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打开地图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彩色的中国;碧绿的是平原,金黄的是沙漠,长长的是长江,弯弯的是黄河,还有一只小船一样的岛”
如今年轻人中的相当部分大概都在小学音乐课本中领教过这曲彩色的中国,的确,当我们还是个孩子时,曾很为自己能生活在这样一个拥有如此庞大版图且自然环境极其多样化的国度内而感到由衷的庆幸与骄傲。
殊不知,地理是历史之母;大有大的难处,多有多的问题。世界屋脊造就了**喇嘛,天山南北隐藏了东突匪帮,云贵高原的茶马古道上运送着毒品、私货,台澎金马的高楼大厦里盘踞着登辉、阿扁;拥有如此复杂的社会构成乃至分裂势力,世界上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个国家能像我们这样麻烦多多。前几年,语言学界接了个不折不扣的“大活儿”这次兴师动众的研究调查表明,当今中国大约只有53%的人口“可以”使用普通话进行日常交际,请注意,这里说的仅仅是“可以”是种或然性,人家究竟用不用,只有上帝知道。
连说句话都如此花样百出,其文化的各自为政也就不足为奇了。如今的中国,隔上两三年便有“代沟”出了四环路就都被统称为“外地人”半个月不上网便几乎听不懂人话,七八天没上街就可能找不着北;您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古往今来,有哪个文明经得起如此东拉西扯,价值观的混杂与割裂,往往会成为社会动荡的前兆。
这两年,互联网上开始流行一个新词:“圈子”大约指由志趣相投的一群人所构成的社团。其实,不仅在来去自由的虚拟空间里,我们生长于斯的花花世界也正是由这样一个个亚文化堆积起来的。倘若突然离开你所熟悉的“圈子”又未能对旧有的价值体系进行及时调整,便难免要落入“文化休克”中,轻则驴唇马嘴,重则伤筋动骨,在今天的中国尤其如此。
江南才子东北将,陕西黄土埋皇上;小小语研院就像一个南腔北调的自由市场,集中了从祖国各地跃过龙门的金鳞们。当然,绝大多数人用不了多久便会融进京城这口大染缸里,毕竟,他们当初之所以会毅然决然地背井离乡,不正是出于对改头换面的向往么。依次类推,那些自我标榜的所谓“文化使者”跑到大洋彼岸宣扬中国文化不过是就近找个顺手的饭碗罢了,其境界与当年西学东渐时筚路蓝缕的传教士不可同日而语。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并不是每个人都情愿像石立那样游刃有余、兵来将挡,总难免会跳出一两位大战风车的唐-吉诃德,比如冯业。
其实,即便冯同学不知道自己起五更、睡半夜替农民工兄弟辛辛苦苦撰写的申诉材料最终被公检法机关丢进字纸堆的命运,也该见识过他帮同乡学弟跑助学贷款时主管部门的冷脸白眼;可人家冯业就是不见亲丧不掉泪、不见黄河不死心。而残酷现实最终给他上的那一课,恰恰就是在“食色性也”的美人关前。
别看冯同学的桀骜不逊人所共知,他倒并非油盐不进的铁公鸡,见着美女虽不至于笑逐言开,却也难免要心猿意马两下。说起来,在山东老家时,冯兄也算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注册帅哥”考到北京之后更加行市看涨,俨然成为当地可望不可及的偶像级人物。寒假富贵还乡时,各路媒婆闻风而动、分进合击,连院墙上都坐满了,虽然最后都被脾气见长的冯公子熊了回去,但却给窝在黄河滩半辈子的冯妈妈挣足了面子,倒也算是皇天不负、桑榆未晚。
回头想想,那帮婚介人员可真够不开眼的,见过大世面的金凤凰能看上你们村土妞么?何苦去给人家抬轿子、捧臭脚、凑分母。其实,冯业早已有了“考察对象”好马配好鞍嘛,可研究生院数,唯有黎夕茜还能“勉强凑合”也就是上回卡拉ok大赛时让他当场“水银泄地”、只得恋恋不舍地回去换裤子那位。
也难怪,黎姑娘的父母都是大学毕业后援助三线的干部,在汉中当地很有些背景,本就天生丽质的她自打高中起便被送到上海的奶奶家念书,饱受十里洋场洗礼后更加高贵动人、却又不失年轻人的生动与现代气息。自打黎夕茜来到语研院起,便成为整个八卦市场永不落幕的头条:今天某部长公子堵在大门口苦等,明天被宝马760接去早茶总之,男生着迷女人骂,群众喜欢敌人怕。
曾有社会学研究专家对进城农民工的购物习惯进行过观察,发现他们往往宁愿多花钱、少办事也不会选择大型超市,而只在路边小铺去买那些又贵又差的商品。调查表明,民工兄弟并非不知道超市的东西物美价廉,之所以要事倍功半地消耗掉本就十分拮据的支出,是因为他们认为那整洁高雅的购物习惯不属于自己。
据说,前苏联曾经存在过所谓“特供商店”制度,于是乎,当“三元”乳业得以在全行业性灾难中幸免时,境外媒体便想当然地将这一巧合与后者长期作为“特供奶”的身份联系起来。其实,了解大陆的人都知道,自从推行市场化改革以来,中国社会已经与多数欧美国家没有太大区别,其等级差异主要体现在经济实力上,而非政治地位;当然,三年清知府若想发家致富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同那些平头百姓一辈子也没进过的会所、俱乐部、高尔夫球场一样,情感世界也存在很多常人很难染指的“圈子”缺乏实力的擅自闯入者,其下场,恐怕比没有年卡就溜进度假村的愣头青还要糟糕,毕竟,倘若运气好,后者在被拎出来之前还能在大堂里捡块儿水果糖吃,说不定恰好是某明星睬过的呢。
遗憾的是,并非每位刚进大观园的门外汉都如刘姥姥般识相,总有个别夜郎自大要以身试法、不撞南墙不回头,比如冯业同学爱上黎夕茜这回就是个蛮生动的素材。根据山东老家的游戏规则,小伙子热情大胆地追求漂亮姑娘就像场院里玩耍嬉戏的狗儿、猫儿一样自然,即便买卖不成也会相逢一笑泯恩仇。更何况,能得到冯大才子的青眼本身就是个扬名的事儿,等新婚之夜,跟丈夫一说:“当初,人家冯业都想泡过我”多牛x呀,什么叫无形资产啊,怎么也得比别人多挨俩嘴巴,而且都是正手的。您还别笑,古董行里不是讲究“传承有序”么,知名藏家把玩过的货色都会身价倍增。其实,声色圈中的道理也差不多,正所谓“我诵得白学士长恨歌,岂同他妓哉?”;否则,大概也不会有那么多在机场安检出口守侯一夜、只为摸摸某位大明星的“痴情少女”了
事实上,当冯业刚开始约只不过上课时坐得近些过的黎姑娘消夜、唱歌、压马路时,心里发笑的“首席美女”表面上依然相敬如宾,只是按照程序进行了十分委婉又相当坚定的回绝;而且,此后每逢原本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冯业时,还都会貌似热情地寒暄几句,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更重要的是,真正的美女绝不会通过傲慢来建立信心,那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家碧玉才玩儿的把戏。可要命就要命在这客气上,习惯于直来直去的冯老哥把人家的礼节与风度理解成了默许,觉得还是火候不到,只要自己继续施压,早晚会妹妹坐床头的。追星族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只要到签售会买张mv,蔡依林肯定主动跟你握手,就算搂着她照张像,人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同桌那位长着一脸雀斑的女生却怎么也不愿意和你共进晚餐,即使玫瑰花的价钱够买一摞专辑;但以上事实并不能说明“小天后”对你有意思,相反“痘痘美眉”倒可以根据爱好再接再厉。
那是个周五的下午,通常,研究生院不会在这天的晚间安排任何讲座,所以,四点半下课后,原本宁静的校园中开始渐渐集结着准备出外打牙祭的男女老幼。
就在此时,两辆外型扎实剽悍的suv来到了小院门口,每逢陌生车辆前来总要充分盘查的保安不知何故、问也不问便老老实实地推开了去年花费重金购置、如今已经改成*人力操作的“全自动”折叠门。不少来中国身临其境的欧美友人都产生过同样的疑问,为什么这个民族如此喜欢用一道道高墙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城外有郭,如同棺外有椁一样,包裹地严严实实。其实,砌墙和安装门禁对讲系统一样,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当然,还有些关于身份的象征意义。
随着发动机几声有力的闷响,两部越野车不偏不倚地停到了校内那本就不宽的小路中央;大家这才看清,前面是辆挂着军委牌照的道奇翼龙,后面那辆根本没有车牌的悍马h2即使加入世贸后也至少要上百万人民币,而且还是升过值的。
从道奇里走出四位中等身材的男子,个个都留着清一色的小*平头、穿着类似外企白领的休闲工作装,但从他们黝黑的肤色与精光外射的炯炯二目上看来,这几位绝非普通上班族,倒有些像每当有重大外勤时长安街两侧装作若无其事地行走着的便衣。比起他们,那些身着黑西服、头戴蛤蟆镜、口叼竹牙签的“帮派分子”简直就如同小孩儿过家家的儿戏一般。
正当大伙儿对穷酸气十足的研究生院能有如此贵客临门感到诧异之时,保卫处刘副处长从行政楼一路小跑出来、满脸堆笑地赶上前去。显然,他对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并未表现出丝毫意外,而是像老友久别重逢般热情地媚态尽显着,可那几位略带官气的“小*平头”似乎并不很买帐,只是面带严肃地点点头、并推开他递上去的“中华”
但刘老师并未感到丝毫气馁,他把烟揣进西装裤兜,执着地陪着笑脸:“别着急,马上,马上就来。”
说起保卫处,那可是个“劳苦功高”的部门,与那些三天两头有学生从八楼窗口溜达出来的大学相比,语研院能够连续五年做到“零报案”全都仰仗这个高效率的“暴力机关”当然,没有报案并不代表没有发案,光今年春季,研院宿舍就至少有两台笔记本、六部手机不翼而飞,按理说,本已穷得叮当乱响的小知识分子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保卫处的头头们就有本事能让嗷嗷乱叫的事主自认倒霉、而不去麻烦正忙着吃喝玩乐的公安机关。具体做法无外乎威逼、利诱、许愿、发誓,跟骗小女生上床时的技术要领差不多,一通百通、活学活用。
正当同学们莫名其妙地注视着如此西洋景时,一位身着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员”出现在大家视野中,他每走出几步,便又要赶回头去拉扯身后那位满脸怒容的男孩儿:“你快点儿行不行,”保安哥哥那大约来自河北与内蒙交界一带的口音显得很是紧迫,这里自古就盛产“杀人红尘中”的“燕赵游侠儿”
“干什么啊?”院子里几个研一的同学认出,正不时打掉保安“咸猪手”的小伙子,正是冯业。
“你说干什么?”刚才还笑容可掬的刘老师刹那间变形成了催命厉鬼:“少废话!”他夺步上前,一把将男孩儿搡了过来。
“行了,”身穿长袖衬衫的小*平头拦住作势还要“宜将剩勇追穷寇”的保卫处长:“我们跟他说点儿事。”
“您甭跟他客气,这家伙总找麻烦,我”刘老师大概是个老北京,习惯于把“甭”念成“bing”那种。
“好了好了,”另一位大约级别低些的“小*平头”向前挪了一步,刚好挡开士气正旺、准备加入三堂会审的刘处长:“您这边儿请,”他抬起筋肉分明的手掌“我们要单独说几句。”
刘老师还准备再意思一下,可为首的那位“长袖衬衫”却已经开始切入正题:“你认识黎夕茜么?”显然是刚刚接受任务不久的缘故,他把女孩儿的名字说得既清晰又顿挫。
“你们要干什么?”冯业恐怕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栽过这么大面儿:“我还有事儿,请不要干扰别人的正常生活,”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脚下却没有要挪动的迹象,只是不忿地梗着脖子。
“小*平头”并未接茬,而是平静地继续着原来的话题:“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去骚扰她。”
“骚扰?”男孩儿冷冷一笑,看来,他并没被对手那看似机关算尽实则漫不经心的阵势吓住,毕竟,在冯业的世界里,从未有任何力量是高不可攀的,就连那书本上声震千里的滚滚黄河在水土流失之后不也正变得孱弱、甚至有些妩媚么,更不用说当年曾经怀揣梦想的母亲了:“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始终面无表情的“小*平头”点了点头,对近在咫尺的公然挑衅并未表现出丝毫不快,而是宣读文件般地重复了一下刚才的备忘录:“请你记住,别再骚扰她。”
“哼,”自以为“扳回一城”的冯业倍受鼓舞,看来,从村支书父亲那里继承的人生哲学果然包打天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产阶级领导一切,帝国主义及其走狗都是纸老虎;于是,他按照平日里对待同学们的标准一视同仁地撇了撇面前这位还没有他高的对手:“神经病!”
“小*平头”略微沉思了一下,决定像在练兵场上无数次演习过的那样执行“b预案”:“那好吧,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话音未落,周围那几个原本闲庭信步般地打量着小院里各色景致的“办事人员”像是听到了“收工”的号令似的转过身来,做出个“请”的手势,微微扣住冯业的肩部和腰眼,并利索地打开道奇两侧的后门。
直到此时,始终不明就里地目睹着一切的同学们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陌生男子低沉的音量并不足以传之久远,冯业那时而亢奋时而不屑的高歌却断断续续地拍打着大家的猜测,这位不屈的初生牛犊倒像是在角力中略占上风的胜利者,而对手那不落俗套的排场反成了他魔高一尺、道高一仗的陪衬。但是,就在冯壮士即将被“护送”上车那个瞬间,从教学楼里忽然飞奔出的一团香风却改变了这错位的平衡。
脚上蹬着的高跟鞋似乎并没有成为她定向越野的障碍,手中拽着的坤包在女孩儿身后被惯性拉成一条直线,苏韵文粉嘟嘟的脸上染满汗津津的红晕,大概刚从楼上一路跑将下来:“你们要干什么?”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开场白都像是刚串过供似的。
“哎,哎,”始终插不上话的刘处长终于找到可以一展身手的机会,可刚要行使师道尊严的他便被近旁的那个“便衣”拦在了背后。
“我们有事请他过去一下,”“小*平头”虽然暂停了原本十分连贯的动作,却没有显出丝毫意外,语气还是那样客套而熟练。
“你们是谁?”韵文揪扯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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