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应说:“我们是桐庐猎户张十七,因赶一个野兽儿在这近边,如今天晚,不便找寻,特到府上讨扰一宵,明日奉酬金帛。万望父老相容。”那老儿摇得头落说:“客官请别处方便,我这里一来浅窄:二来寒舍偶有小事;三来前面不上半里路,就有宿店,何不到那边倒稳便。”才说得完,即走进里面去了。亮祖因叫人去前后树林探望,再没有一个人家可以借宿,只得再去叩门。那里面任你怎么叫,再不来睬你。惹得孙虎火性起来,跑到后门边,恰有一只犬,狺狺的吠,他即抽出腰刀一刀,说:“你家里人,一毫不晓事。我们奉了上司明文,到此要虎胆合药,限定时日,不许有违。在山砍山,遇水渡水。先前明明赶了个大虫到你后园,你这人家怎么如此大胆,竟闭了门,不许我们来捉。你等今日既不开门,只恐明日禀知上司,教你这老头,死不死,活不活的苦哩。”别叫几个军士,假意在后树林中,不住的叫喊。又扒到树上,故意截些竹、木,在屋上草里乱丢下去。顷刻间,又砍了一堆茅草,放在他的房边,便把取火的石头敲了几下,那火烘烘的着起来。里面人只当延烧屋宇,慌忙开了后门来救。那些军士,一个做恶,一个做好,早把身子捱进他家里去。那老儿见势头不好,只得张起灯来,开前门接入。亮祖等一伙人,进内坐下。朱亮祖到堂上与老儿施了个礼,说:“老丈休得见怪,我们只因前后没处安身,故此兄弟们造次行事。”老儿道:“列位大哥,休要发恼。我这里地名叫做塔前。近来有个姓宋的,专能行妖术,兄弟四人,俱会剪纸为马,撒豆成兵。平日间,只在村坊上,或邻近地方,卖些符法;敬重他的,他便乘机骗些财帛,或是酒食;倘若不敬重他,他便在人家门首边,或厨头边,或厅堂边,做下些妖法,使你家中日夜不得安稳,然后待人去请求他,他便开了大口,要多少谢仪,方肯替你收拾回去。因此,人都称他做宋菩萨,或称为殿下,今者我们县官,为建康朱兵杀来,因此礼请这宋殿下,要他在军中作法救护。他说一句话儿,官吏无不奉行。我们近邻与他有口舌的,他就乘机报复。”今早,又叫县官行牌来说:“朱兵既取桐庐,谅不日要来攻打,必有细作到来打探虚实,须要严行保甲,不许容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下原与他有些小隙。今见大哥们一伙人,又不是我本县居民,倘有些山高水深,必然落在他的圈套里,所以方才不敢应命。”亮祖说:“我们只道为着甚的,原来如此,请老人家宽心!”那老儿叫伴当快关好了前后门,便告辞进去了。亮祖因吩咐从人做了晚膳,各取出被铺来睡了。次早起来,吃些早膳,仍然猎人打扮,别了老儿,上山取小路而行。扒山过岭,约有十余里,恰见树木参差,郁丛丛的俱是长松翠柏,地上俱是矮蓬的竹条荆棘。真个是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亮祖把眼细细一望,正是官衙后面,所以荫养这些草木。亮祖便对孙虎说:“你可记着此处。”孙虎应道:“得令。”正待要走过去,只见摇旗呐喊,火炮连声。亮祖吃了一惊。原来县官在那里操演军士。亮祖因而立住了脚,细细看他的光景,马军步卒一共也不上五千之众。未及半个时辰,恰见一连三四个,都一般披了发,叉了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如律令!”只见一个红葫芦,早有许多盔甲、军马,分着青、黄、赤、白、黑五方旗号,倒将出来。又有一个把药葫芦一倾,却是许多虎、豹、狮、象,张牙舞爪,在演武场中扑来扑去,把这些军土赶得没处安身,那县官也没做理会。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