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谷就在西口镇北面五十里地三尖山后面,若论八百里伏牛山区险峻之最,陀螺谷应首屈一指,那不仅环绕陀螺谷的四周高峰峭立千仞,主要是在这层峦叠嶂中山道绕着悬崖盘,曲折回旋如迷宫,最奇怪的,莫过于每日午时三刻以后,谷中刮起一阵劲风,吹得满谷荒草树木摆动不已,直如山摇地动,隐隐然似鬼哭神号,十分恐怖!
距离陀螺西北二十里地方,一处叫景阳庄的山,住了三十多户人家,原本是过着山园恬静生活,不料一年多以前,陀螺谷来了一批强人,虽说未曾骚扰景阳庄,但景阳庄的人却再也不敢往陀螺谷那里狩猎!
与强盗为邻,日子过的可不舒坦,相反的还有些提心吊胆,不过有人说,强盗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们要干杀人越货勾当,绝不会在自己门口干,可是谁又能提出保证说陀螺谷的强盗头子“阴阳麻面”不会拉着他的五六十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卷向景阳庄?
提起这“阴阳麻面”来,不少人知道他是这伏牛山区八大强盗之一,这人原本有些本事,只为参加行伍却因长的丑陋,所以虽有功劳,却难获上能擢升,一气之下就在一年多以前与曹大胡子,赵长腿,李大鼻子等八个武功不俗的大盗,拉杆横行在伏牛山区里,八个大盗一方面声势渐大,怕引起大队官兵围剿,另二方面八个大盗都想为王而各不相让,于是就在花家庄一次大屠杀之后,八个人各自领着自己的亲信纷纷流窜在山区里,荒年乱世,他们制造了生存与发展的有利条件,一时间官家对他们无可奈何,如今“阴阳麻面”就盘踞在这陀螺谷中。
常言道:
“十个麻子九个俏。”
如今的“阴阳麻面”自也例外,自己既已占山为王,首先就得找个压寨夫人,于是他派出人到附近各村庄打探,久久却得不到消息,一气之下“阴阳麻面”准备亲自出马,他要来一个挨家挨户搜呢,这天正是八月中秋,景阳庄上的人全到庄前土地公庙上香呢,不料“阴阳麻面”突然出现,胆小的早吓的落荒而逃,躲到附近树林子里,庙门口突然出现两个丫环陪着一个大姑娘,只见这姑娘看上不过十八九岁,生得可真是一付好容貌,明眸善睐,齿若编贝,芙蓉如面,体态轻盈,款款莲步,露出一付弱不经风娇羞样子,正由庙中走出来,不料巧遇上“阴阳麻面”只见他双手叉腰,仰天哈哈大笑,道:
“够格当我‘阴阳麻面’压寨夫人的,也只有你这种俏模样够格,哈”姑娘吓的往后退,心想大白天会遇上鬼,怎么这人长的这般吓人
只见这“阴阳麻面”的右半边脸上,长了一块生毛青痣,大蒜鼻子厚嘴唇,双眼凸出似金鱼,满面绿豆麻子长到脖子根,稀疏的头发上挽了个青巾,一身短衫裤,拦腰一条粗布带,三十多岁的年纪,嘴巴上看不到几根胡子。
就在大姑娘退向庙里的时候“阴阳麻面”已大步登上青石板台阶,边咧嘴笑道:
“你是谁家大姑娘,可真长的不赖,你长的美,我也长得不俗气,正可跟着我回陀螺谷去拜花堂!”
“阴阳麻面”伸手抓过去,突然灰影一闪,土地庙里的老和尚横身一挡,道: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要做什么?”
“阴阳麻面”一僵,但旋即怒道:
“老和尚,你可是在玩火烧身呢!”
老和尚依然挺身挡着,道:
“施主,佛门净地,不容亵渎,还请施主自重。”
“阴阳麻面”冷冷骂道:
“老秃驴,我看你真是活腻了。”话声中,就见他跃身退到庙门阶下的场子上,大手一挥,对他的手下四人沉声道:
“他娘的,给我拖出来打!”
立刻就听四个大汉吆喝一声,往庙内冲去,四个人尚未登上台阶上面呢,就见那老和尚大步走出庙门,四个大汉也不多说,一拥而上,拳风腿影,四面八方向老和尚狠命围扑而上,光景还真的一付揍活人架式!
却不料老和尚十分了得,挡拳盘腿,闪展腾挪,一抡推撞中,四个大汉竟然一拳也未打到老和尚身上
“阴阳麻面”虎吼一声:
“真是一群饭桶,全给我退下来!”
四个大汉目露凶芒,边骂着退下到一边,一个个双手叉腰,准备再战呢。
这时候“阴阳麻面”背上拔下砍刀,交给一旁的手下,冷笑着对老和尚道:
“我‘阴阳麻面’为了图个吉利,不想在景阳庄上制造血腥,既未带多人来,当然更不愿动刀子,老子刚才见你露了几手,想来必是个练家子,待我‘阴阳麻面’向你讨教几手拳脚功夫!”
老和尚年近六十,如今面对身高六尺年才三十几岁的“阴阳麻面”自也不敢大意,面对逼近的“阴阳麻面”他心中相当明白,因为早听人说,陀螺谷中强盗头子“阴阳麻面”十分凶悍,看来今日难免一场拚斗!
老和尚正在思忖“阴阳麻面”闷不吭声突现掌形,乍见双掌交搓,倏忽间双掌分上下两路疾迫近身,刹时带起两股气漩,发出“噗噜”响声,气势惊人!
老和尚袈裟飘动中,运起双臂,借力卸力,就在“阴阳麻面”暴弹双腿前掌后拳奋力下击中,老和尚不看双方只注意“阴阳麻面”双脚尖方向,就在一股强大拳力前方,立刻双肩摇晃,全身神奇的横移五尺而躲过“阴阳麻面”千钧一击!
“阴阳麻面”双脚落地,不由冷笑道:
“你该反击了吧,我的大和尚。”他话声中,转身一挫,忽的一个大回身,右腿车轮似的暴漩横踢。
老和尚专心对敌,口不出声,身手矫健,只见他打横拔空,双掌交错,仍是疾闪敌人横扫一腿!
却不料“阴阳麻面”右腿横扫中途,突然中途拄地,藉着老和尚身在空中无处闪躲,倏然拧腰疾挥八掌,掌掌挟排山倒海啸风,狂飙而上!
老和尚知道上当,就在避无可避之下,奋起双掌迎去,于是,空气中爆裂一声“砰”!就像断线风筝般,老和尚就在空中连翻三个空心筋斗,三丈外落下地来,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才一跤跌在地上!
双手叉腰“阴阳麻面”冷哼道:
“招式不错,可惜劲头缺缺,老和尚,你坐那儿歇歇,知道厉害,就别上来!”“阴阳麻面”朝庙中走去!
突然间,老和尚缓缓爬起来,沉声道:
“‘阴阳麻面’,你不能进去!”
“阴阳麻面”回头望,立刻露出一口黄板牙,笑道:
“真有你的,看来你还是不服气嘛!”另外四个喽兵早哈哈大笑起来!
斜着肩头,歪着身子,老和尚庄严的道:
“你不能进去!”
“阴阳麻面”肚皮一顶,搔搔面上稀疏的几根小胡,道:
“如果我‘阴阳麻面’大王非要进去呢!”
老和尚毫不迟疑地道:
“得先把我老和尚撂倒!”
突听“阴阳麻面”高声对四下躲藏的朝阳庄上人道:
“众家乡亲们,我‘阴阳麻面’今日是来串门子的,不合兴杀人,再说我也是以赤诚之心来找门亲戚,如果顺利成功,往后你们朝阳庄过日子,过的就是平安日,非但如此,逢年过节我还会孝敬一些,如今这个老和尚竟然非要以死耍赖,这可不是我‘阴阳麻面’的初衷本意,他一定要为寺庙尽忠,‘阴阳麻面’这就成全他!”说着一伸手,又道:“刀来!”
于是,就见一把冷紫砍刀,刀把上绢带净红似血,在刃芒的闪耀中散发出慑人的彩芒!
“阴阳麻面”握刀在手,迎面“咻”的一抡,有着一股气吞河岳之气势,冷笑道:
“老和尚你快抄家伙呢!”
老和尚摇摇头,道:
“不!出家人只救人不杀人!”
“阴阳麻面”大怒道:
“你是在找死!”砍刀一抡就要斩去呢!
突然自树林中急匆匆跑来三个穿着十分体面老者,迎着“阴阳麻面”噗通跪下来,道:
“大王,今天是八月节,最好不要在神前杀人呀,你知道那位姑娘是谁,她有个哥哥在西口镇上当团练,你若抢了他妹妹,杨团练同你就没完没了,可是你如果找媒提亲,双方如果都有意,你再用花轿来抬过门,这要比你抢人可体面多了,大王爷,你可得三思呀!”
“阴阳麻面”哈哈大笑,道:
“真是我陀螺谷里好邻居,每句话都是替我想,好,我这就暂回陀螺谷,三天以后媒人上门就是,哈”在距离朝阳庄尚有一个时辰距离,远从荆紫关过来的黑牡丹与周通,已攀登上景阳庄对面的石盘岭上,遥望景阳庄,如果不疾不徐的走,赶到景阳庄正好吃午饭!
从插天老柏树上隙望向天空,秋阳火伞高张,行路人汗出如水,甚至黑牡丹胯下的黑马也喷出一口热吐沫!
石盘岭上,黑牡丹把缰绳往驴脖子上一搭,对随后跟上来的周通,道:
“岭上风大凉快,咱们就在这儿歇上一阵子再走。”
周通把哨棒往树干上一靠,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来,取下草帽扇着凉,边笑问道:
“姑娘,大青河还有多远呀!”
黑牡丹也把草帽摘下来,道:
“也快到了,走的快,明晚一定能到。”
二人正在凉快呢,远处石盘岭下边有了声音,那是一阵铜铃声,黑牡丹与周通望下去,林深密青,陡崖峭立,除了声音渐近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是往岭上来,应不置疑的!
不旋踵间,从斜道上登上来两匹健骡,马骡见面,虽不相互踢弹,却也会敞起喉管,呼喝的穷叫一阵
黑牡丹望过去,只见骡子上骑着两年青人,前面一个骑在骡上,灰衣短襟,顶着破草帽,帽带垂到胸前面,手臂脸蛋全都发出黑红色,背上背了一把砍刀,猴儿精般的一双眼睛,早盯着黑牡丹与周通望不停
跟着上来的年青人,装扮的十分体面,瓜皮缎帽,天蓝长衫,灯笼裤子黑缎鞋,脑后垂着亮光光的长辫子,双目精芒毕露,稍翘的鼻尖下面,一张吃四方的大嘴巴。
二人本要继续往岭下走呢,突见后面的年轻人问道:
“二位这是要上那儿呀!”
周通坐在地上应道:
“去大青河!”
青年人浓眉一紧,道:
“要去大青河,为什么不绕绕道,从荆紫关往南,再去内乡往北,从鲁山入山不是也可以吗?”
黑牡丹笑道:
“那要多绕三天脚程,直着走我们明晚就到了!”
青年人立马回头道:
“姑娘,如果你要直着走,只怕这一辈子也不一定会到大青河上!”
黑牡丹望望周通,不由一笑,道:
“这是为何?”
青年人直起身子,手中皮鞭指向远处道:
“二位,你们顺我的手往东南方看,二十里地方有个陀螺谷,那儿住了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强盗,他们在那儿经营陀螺谷已有一年多,平日里把谷中山道东改西岔,不明道路的人,一进入谷中,休想走得出来,你们要去大青河,就必须走过陀螺谷,想想看那够多危险!”
前面的青年人也道:
“回头吧,听我们大少爷的话是对的,若没有急事,多走个两天山路,又有什么不可?”
两个骑骡的年轻人边走,就听后面的青年又问道:
“出门在外,应知趋吉避凶之道,平安第一啊!”只见两骑缓缓往阳庄那面下去
也就在两骑才走出不到五丈,骡背上的青年人问道:
“那‘阴阳麻面’真的会在今天派人到庄上提亲?”
“‘阴阳麻面’是这么说话的!”
“‘阴阳麻面’!‘阴阳麻面’”
黑牡丹陡然热血沸腾,心中在想,原来八大盗中的“阴阳麻面”会窝藏在这陀螺谷中,倒是令人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黑特丹对周通道:
“走!咱们先到前面朝阳庄去。”
周通早扛起哨棒,咧着大嘴笑骂道:
“娘的,什么样的‘阴阳麻面’,我赛周仓倒要见识一下,看谁先把谁吓倒!”说着跟在小黑马后面往石盘岭下面走去!
才走了一半,半山腰里,前面的青年人早挡住他二人去路,道:
“怎么?是我说的太清楚了?还是二位听了糊涂?那我就直接了当的说,要上大青河,请绕内乡过鲁山入山,这儿有强盗,行了吧!”
黑牡丹一笑,道:
“你说的也清楚,我们听的也不糊涂,强盗也是人,只不过手里多了一把杀人刀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青年人道:
“你这位姑娘忒也大胆了,陀螺谷中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你最好别拿自己开玩笑,回头吧!”
“好意心领了,不过如今快吃午饭了,我们先到贵庄叨扰一顿,完了立刻上路!”
青年人沉思一下,轻点着头,道:
“嗯!这倒可以。”说着拨马往岭下驰去
顺着山径,一行人到了朝阳庄上,黑牡丹发现这庄上的房子全都是向东而建,最东面一个广场,场子一边一间大地庙,沿着广场四周,种着一圈老桑树,原来这儿是养山蚕的地方,如今年头不太平,附近山上已空下来,没有人敢在夜里守山了。
青年人骑骡子走在前面,侧面进入广场,他没有先回家,而是到了土地庙,庙门口老和尚早迎了出来:
“是杨团练回来了吗?”
“大师你还好吧!听说你同‘阴阳麻面’对招较量过。”
老和尚叹口气点点头,道:
“传言不假,那人是有一身功夫,贫僧不是他对手!”
青年人一惊,道:
“合我二人之力呢?”
老和尚摇摇头,道: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要知他手下尚有五六十个恶煞,认真干起来,就不是朝阳庄之福了!”
青年人怒道:
“总不能眼看我妹妹被那恶魔拉去陀螺谷糟蹋!”
老和尚道:
“你还带有朋友,那就先回家去吧,也许就在这一两天里,陀螺谷就会有消息了。”
回头看看黑牡丹与周通二人,姓杨的青年并无太大好感,原因是一个长的美,却一身黑漆漆的衣裳,另一个大汉却又骊身是毛,就算不穿上衣,准也是一肚皮粗毛,这时闻言,才接道:
“他们二位是过路的,吃过午饭就回头走了,陀螺谷就算他们要走,我也不会答应他二人去送死的。”
周通望望黑牡丹,只见黑牡丹笑笑,道:
“如果说我要去找那‘阴阳麻面’呢?”
“姑娘你最好别找他!”
“为什么?”
“因为俏麻子迫不及待的要找个压寨夫人,我看你长的不输我们庄上的杨姑娘,你若被他碰上,准难逃出他的魔掌,杨团练说的不错,你还是吃完饭赶西口镇去吧!”
黑牡丹一听,也不多说,跟着杨团练来到一处高大庄门楼前面,六层青石台阶上面,望进去,门正口有个屏风,绕过屏风,一个院子,里面十几双大白鹅,有几双厉害的看了人平着翅膀伸长脖子,哈着大气在厅咬人的模样!
一个伙计把二人引进客厢,杨团练却挺胸往堂屋那面走去,只见他走至堂屋门口,立刻又回过身来交待那伙计道:
“马上送些吃的,不论面条电好包子也罢,一定要有汤有菜,尽着客人吃饭,完了请他们原路回去,就不用再来打扰我了。”说完他进到大堂屋中,然后从堂屋后屏走入后院,绕过回廊走向后面堂屋
听得有人尖声道:
“大哥回来了,大哥赶回来了!”
原来这伏牛山区闹土匪以后,大的镇甸开始想组织着地方武力自保,西口镇的人就把附近年轻人集中起来,成立团练,这朝阳庄的杨定邦,因为从小练过武术,所以被选为团练,地方武力才在成立没有多久,如今还是在西口镇操练呢,不料杨定邦得到消息,土匪要抢他妹妹,这才跟着家里长工急急的赶回来!
杨定邦手里提着马鞭子,走入堂屋,才叫了一声:
“爹!妈!”猛抬头看到自己的妹妹,不由怒道:
“一个姑娘家,烧的什么香?土地庙这么近,你又刻意打扮,如今可好,正碰上‘阴阳麻面’,这事如何得了,你说怎么办!”
只听老太太道:
“定邦,回来大家想办法,合着不该先把你妹妹大骂一顿,又有什么用呢!”
又听一声苍老语音道:
“芍药无心,强盗有意,合着这是在劫难逃了!”
突听芍药道:
“哥哥,如今你只有一人回来,绝不是那鬼强盗的对手,不如我同哥哥连夜往西口镇姑妈家躲一阵算了!”
杨定邦道:
“能躲一时也躲不了永远,如果惹恼了‘阴阳麻面’,他来个血洗朝阳庄,连爹妈在内,一庄之人全得遭殃!”
突听芍药哭道:
“妈,这可怎么办,我可是宁死也不嫁那个丑鬼怪物!”
杨定邦深长一叹,道:
“我手下训练的人,是有一百多,但他们家都在西口镇上,如果因为我的私事,把他们拉过来替我拚命,在公在私,全说不过去,再说他们才练了几天把式,运马劈砍还差的远呢!”
老太爷捋须说道:
“咱们朝阳庄上也有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真要干起来,我老头子也算一份!”
杨定邦道:
“爹,你”“我怎么样,总不能把我们芍药变成强盗婆吧!”
杨定邦的妈也顿脚道:
“他们要抢我的女儿,得先杀了我!”
走进杨家三个长工,一个老妈子两个小丫环,全集在后堂屋里,在家无计可施呢,不料周通大踏步走到后面来道:
“大爷,不好了,我们姑娘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在你们前面厢房里多歇一会呢!”
杨定邦不高兴的道:
“最好是快一点,完了不要连你们也拖进去,想走就走不掉了!”
老太爷道:
“还有两个过路的?那要好好照顾人家,缺吃缺喝什么的不要慢待人家!”
周通谢了,回头走向前面,对微笑的黑牡丹道:
“这家人是好人呀!”
当天午饭不久,东南方的陀螺谷那面,牛嘴炮断断续续的响着,‘阴阳麻面’也不知从那儿找了一面大铜锣,一路上“框框框”的敲不停。
有人站在庄外高处看,好家伙,山沟那面出来一帮人,算一算足有二三十,一个个穿着红坎肩,胸前两个绳扣结一双,一把大刀明晃晃,全都一致的背在后背上,抬头,挺胸,比肩,齐步,朝着朝阳庄而来,队前面,牛嘴炮打鼓手,队后面,两匹马上面,一匹会着人,另一匹上面驮的全是礼物,光景是来说媒提亲的。
一众人到了杨家大门口,只见后面骑马的,是个中年文士模样,下得马来,立刻吩咐把马上礼物全解下来,一溜四个,就跟在文士身后往杨定邦家中走去!
迎面杨家长工伸手拦住,道;
“各位是干什么的?”
中年文士哈哈笑道:
“好小子,天大的喜事送上门,你竟还打哈哈,那我就明说了吧!俺们这是代表大王来下聘的,小子,下聘你该懂得吧!”
“给何人下聘?”
中年人笑道骂道:
“怎么的,我看你小子是吃了迷魂药了吧!除了给你家叫芍药的小姐下聘,总不会给你下聘吧!”
那伙计仍然拦住道:
“可是我们姑娘已经有了主了!”
“叭”好响的一个大嘴巴,中年人怒道:
“你他娘的绝不是一条好狗,好狗是不挡道的!”说罢,向后面四个扛礼物的一罢手,大摆大摇往里面走去!
就在前面厅上,杨老太爷与夫人,一旁还坐着杨定邦,三人望着中年文士走进来,只有杨定邦起身抱拳,道:
“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董文,忝坐陀螺谷第二把交椅,今日前来叨扰,为的是大王的亲事,自从大王见过小姐以后,真的是茶饭不思而又无心外做买卖,如今特命董某前来下聘,只要这档子事一成功,咱们这近邻又加上近亲,往后大家算是自己人了,哈”董文才笑了一半,发觉厅上没有人附合,只得干咽一口吐沫,坐了下来!
杨定邦冷然一哼,道:
“娶亲也得两厢情愿,再说我妹妹早已许配西口镇了,那能再嫁给你们大王,这事还望你董兄回去周全!”
董文冷然一凛,道:
“你是什么话,东西全抬进门了,合着叫我们全抬回去不成?”
杨老太爷也怒道:
“你们杀人越货,干些尽是伤天害理的事,可也不一定非把事情做的太绝,连一个女孩子也要强抢,那会遭到报应的呀!”
嘿嘿一声笑,董文道:
“报应?我们今日披上强盗皮,就是报应,什么时候脱去这层皮,才算完事,如今说句心里话,大王是真心要结交朝阳庄,否则这小小朝阳庄早就不是这样子了。”
杨定邦道:
“要想洗劫朝阳庄,他也得付出相当代价!”
董文一笑,道:
“各位,我今日来是下聘礼的,来的时候大王已经说了,山寨上阳气盛,不作兴选什么日子讲什么时辰,准在三天一过,花轿就来抬人了!”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呢,不料杨定邦暴伸右手向董文抓去,看似平淡的拉手,却是五指如勾的擒向姓董的腕门
姓董的左手后甩,右手疾快的迎上前去
于是双掌对撞对握,如挽布条一般,掌风呼啸中,谁也没有扣住对方的手腕!
董文哈哈一笑,道:
“大公子的武功不俗,在下领教了!”说完一摆手,招呼四个喽兵,走出杨家庄门,一声招呼,先是三声牛嘴炮震天价响,然后锣声倏扬的向四山飘去,陀螺谷的喽兵们,还真是兴高采烈的“班师回寨”就等着寨主一成亲,大伙就会痛喝一顿了!
前面走了董文一众,大厅上杨老太爷大怒,起身把四箱礼物踢翻一地,边破口大骂道:
“咱们同他们拼了!”
就在这天晚上,整个朝阳庄全在发愁,因为杨老爷子不答应这门亲事,而事实上任何朝阳庄的人,也都不会答应这件婚事,但为了应付“阴阳麻面”到来一拼了!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黑牡丹才刚刚起身,周通早走进来,低声道:
“姑娘,人家庄上出了这般大事,已经无暇照顾我们,连伙计们全集中在庙前面,样子是准备拚命了!我看咱们走吧!”
黑牡丹一笑,收拾已毕,拉过黑马,与周通二人缓缓朝着东南方向行去,那可是朝着陀螺谷去的方向!
突然间,就在黑牡丹与周通二人走出不到十丈,杨定邦一声怒喝,道:
“回来!”
“马背上的黑牡丹回眸一笑,道:
“大公子是叫我们?”
“不是叫你是叫谁?”
黑牡丹道:
“可有什么指教?”
杨定邦面色一整,道:
“我不能看着你二人去送死。”
黑牡丹一笑,道:
“杨大公子,你把话说反了,是我不忍看你们找死,才往陀螺谷走去的!”
黑牡丹话说完,所有的人全都一惊,再细看这马上女的,傲骨英姿,不失国色天香,一把长剑,何异红妆季布,说不定就是剑侠之流人物。
杨定邦一听,微微一笑,道:
“姑娘能说此话,必然深藏不露,可否说出退敌之策,如若可行,杨某人愿做姑娘马前卒!”
黑牡丹调过马头,与周通缓缓又来到广场上,只见她环视众人一眼,而使得老和尚轻点着头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大伙先散去,我同大公子屋里说去,记住,庄上多了我二人,可千万别说出去!”
透着莫名其妙的神秘,黑牡丹往回走向杨家庄门前,杨定邦回头对老和尚道:
“大师,你看成吗?”
老和尚道:
“此女双目含威,神光炯炯,武功一定不弱,何妨听听她的主意再做道理!”
轻点着头,杨定邦把二十几个年轻人解散回,叫大伙守在家里,随时准备集合拚杀!于是,他快步走到黑牡丹身边,道:
“昨日怠慢,望姑娘海涵!”
黑牡丹一笑,道:
你们庄上出了这种事,哪还有心情照顾别人,能留我们住一宿,已经是够仁至义尽了!”
于是这一次大公子把黑牡丹二人领进后堂屋,先是见过自己父母,然后又把妹妹叫出来!
黑牡丹一见杨家这位妹子,心中十分欢喜,再问姓名,知道她叫芍药,这下可好,芍药与牡丹,全是富贵花,不由令黑牡丹更喜
就听老太太道:
“听我儿子定邦说,姑娘有退敌良策,不知是真是假!”
黑牡丹一笑,应道:
“我叫黑牡丹,在这伏牛山区前后走了一年多,为的是找八个人,也可以说是八个大盗,‘阴阳麻面’就是其中一个,过去我在赤眉寨杀了曹大胡子,算起来尚有七个,如今正被找遇上‘阴阳麻面’,各位想我会饶得了他!”
杨定邦精神一振,道:
“这么说来,姑娘该是近来山中盛传的女侠了?”
黑牡丹笑笑道:
“女侠二字实不敢当,只是做些应该做的事罢了!”
杨定邦一听大喜过望道:
“有女侠赶到,我妹有救了,甚至朝阳庄也救了!”
杨老夫妇一听黑牡丹成了救星,再想到人家在自己家里住了一晚上,自己连见也未见人家,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闻言当即请到内屋上座来,面露尴尬的道:
“老朽不知是女侠驾到,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女侠多多原谅。”
黑牡丹一笑,道:
“在这乱世年代,贵庄能收留我们二人在此住了一宿,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那还敢另有奢望。”
杨定邦忙招呼长工,交待厨上整治一桌酒席,又着人把土地庙老和尚请来,连周通也应邀入席。
酒席上,大公子诚惶戾恐的对黑牡丹道:
“女侠到此,必有破贼之计,尚请女侠明示。”
老和尚惊喜道:
“原来女施主正是近来山区传说的黑衣女侠,贫僧真是失敬了。”
黑牡丹一笑,道:
“大敌当前,大家也不用客气。”说着缓声对杨定邦道:
“如果依我的意思,三日后‘阴阳麻面’花轿来抬人,我们就该事先去告知他们,迎亲当日,做新郎的应该来岳家叩头,然后新人才能上轿,如果他不来,新人绝不上轿。”
杨老太爷忙问道:
“万一那狗东西来了呢?”
黑牡丹一笑,道:
“我们这里的新人马上登轿!”杨老夫人道:
“这么说来不是要我们芍药去拜花堂了!”
黑牡丹一笑,道:
“用不到芍药妹上轿。”
老和尚笑道: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女侠自己要假扮新娘子了!”
黑牡丹摇摇头,道:
“用不到我来扮新娘,我请周兄扮新娘。”
一旁正喝酒的周通一听要自己扮新娘,一口酒被他喷出一大半,呛的两只鼻孔也在滴酒,粗着声音,道:
“黑姑娘,你说啥呀,我没有听清楚,你可不可以再说清楚些!”
黑牡丹道:
“我请周兄暂扮新娘,可以吗?”
周通一听,哈哈大笑,道:
“黑姑娘,你看这付尊容,脸蛋黑里透青,一脸毛几乎长到鼻梁上,臂粗腰圆,活像个人熊,怎么也不像个新娘吧!”
黑牡丹道:
“这你就甭管,由我同芍药妹替你装扮,准错不了的!”
周通一听,哈哈直笑,道:
“好,新鲜事,新鲜事,我周通扮了!”
于是黑牡丹定下了巧安排,为了取吉利,当然她也会逼迫“阴阳麻面”答应的,要不然新人不上轿,看他又能如何!
黑牡丹除了安排周通扮新娘外,自己早对杨大公子道:
“我现在算是你们家丫头,到时候新人在堂屋上轿,你得提醒‘阴阳麻面’,我这是陪嫁的丫头,希望他要好好的待我。”
杨定邦道:
“女侠,那会有你这么漂亮的丫头哇!”
黑牡丹道:
“这个你就不用发愁,我只要在面上涂些黑点,嘴巴翘起老高,两鬓再贴上两张膏药,不就成了个标准丫头吗?”说得几人全笑了
黑牡丹又道:
“大公子,有件重要的事,你却必需注意!”
杨定邦道:
“女侠你请吩咐!”
黑牡丹皱着眉道:
我在担心,你的可用之人究竟有多少?”
杨定邦道:
“过早我算了一下,能冲锋砍杀的有二十八个。”
黑牡丹点头,道:
“出奇制胜,应该是够了。”
杨定邦道:
“姑娘可有胜把握?”
黑牡丹道:
“如果以不变应万变,除非是养之有素,否则就必须随机应变了!”她一顿之后又道:
“首先芍药妹要做的,是自己先扮成新娘,当天‘阴阳麻面’进来行礼,必须是芍药妹亲自出面,然后‘阴阳麻面’出门上马,咱们就把花轿抬入内屋门前,等一切安排妥当,再由陀螺谷的人来抬轿,这时候上轿的就由周兄上,我则陪着往山寨去。”
说到此,她这才对杨定邦吩咐道:
“就在这两天,你要他们多备弓箭,设法在陀螺谷附近,多备滚木擂石,若见谷中火起,立刻吆喝杀进谷中,看人少,速战速决,见他们人多,切莫硬拚,快快退出谷来。”
杨定邦道:
“这事容易,一定不成问题。”
突又听老和尚道:
“不知姑娘对这陀螺谷中地势是否熟悉?”
黑牡丹笑道:
“这点倒是尚未想到呢!”
杨定邦道:
“女侠,我不说你还不知道呢,那陀螺谷形同螺丝,上宽下窄,山道险恶,最下面有一深潭,潭的两边各有山洞两座,洞口全都是怪石嶙峋,荒林遮住在半个谷底,有三条山径绕行,一不小心又回到原地,有时候迎面看着一人走来,不料四丈余地方,各自又分道而去,或走向上或顺道往下,尤其过午有怪风,行在悬崖边,慎防被吹落谷底,女侠,你要涉险而往,实在令人担心之极了。”
黑牡丹一笑,道:“时间还长,大公子等一会儿替我找来一位熟悉谷中形势的人,由他详细告诉我就可以了。”
杨老太爷道:
“姑娘,你这是为我杨家去拚命,来,我老夫妇敬你一杯,愿苍天有眼,多多保护你平安无事!”
黑牡丹浅酌一杯,另一面芍药也端酒走向黑牡丹,道:
女侠姐姐,小妹芍药敬你一杯!”
黑牡丹一笑,轻拍芍药,道:
“我叫牡丹,你叫芍药,两种富贵花凑在一起,怎好恁人摧残?妹妹放心,有姐姐在,‘阴阳麻面’该他倒楣。”
芍药一礼道:
“全仗姐姐!”
这时杨定邦对芍药道:
“你得替这位周大哥准备新嫁衣,免得到时候露出马脚,难免一场撕杀了!”
只见芍药望望周通,不由一皱眉道:
“周仁兄这么大个子,那有这种新人衣服可穿?”
黑牡丹笑道:
“一个大红盖头,再裹上一身红衣裙,只要挤上花轿一切就没问题了!”
于是,丫环与芍药等全笑了,连老太太都笑道:
“这好办,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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