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挺高兴的,杜毅似乎忘了体内有禁制的这回事儿。
拐了几个弯,香车胡同看不见了,就在这时候,前头不远处一条小胡同里转出个人来。
胡同里本有人进出,出来个人不算什么。可是这个人是费独行。
杜毅先看见了费独行,脚下一顿忙道:“胖子,麻烦来了。”
周济往前一看,也看见了费独行背着手站在胡同口,样子挺悠闲的,他脸色一变,脚下不由也为之一顿。
只听杜毅冷哼了一声。道:“我来碰碰他,你帮我个忙。”他迈步要走过去。
周济急忙低低说道:“不行,咱们不能惹他,您放心,他神气不了多久了,咱们绕道走。”身随话动,当即往左拐去,进了身边一条胡同。
杜毅跟上一步道:“胖子,你刚才说他神气不了多久了”
周济点头道:“过两天您就知道了,看看他跟来没有?”
杜毅往后扭了一下头,道:“没有,看样子他也不敢惹咱们。”
周济刚要说话,一眼瞥见胡同那头站着个人,赫然又是费独行。他脸色又一变道:“不对,副座,快。”
他一闪身便进了旁边一条岔胡同。
杜毅带着一阵风跟了进来,道:“胖子,看样子他是冲咱们来的。”
周济“嗯”了一声道:“看来咱们得想法子折回去。”
杜毅叫道:“折回去,为什么?”
周济突然停了步,杜毅转眼望去,他神情也一震,敢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费独行又站在前头拦住了去路,这一回很近,就在丈余外。他双眉一扬叫道:“姓费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费独行倏然一笑道:“得了,老杜,成了。”
杜毅忽然也笑了:“那就行了,这出戏到这儿打住了。”
周济脸色大变。一声没吭,转身要跑。
杜毅往后退一步,横身拦住了他,含笑说道:“胖子,吃人家的嘴短,我们费大领班吃过你一顿,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周济两眼寒芒暴射。厉声说道:“姓杜的,原来你是”
只听身后有人带笑说道:“周济,老杜这出戏可称得唱作俱佳吧!”
话声近在他脑后,周济大吃一惊。但他经验够,霍地闪身贴在了胡同边墙上,费独行就在他眼前。
杜毅笑道:“那是教戏的师父好,有这样的名师指点,还能不出高徒?”
费独行笑道:“哪里。我们老杜是生旦净末丑,什么都有,而且五场通透,文武不挡。”
杜毅道:“照您这一说,我成了全才了。”
费独行道:“可不,真不含糊。”
杜毅笑了,周济厉声说道:“姓杜的,你,你不怕死?”
费独行抬起了手,掌心中托着一个小白瓷瓶道:“他不怕,他有解药,你怕死是不是?
不要紧,只要你跟我合作,我也可以给你几颗。”
周济两眼一睁道:“你,你有解药?你哪儿来的解药?”
费独行淡淡一笑道:“昨儿晚上你们正在大厅里喝酒作乐的时候,我进了胡三奶奶的房,把她密藏的解药拿了几颗”
周济冷笑一声道:“你把我姓周的当成了三岁孩童,我不信。”
费独行道:“我总不会拿老杜的性命开玩笑吧?”
周济冷笑说道:“三奶奶她也受药物的控制,她要是藏有解药,她早就服了”
“不错。”费独行道:“胡三奶奶她也受药物的控制,可是有一点你不知道我清楚,控制她的药物跟控制你们的药物不一样,所以虽然她藏有这种解药,却救不了她自己,你明白了么?”
周济道:“那也不对。他们给我们服这种药物,是控制我们使我们不敢叛离的,你人不死他们不会放松你,既是这样,三奶奶又怎么会藏有解药?”
费独行道:“你想的很对,可是你不懂,这种解药并不是什么别的解药,而是你们每十天吃一颗的那种药,这种药每十天吃一颗,聚集在你们体内的药物不会发作,可也消除不了它,但若是一下吃三颗,就能完全消除控制你们的那种药物,你们那么多人,每十天得吃一颗,胡三奶奶她怎么会没有这种药?现在你明白了么?”
周济的神色已经显著地有了犹豫,他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信。”
费独行道:“我已经跟你说明了,你要还不信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他拔开瓶塞倒出三颗比豆还小的赤红药丸,递向杜毅,道:“我想救人,奈何人家不让我拉他,老杜,你吃三颗吧!”
杜毅接过三颗红药丸吞了下去。
周济突然说道:“你怎么知道三奶奶受的禁制跟我们不一样,你又怎么知道这种药一下吃三颗就会完全消除禁制?”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我知道的多着呢,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们有几个人潜伏在中堂府,你们那位胡三奶是个秘密组织在这一带的首脑人物,你们想造反,所以你们派人进入了中堂府”
周济大惊,道:“这,这你怎么知道?”
费独行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只问你我所知道的这些对还是不对?”
周济一时没说出话来。
费独行忽然转望杜毅道:“老杜,你可以回去干你的,别忘了你给我的保证。”
杜毅一笑说道:“你放心,错不了的,这是胡三奶阴谋造反的一样证据,你拿着。”他往费独行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转身飞步而去。
杜毅走了,费独行道:“有件事我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现在这儿只有你我两个人,我可以告诉你了,我所知道的那些,都是我们那位九夫人告诉我的”
周济大骇说道:“翠娟”
费独行道:“她不叫翠娟,她原叫秀姑,姓解,她家住葫芦沟,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这些当初赵麻子跟丁秃瓢儿忘了告诉绿云,也就是你们那位三奶奶,赵麻子跟丁秃瓢儿这一忘,现在却帮了我一个大忙。”
周济又说不出话来了。
费独行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杜毅回中堂府搁柳舞阳、秦彪几个去了,你怎么说,是愿死还是愿活?只在你一句话。”
周济道:“你,你让我干什么?”
费独行道:“很简单,我要你作证,指认胡三奶她是一个叛逆集团的首脑,但不许扯出翠娟来,我保你不死,救你一命,就是这样,如何?”
周济道:“我怎么信得过你?”
费独行道:“你也知道我是谁,你应该知道,我向来说一句算一句。”
周济没说话,费独行道:“白莲教是个怎么样的组织,都干些什么事你比我清楚,在这个教里混下去,你也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有一身不俗的工夫,尤其玩得一手好飞刀,为什么不用在正途上去?翠娟一个女人家都知道醒悟回头,难道你连个女人家都不如?”
周济脸色变了几变,猛一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可是你”费独行正色说道:“我也一言九鼎,但你记住,绝不许扯出翠娟来,要不然你别怪我到时候食言背信。”
周济道:“你放心,一句话。”
费独行道:“那就行了,现在你跟我走。”抬手往胡同里一指道:“你走前头,胡同外我有马车,这样可以不虞熟人看见你。”
周济没再说话,头一低,往胡同那一头行去。
杜毅是真行,的确行,马车驰抵中堂府,杜毅已经笑嘻嘻地把六颗血淋淋的人头送到了费独行面前。
费独行跳下马车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笑道:“老杜,真有你的,这头一桩功劳是你的,现在你把周济带进去,安置好他就没你的事了。”
他把周济交给了杜毅,匆匆地赶到前厅,傅祖义、楚飘云、蒯灵三个已带着四十名挑选出来的好手在那儿待命了。费独行一到,带着他们就走。
为免过于招摇,一行四十四个人分四路到了香车胡同,顶多是前脚后脚,时间算得很准。费独行吩咐进去了之后见人就宰,见人出来格杀勿论,然后他吩咐傅祖义带着三十个人围住胡府。
看看人都布置妥当了,他带着楚飘云、蒯灵还有十名护卫到了胡府大门口。
费独行抬手叩了门环,门环一阵响,里头传来了步履声,紧接着有人沉声问道:“谁呀?”
费独行道:“我,周济的朋友。”
里头那人道:“周爷不在家,出去了。”
费独行道:“那么我这儿有点东西,麻烦你交给周济。”
门闩响了两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个黑衣汉子,他一见门外这么多人,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费独行已一脚跨进去,一指头放倒了他,带着人闯了进去。
费独行要找绿云,他不能让别人先找到绿云,所以一进胡府大门他便跟楚飘云等人分开了。他大踏步地往里闯,见一个放倒一个,还没到里头呢,他已二放倒了七八个了,不过放倒的全是些小喽罗角色的黑衣汉子,还没有碰见十二将或十八使中人呢。
刚跨进一个大院落,五名穿裤褂的汉子迎面撞来。费独行一看他们的装束打扮,就知道是跟周济相同的十二将中人。
杜毅都能一下收拾六个,眼前只有五个,费独行还能收拾不下?他连停也没停便迎了过去。
对面传来了一声沉喝:“站住,你是干什么的这么往里闯?”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白莲教叛逆阴谋造反,复勾结中堂府败类意欲行刺中堂大人,该当何罪,还不赶快授首纳命。”
一名壮汉叱道:“这是胡府,你胡说什么?”
费独行道:“我知道这是胡府,可是我也知道这就是你白莲教叛逆的大本营,胡三奶就是叛逆组织的首脑。”
五名穿裤褂的汉子脸上变了色,互一边眼色,一拥扑到。
费独行手脚齐飞,拳掌并用,一转眼工夫,五将全爬在了地上,个个都是伤重得奄奄一息。
他放倒五将之后,过这个院落闯进了后院,刚进后院门,胡三奶带着十八使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见费独行,胡三奶脸上变了色,脱口叫了一声:“是你。”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费独行火冒三丈,埋在心中多年的仇恨刹时涌了上来,可是他忍住了,含笑说道:“几年不见,你是越过越年轻了,可真是养生有道,驻颜有术啊?”
胡三奶马上定过了神,冷喝说道:“你是什么人敢跑到我这儿来胡言乱语,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费独行一笑说道:“刚才还认得,怎么一转眼工夫就认不得了?你变得可真快啊,说起来你的确善变,当年我救了你,后来你害了我,当年你叫绿云,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胡某人的遗孀胡三奶奶来了”
胡三奶尖叫说道:“你在这儿胡说些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费独行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也罢。我告诉你,我姓费,叫费慕书,想起来了么?”
胡三奶道:“费慕书?我不认识你。”
费独行笑道:“看来我只有换一个办法了,我是和中堂府的大领班,你白莲教阴谋造反,更派人潜伏中堂府,如今事机败露,我奉命来清剿你们来了,明白了么?”
胡三奶脸色大变,厉声叱道:“胡说,你说谁是白莲教?”
费独行道:“我说你们这些人都是阴谋造反的白莲教。”
胡三奶冷笑说道:“姓费的,你可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和坤的那一套我见得多了,他要想算计我胡三奶的家产,可没那么容易,要知道我在官家有不少朋友”
费独行截口说道:“我知道,胡三奶你长袖善舞,手眼通天,结交了不少权贵。可是,胡三奶,那恐怕派不上用场,你派往中堂府潜伏的党羽已都被擒伏法。为了进一步搜集你作奸犯科的证据,我派杜毅混进你们中间来,如今身上有你给他的身份证明。我还有一个活证人周济,再加上杜毅告诉我的你大厅里的白莲教神坛。胡三奶,你白莲教这处份坛是完定了。”
胡三奶脸色惨变,刹时间变得凄厉狰狞,一挥手,嘶声喝道:“给我杀,杀,杀,剁烂他。”
十八使扑向了费独行。
费独行哈哈一笑迎向十八使。胡三奶则转身往后奔去。
十八使每个人的武功要比周济那些十二将好,费独行赤手空拳以一故十八,是稍嫌吃力些了。
他从一个使者手里穿过了一根钢丝鞭,钢丝鞭入握,他如虎添翼威力大增,两个照面便躺下了三个。
费独行人聪明,经验也够,动手之间他发现史辰是十八使之首,无论进退攻守似乎都由史辰暗中发号施令。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立即抖钢丝鞭攻向了史辰。
一根钢丝鞭到了费独行手里,其招式的变化以及威力,就跟握在别人手里不一样,再加上史辰亲眼看见过费独行连毙四怪的神威,如今一见费独行专攻他一个人,心里不免有点发怯。这一发怯手上自然有点慌乱,被费独行一连三鞭更攻的忙了手脚,一急、一惊、一失神之下,被费独行一鞭扫在了右肩之上。
他一疼之下右手跟着自然地垂了下去,费独行紧接着一鞭抽在了他脖子之上。
钢丝鞭不同于软柔的皮鞭,皮鞭抽一下顶多伤皮肉,钢丝鞭却能伤骨,没听史辰吭气儿便见他倒了下去。
费独行没料错,史辰果然是十八使之首,他这一倒,另外的使者攻守之间章法上乱,费独行秋风扫落叶般,一转眼工夫又放倒了四个。
剩十个了,应该是还占绝对的优势,但那十个却心虚胆怯,不敢恋战,一见那四个倒地,撒腿全跑了。
费独行一心只惦记着那位胡三奶,没追他们,可是这时候胡三奶已不见人影了,地方那么大房子那么多,费独行正不知道怎么找法,忽见左前方一处屋角人影一闪,他立即飞身扑了过去。
他转过屋角一伸手,一声惊骇尖叫响起,一个穿青衣的美丫环被他扯了出来,吓得花容失色,脸都白了。
费独行沉声问道:“胡三奶呢?”
那丫头往后头一座小楼指了指,颤声说道:“跑密室去了。”
费独行道:“密室在什么地方?”
那丫头道:“在楼梯下。”
费独行松了她道:“你带我去。”
那丫头哪敢说个“不”字,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点点头往小楼行去。
她进了小楼不等费独行说话,便伸手转了楼梯扶手上一球,楼梯缓缓向上升起,楼梯下现出一道通往地下的石阶。
她往下指了指道:“就在这儿。”
费独行道:“你可以走了。”
那丫头如逢大赦,撒腿跑了出去。
费独行弯腰矮身,顺石阶走了下去。
石阶下是一条大石砌成,很乾净的通道,费独行刚走完石阶,只觉顶上一暗,楼梯竟然降下来把出口合上了。
费独行只以为上当了,一惊踩上石阶打算上去。
哪知他一踩石阶,楼梯又往上一升,他明白了,也松了一口气,敢情这些石阶有控制门户开关的作用,他下了石阶重又把出口合上。
出口合上,眼前漆黑,只见通道那头有灯光传过来,他当即向着灯光走了过去。
灯光从两扇半开的门里透射出来,两扇半开的门就在通道尽头,费独行轻轻地推开了两扇半开的门。
好华丽、好气派的一间密室,而且占的地儿还真不小。
左边是小客厅兼书房,右边是个典型的温柔乡──卧室。
胡三奶正在那儿背着身急急忙忙的收拾细软,东抓一样西抓一样,直往一口小箱子里塞。
费独行道:“你走不了了。”
胡三奶机伶一颤,霍地转了过来,一张娇媚艳丽的娇靥上没一点儿血色,美目睁得老大,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地叫:“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费独行道:“你不用问。”
她一双手背在身后,往褥子下塞了一样东西。
费独行看见了,他淡然一笑道:“我若是找不着你。老天爷岂不是太不睁眼了?”他迈步走了过去。
胡三奶往后退,顶着床了,没地儿退,她往一旁挪,颤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费独行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胡三奶道:“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家,心胸当真那么窄?”
费独行本来在看她那口装满了零乱手饰珍藏的小箱子,闻言霍地转过脸去道:“怎么说?我心胸窄,我的命差一点断送在你手里,我心胸窄?”
胡三奶道:“你要知道,当年我是不得已。”
费独行道:“有人逼你害我?”
胡三奶道:“是的,是白莲教的教主,我受他控制,身不由主”
费独行沉声道:“我费慕书跟你白莲教何仇何怨?”
胡三奶道:“白莲教要在京里设立分坛,而你常在北六省定动,他们认为这件事要让你知道,你一定会伸手阻挠,所以他们要先除掉你。”
“不错。”费独行微一点头道:“还有个白莲教没有拿我当杀人越货的响马看待。”
脸色一沉,冰冷说道:“你把一个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可怜善良的女孩子推下火坑,毁了她的一辈子,难道这也是身不由主?”
胡三奶道:“你是说”
费独行道:“翠娟。”
胡三奶道:“翠娟?”
费独行缓缓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翠娟不叫翠娟,她叫秀姑,姓解,家住葫芦沟,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
胡三奶叫道:“你说过的那个秀姑,就是她,我知道她叫秀姑,可是我没想到”
费独行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我受过她爹的大恩,她父女待我如亲人,她爹原有意把她给我,她也把她自己当成了我的人,可是我太不安份,不愿意种一辈子庄稼下一辈子田,我离开她父女出去闯去了,我救了一个女人,后来又为那个女人杀了人,吃上了官司入了狱,引起她父女的误会,她爹气得害病死了,她悲痛伤心之余一个人离开了葫芦沟,而你却把她推下了火坑。”
胡三奶忙道:“是张家口一个姓赵的跟个姓丁的把她卖给我的。”
费独行道:“我知道。我去过张家口,找过赵麻子跟丁秃瓢儿,他们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报应。我还到承德杀过甘德宝,他是你们的人,是不是?他不是死在和坤的人手里,是死在我手里。是我放布疑阵,最后我在张家口找到了一个原是你绿云班里的,后来从良跟了一个姓金的姑娘,还是她告诉我你带着秀姑到京里来了。”
胡三奶道:“这么说,你到京里来就是为找”
费独行道:“我要找她,也要找你,恩我不能不报,仇我也不能不报,要不然我怎配立于天地之间。”
胡三奶美目忽地一睁道:“我明白了,翠娟她,她出卖了我?”
费独行道:“那不叫出卖,只能说你白莲教没能消除她的良知,你白莲教只能控制她的人,却无法控制她的心。”
胡三奶苍白的娇靥上掠过一丝狠毒狰狞之色,道:“好翠娟,我待她不薄”
费独行道:“你把她推下火坑,毁了她的一辈子,这能叫待她不薄?你虽然供她吃用,但你只是在利用她,这能叫待她不薄?”
胡三奶娇躯泛起了颤抖,咬牙说道:“不错。我是利用她,可是,不是找她能有今天?
摇身一变成为和坤的九姨太,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既有权又有势,连王公大臣都要冲她递嘻哈儿,她,她,我要看着她死。”
费独行道:“事到如今,你的心还是那么狠,连一点悔意都没有,你放心,她死不了的,在你们为杜毅在大厅开坛的时候,我从后头进了你的卧室,拿走了你一些解药,她吃了三颗,杜毅也吃了三颗,他们俩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胡三奶美目圆睁,厉声说道:“你”她要欺过来,但刚迈出一步就停下了。
费独行道:“我怎么样?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害人而不管么?别说我欠秀姑的,她已经够可怜的了,就是换一个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至于杜毅,是我让他混进来抓你作恶的证据的,我总不能让他把命赔上。”
胡三奶忽然敛去恨态道:“你知道,我的年岁不小了,有些事不是我这个年岁所能做的,我不得不找人代替我”
费独行道:“所以你就毁了秀姑”转眼把目光投落在床上那口小箱子上,道:“这些年来你颇有收获,是秀姑给你挣的,还是胡三给你留下的?”他伸手抓起了一把。
胡三奶不由上前了一步。
费独行手一松,那一把手饰又掉进了箱子里。他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只是这些东西你也带不走”
胡三奶神色忽然一凄,悲声说道:“大哥,难道你一点也不念过去的情份?”
这一声“大哥”听得费独行身躯震动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气道:“当年你是这样叫我的,可是听起来,当年跟如今就大不相同了,当年我那样对你,你却那样对我,你叫我怎么念当年的情份?”
胡三奶突然流下了眼泪,道:“大哥。当年我是真心要跟你,我真爱过你。”
费独行脸上又掠过一丝抽搐,道:“是么?当年我也很喜欢你,假如你能再等一年半载,我会要你,可是你没有等。”
胡三奶像带雨的梨花,道:“大哥,我后悔,我知道错,可是我身不由已”
费独行道:“你后悔?你知道错?”
胡三奶道:“真的,大哥”
费独行道:“你既然后悔,既然知道错,为什么现在又让秀姑暗中害我?”
胡三奶道:“大哥,不跟你说么,我是身不由已,我受白莲教的控制,我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大哥,只要你饶我这一回,我一定洗面革心,重新做人,我这儿给你跪下了。”
她当真一矮娇躯跪了下去,低着头,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费独行脸上连闪抽搐,道:“不是我要杀你”胡三奶忽然抬起了头,道:“大哥,我知道错了,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条自新之路么?”
费独行没说话,他有满腔的仇恨,但眼前跪着的是个不谙武技的女人,尤其是个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他下得了手么?
只听胡三奶又追:“大哥,当年我虽然害过你,可是我也侍候过你啊,是谁给你烧饭做菜,是谁给你铺床叠被,是谁给你缝缝补补”
一句铺床叠被提醒了费独行,他伸手往褥子下摸去,忽然,他脸色一变,手急忙从褥子下抽了出来,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块水晶图,他脸色大变,道:“你告诉我,你哪儿来的这块水晶图?”
胡三奶脸更白了,机伶一颤道:“这,这是”
费独行沉声说道:“哪儿来的?说实话。”
胡三奶道:“我,我花钱买来的。”
费独行道:“是么?听严姑娘说,那天晚上她全家被害的时候,她的后母跟一块水晶图同时失了踪,可能是遭贼掳去。别是你重施故技,摇身一变又成了严大人的填房了吧?”
胡三奶脸色惨变,爬起来往外跑去。
会武的人要想从费独行眼前跑掉都不容易,何况她一个不谙武技的女流,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费独行伸手把她抓了回来,一个嘴巴抽过去,打得胡三奶娇靥红肿,香唇流血倒在了床上。
费独行指着她咬牙说道:“你要是不跑我还不敢肯定,现在你好狠好毒的心肠,只为两块水晶图,你就害了严大人一家”
胡三奶颤声叫道:“不是我”
费独行道:“那跟是你有什么两样?解家对我有恩,毁在了你手里,严家对我有恩,也毁在了你手里,他两家招谁惹谁了,我费慕书又招谁惹谁了”
说着,说着,他眼中倏现杀机,道:“不是我要杀你,是你让我不能不杀你,我不杀你会让你再去害别人,甚至祸国殃民,那如同造罪,我不杀你难以对秀姑,也愧对严家几十口。”
他抬腿拔出了金总管给他的那把匕首。
胡三奶忽然抬手“嘶”地一声扯破了衣裳,从领口一直扯下来,雪白的肌肤,猩红的兜肚,她颤声说道:“大哥,我这个身子本该给你的,我现在可以给你,只求你”费独行冷笑一声道:“绿云,你看错了人了,我要是那种人,早在当年我就要了你了。”
胡三奶道:“你看看,大哥,世上的女人不少,可像我这么有个动人身子的不多,你,你下得了手么?”
费独行唇边忽然泛起了一丝惨笑道:“绿云,你又错了。”
他一扬手,霍地转过身去。
背后胡三奶发出了一声惨叫,正心口处,插着那把匕首,只剩把儿在外,她两手抓着匕首把儿,挺起了身子瞪大了眼,叫道:“费,费大哥”
突然躺下去不动了。
费独行身躯泛起了一阵轻颤,缓缓低下了头,可是旋即他又抬起了头,抬手灭了灯,大步行了出去。
出了小楼,他碰见了楚飘云跟蒯灵。
楚飘云道:“费老爷,都清了。”
费独行道:“自己人有损失么?”
楚飘云道:“伤了四个,死了两个,外头是什么情形就不知道了。”
蒯灵道:“老弟,那个小寡妇呢?怎么样了?”
费独行摇头道:“没找着,许是在咱们来之前就跑了。”
蒯灵道:“那怎么会?咱们”
费独行道:“怎么不会?要是她听见了什么风声,不跑等什么?”
蒯灵道:“可是这些人都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