”
显然,他是不信!
古寒月并未在意,道:“你可相信你师父?”
金子美道:“天下没有徒弟不相信师父的!”
古寒月道:“你师父可是愿意这么做了!”
金子美没说话。
却听古寒月又道:“你师父既点了头,那是表示他相信这是一桩阴谋,你师父都相信的事,你这做徒弟的,能不相信么?”
金子美仍没说话,半响方道:“请恕晚辈斗胆,要直说一句!”
古寒月道:“说!”
金子美道:“晚辈不信家师会答应这么做!”
他猜得没错!
古寒月道:“何以见得?”
金子美道:“虽说知徒莫若师,知师也莫若徒!”
这是事实。
古寒月道:“那么,眼前怎么说?”
金子美道:“恕晚辈斗胆,只怕是前辈”
一语中的,古寒月飞快截口;“先看看这个,再往下说!”
想必是古寒月出示了那张素笺!
金子美惊声说道:“前辈,这”古寒月道:“这什么?这难道不是你师父的亲笔?”
金子美道:“事实如铁,晚辈不敢否认!”
古寒月道:“那么你往下说吧?”
金子美道:“前辈谅宥,晚辈想错了!”
古寒月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金子美道:“只有一句!”
古寒月道:“说!”
金子美道:“晚辈仍然难信!”
古寒月道:“仍然难信?”
金子美道:“据晚辈所知家师性情,他老人家宁折不曲绝不会答应!”
古寒月道:“你师父的亲笔笔怎么说?”
金子美道:“不过,晚辈已不想再深究!”
古寒月道:“那么,即刻起,你听我的!”
金子美道:“前辈有所吩咐,晚辈不敢不听!”
似乎有点勉强,不大情愿!
古寒月没介意这些,道:“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头,这件事,埋剑堡内除了你,绝不许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要不然,你该知道后果!”
金子美道:“前辈放心,晚辈省得!”
古寒月笑了:“听着”
突然压低了话声,低得只有小楼上他两个听得到。
除了他两个,任何人不知他说了些什么。
良久之后,才听金子美吐了一口气说道:“晚辈斗胆,前辈这是让晚辈作难!”
古寒月道:“你是说,你师父让你作难?”
金子美道:“晚辈不敢!”
古寒月道:“师父有令,做徒弟的该不知什么叫难!”
金子美道:“晚辈不敢,不过”
古寒月沉声说道:“你敢违抗师命?”
金子美道:“晚辈不敢!”
古寒月沉声又道:“那么,即刻起,照我的话做!”
金子美道:“晚辈遵命!”
古寒月道:“我再说一句,埋剑堡内,这件事只有你一人知道,懂么?”
金子美道:“晚辈省得!”
古寒月道:“那么,我走了!”
话落,小楼上,窗棂上的身影,突然只剩了一个。
那是俊朗、英挺的金子美,他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忽地,他抬起了手,小楼上灯火倏灭,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