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周,茱丽深深沉浸于快乐之中。依恩爱她。噢,当然没直接以言语表示,但他所说为了取悦她而行过炼狱之火的话,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她笑容不断,依恩却愁眉不展。她很清楚他仍难以接受自己的感情。她认为他正等着她说出或做出任何能证实他如今已因爱她而变得不堪一击的事情。爱上她令他烦恼,她能理解这一点。战士的职责是战斗及防御,长年的训练使他们在身、心两方面皆坚不可摧,他们也没有余暇容纳生活中温柔的一面。她认为依恩很可能是觉得自己被困住了。但假以时日,他将学会信任他自己的爱,并感受到与她现在所感觉到的相同的喜悦。
她常发现她丈夫在以为她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凝视着她,而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并未催他将那些可笑的疑惧你诸脑后,恐怕因此而惹得他勃然大怒。她会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他将那些疑惧逐出心底。
吉费发现她擅长针线活儿后,立刻给她一整篮待缝的衣物。葛罕也不甘示弱地将自己的衣服交给她。
她将三张有着柔软衬垫的高背椅搬进大厅,在壁炉前排成半圆形每个符垫上都裹着麦家的格纹布。晚餐后,她总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一面做针线,一面听餐桌上正在进行的讨论。葛罕常询问她的意见,通常也会点头表示赞成她的观点。当正式会议进行时,她便自动离开大厅。她知道依恩很感激她使他免于开口请她出去的体贴。
茱丽知道她取悦长老时,无意中也使他们明白如何取悦她。某日早晨她提及色彩缤纷的旗帜可以缓和灰石建筑的肃穆冷厉,葛罕和吉费立即回房去拿了许多据他们说以前是挂在他们家的美丽丝质旗帜给她。
海伦协助她把旗帜挂在墙上,她现在已经是个优秀的家务帮手了。在茱丽的鼓励和协助之下,她将厨房整理得井然有序并使之成为人人想去的地方。厨房里驻留的香料味混合着出炉面包的芬芳飘散至空气中,常令葛罕和吉费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和叹息。
第一个被宣布为休息日的礼拜天仍完全不是茱丽期望中的样子,大部份的女人并未听从搁置家务的建议。然而茱丽并未就此气馁,她断定使那些女人出来打成一片的管道是她们的孩子。她为孩子们安排各种游戏,并派安祖挨家挨户地发通告,宣布下个星期日是为所有的男孩和女孩举办的麦氏赛会。
结果她得到空前的成功。母亲们你下一切家务来观看她们的孩子参加竞赛,这正符合茱丽的期望。但她却没想到也有男人会来。有些人纯粹是因好奇而来,其它的则是想看看他们的后代彼此竞争的样子。海伦负责准备食物,其它母亲则热心协助。
这一整天中只出现一次尴尬时刻。一个名叫伊莉的十一岁女孩赢得了竞赛首奖一副弓箭。她击败了所有参赛者,其中包括数名十三岁的男孩。
没人知道如何是好。如果他们为伊莉欢呼,是否会羞辱那些年长的男孩?茱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微妙的场面。幸而比赛终了时依恩正好来到会场。茱丽走到他身边,将她特别裁制的美丽小旗帜交给他,要求他为优胜者颁奖,却没告诉他谁是优胜者。
她的丈夫终于看到那名击败群雄的女孩,然而他毫不介意。他将那面丝质锦旗别在她的格子花纹的衣服上,并对她称许有加。女孩的双亲连忙上前。她父亲用全场可闻的声音告诉大家他如何教导女儿使用弓箭,而聪颖的女孩小小年纪就百发百中。
茱丽尽可能向所有她遇到的人打招呼。她看见艾妮两次,但每次她想趋前致意,那位助产妇总转身朝反方向走去。试过三次之后,茱丽终于宣布放弃。
嘉琳坐在小丘中央的毯子上观战。茱丽过去想和她共进午餐时,安祖也跟着她爬上小丘。而茱丽正准备坐在嘉琳身旁,却发现一大群小孩都跟了上来。
小孩子们对她好奇万分。虽然她已是族长之妻,她仍然是个英格兰人,而他们有满肚子的问题要问她。她一一作答。并努力不被他们对英格兰人的怪诞想法所激怒。
嘉琳告诉他们她和茱丽相识的经过。孩子们想更进一步了解边境赛会,于是茱丽尽其所能地将所有活动告诉他们。他们都全神贯注地听她讲,但有些孩子专注的对象是她而非她谈话的内容。有个顶多三岁大的小男孩一直耐心十足地站在茱丽身旁,茱丽原先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她将裙子上多余的旗帜拿开后才恍然大悟。只见他大步走上前,转过身来坐在她的腿上。茱丽继续说她的故事,几分钟后小男孩酣然入梦。
孩子们始终不肯罢休,他们对故事的需求永不满足。茱丽最后宣布明天下午她会带着针线活儿来此处,欢迎任何人陪她,而她也会讲更多的故事。
总之,茱丽觉得一切事情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当然,她仍为嘉琳感到担心。而且一直要到婴儿平安落地而嘉琳也完全恢复元气,她才能放下心头大石。嘉琳始终顽固地不肯信赖海伦,但态度的确有渐趋软化的迹象。她告诉茱丽,她对茱丽有信心,如果她认为海伦有所助益她就不会加以反对,只要是茱丽在负责一切就好。
如果嘉琳的预测正确,离她的预产期尚有一星期。茱丽认为她的肚子大得足以装下三个娃娃。当她犯下将自己的推论告诉派特的错误时,见他忧虑得脸色刷白,她只好急忙解释自己只是开玩笑。他则要她此后别再跟他胡乱说笑。
依恩白天时仍与茱丽保持距离。尽管如此,夜晚的他却截然不同。他几乎夜夜与她激情缠绵,而且总是将她拥在怀中沉沉入睡。
她的丈夫在她面前一直维持着冷静傲慢的态度,直到她见到雷西的那一夜。
嘉琳刚走进大厅,打算和茱丽一起消磨一个钟头左右。派特把她安置在壁炉前的椅子上,要她在他解决某件要事之前。乖乖待在那里,接着便穿过大厅加入依恩及勃迪。
“我丈夫变得神经兮兮的。”嘉琳低语道。
茱丽笑了,面对着依恩的嘉琳发现他露出了微笑。片刻后,她又逗乐了茱丽,再次发现依恩跟着茱丽微笑。
嘉琳认为他的举动充满了浓情蜜意,将之告诉茱丽。然后雷西偕同另外两个战士走了进来。
茱丽没看到那几个人,但嘉琳注意到了。“你记不记得我曾告诉你那个叫雷西的战士有多么英俊?”
茱丽没有印象。“看一眼,”嘉琳低语道。“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茱丽当然起了好奇心。她自眼角瞄了那个人一眼,立刻倒抽了一口气,不太确定自己的嘴巴是否也随之大张。噢,上帝,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而这是她对那人唯一的评语。向任何未见过他的人形容他的外表,他们可能会认为她大惊小怪。但是他的容貌只能用完美无暇来形容,有着暗褐色头发及棕色眼眸,他唇边的微笑足以使淑女们心头小鹿乱撞。而他正在微笑。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酒窝?”嘉琳悄声道。“老天,茱丽,他是不是风采不凡?”
她怎可能没注意到他的酒窝?那简直就是颠倒众生。尽管如此。她可不打算对嘉琳说实话,反而想戏弄她一下。“那三个里哪一个是雷西啊?”她故作无知地问道。
嘉琳爆笑出声。她的笑声引起在场男士的注意。雷西先对嘉琳微笑,接着将眼光投到茱丽身上。
他们彼此凝视了许久,她猜测着怎会有人生得如此英俊,而他可能在猜想她是什么人物吧。
站起来的依恩使她转移了注意力,他的神情看来不怎么开朗,而且正瞪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依恩。于是心想只要她能设法停止对雷西的痴痴凝望,一定可以理清思绪来找出答案。
依恩却没那等茱丽找出答案的心情。“茱丽,过来。”他傲慢地发出近乎咆哮的命令。
她对丈夫蹩眉,以示她不欣赏他以这种高压的方式引起她注意,他却对她微妙的暗示视若无睹地弯起食指示意她过来。
她慢条斯理地响应他的召唤。小心翼翼地将她为吉费补的长袜折好并放进篮子里后,她缓缓起身。
“我相信你的丈夫有点嫉妒。”嘉琳低语道。
“真荒谬。”茱丽咕哝道。
嘉琳嗤之以鼻。茱丽勉强按捺住自己的笑意。她穿过房间,笔直地走向三位来宾,然后在她那横眉竖目的丈夫面前停步。
“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他点点头,接着一把抓住她。她无法想象他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将她拉到身旁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使她动弹不得。
他的动作占有欲十足,茱丽不得不咬住下唇以免笑起来。嘉琳没说错,依恩是在嫉妒。她不知道自己该感到高兴还是愤慨。
他将她介绍给来客。她小心地对每一位战士投注同样的注意力。她真想仔细看一下雷西,可是不敢,依恩会注意到的。
介绍的“仪式”结束后,茱丽想回去和嘉琳作伴,依恩却阻止了她。她转头注视他,他依然一副怒容未敛的样子。
“我可以私下跟你说句话吗?”她要求道。
他将她直接带到制油坊以为答复。
“你想对我说什么?”
“雷西真是英俊之至。”
他不喜欢听到这种话,茱丽笑了。“不过,你也英俊至极,我的丈夫。而且我可不会为他踏过地狱的烈火,不管他对你有多么忠心。我不爱他,我爱你,而我只是想你可能会希望听到我说。我愿意为你穿过地狱的烈火只为你。”
他松开手。“我那么容易看穿吗?”
她点点头。他傲然一笑,俯下身来亲吻她。那个吻温柔而不强求什么,令两人都意犹未尽。
“我是个占有欲非常强烈的男人,茱丽,你最好了解这一点。”
她的笑容令他满心喜悦。“我早就知道你占有欲很强。”她呢喃道。“而我依然爱你。”
他笑了。“他们还在等我,”他说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他恢复了傲慢的神情。她摇摇头。“没有,大人。”
直到和嘉琳一起出去透透气后,她才敢放胆笑出来。
茱丽并未对依恩夸大其词。她的确愿意为了他的安全而穿越地狱的烈火,但却从未想过她可能必须做这件不可思议的事。
地狱化身为马家领地。
翌日下午茱丽就受到这个考验。依恩和雷西、勃迪去西部边界摆平和难缠的梅家人再次发生的冲突,派特和葛罕则准备去打猎。葛罕叫茱丽找个地方钓鱼去。
“如果有充裕的时间,”葛罕解释道。“派特不会离开他的妻子四小时以上。”他停下来噗哧一笑。“这家伙老把我拖到一旁,告诉我只要他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他老婆就会变得惊慌失措。可是不一会儿,她却把我拉到旁边,要我把她丈夫带出去打猎一整天,好让她能享受些许安宁。”
“他快把她逼疯了,”茱丽告诉葛罕。“他每分每秒都注意着她。她还发誓说她半夜醒来时,常发现他还十分清醒地盯着她。”
葛罕摇头。“他快把每个人都逼疯了。”他承认道。“派特简直不可理喻,嘉琳生产后,我们全都会乐疯了。”
茱丽再同意不过,她决定换另一个话题。“你们要到瀑布附近打猎吗?”
“是啊,”他答道。“那里也是钓鱼的最佳地点。”
“嘉琳告诉我那里风景非常美妙。”
葛罕察觉到她声调中的渴望。“你何不今天和我们一起去?你可以亲自一睹庐山真面目。”
她欣喜若狂,不过她还是将问题丢给海伦。“如果今天你需要帮忙,我很乐意留在家里的。”
海伦很高兴女主人对她如此体贴。“现在粗重的工作既然由珍妮和普莉负责,厨房以外就没有什么需要我分神的工作了,夫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葛罕宣称。“我们一会儿就出发,赶快去准备吧!海伦,我们可能会带些鲜鱼回来晚餐。”
茱丽冲上楼,她换上全套的骑马装,用缎带将头发扎在颈后,然后又冲下楼去。
派特对于她的同行并不感到高兴。她明白原因何在,因此也不以为然。
“我们不在时嘉琳会平安无事的,”她向他保证。“海伦会照顾她。对吧,海伦?”
海伦连忙点头,但派特仍然不放心。葛罕得用手肘撞他好几下,他才动身前往马厩。
这是个晴朗的早晨。茱丽带着她那厚重的斗篷,其实根本无此必要。清风徐来,阳光灿烂,每一处景色都如嘉琳所描述的那般美得令人屏息。
然而他们并未抵达瀑布下,邓家人在他们到达前展开了攻击。
事前毫无预警。葛罕带领他们穿越浓密而浓雾萦绕的苍翠森林,茱丽紧跟在葛罕后面,派特则殿后。他们松懈防备的唯一理由是他们仍在自家地盘内。
他们突然被二十个以上的战士包围,个个高举武器,蓄势待发。他们的衣着并非麦家的颜色,但他们的骤然现身使茱丽惊讶得忘了害怕。
“你们在我们的地盘上,”葛罕咆哮道,茱丽从未看过他如此愤怒。“马上离开,邓家的,在你们破坏休战协议之前。”
那些战士不为所动,他们仿佛木塑石雕,而茱丽则认为他们的眼睛眨都没眨。
有不少人盯着她,她扬起下巴回瞪。她才不会让敌人吓倒她,当然也不会让他们看出她有多心焦。
她才刚听到群马朝他们而来的声音,派特立刻驱马上前,他移到茱丽右方近得两人的腿甚至擦在一块儿的位置。
他正在试图保护她。她知道他会不顾生命以维护她的安全,她暗自向造物主祈祷这种高贵的行为不会成为必要的。
没有人移动,接着近在咫尺的马蹄杂踏声打破了僵局。几个邓家战士转头查看。
又有五个人出现了。他们也穿着格子纹服装,但花色与邓家服装有别。茱丽不明白其间意义何在,但派特明白,他低低地咕哝了一声。
她转头注视他。“他们是什么人?”她低语道。
“马家战士。”
茱丽瞪大双眸,她回过头注视那些人。领导都驱马向前,茱丽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她觉得他有点眼熟,却想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这人身材高挑、肩膀宽阔,有着暗金色的头发及湛蓝的双眸。
葛罕打破沉默。“那么你和邓家是同个联盟的。”
那是一句陈述而非疑问,但那个马家战士答话了。
“你的领主试图阻止过这个联盟。要不是他必须对抗你这个老头及其它长老,他或许会如愿呢。这个女人是谁?”
葛罕和派特都默不作声。
那个马家战士向包围住他们的那些战士点头示意。派特和葛罕都不及拿自己的武器,但他们也不至于蠢得去做那种尝试。邓家人的剑此刻全指向他们的脖子,静待马家领导者发出下一个命令。
“我再问你一次,”他对葛罕道。“这个女人是谁?我觉得她很面熟。”
葛罕摇摇头。茱丽的心跳开始加剧。“我自己可以发言。”她朗声说道。
派特用手在她的膝盖上捏了一把。他要让她知道,他希望她什么都别说。
领导者策马至她的左侧。他对派特盯了许久,接着将目光移到茱丽身上。“说吧。”他高傲地下命令。
“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才会回答你的问题。”她还以颜色。
派特的手在她膝盖上施加压力。
“我是马道格。”他答道。
“你是这些人的领导者或者只是你声音最大?”
他没理会她的冒犯。“我是族长之子。”他答道。“现在告诉我你是”
当他发现到她的激烈反应时,他停止发问。她的脸庞血色尽失,几乎从马背上滑落下来而自己却浑然不觉。他伸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
她竟然对他猛摇头。“你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她那激烈的语调令他气恼。“我不是才怪!”他答道。
她拒绝相信。一个想法击中她的脑海。她父亲从前必定结过一次婚。对,这就对了。她告诉自己。道格看起来比她大了几岁。“你母亲是谁?”她问道。
“你为何问这种问题?”
“回答我。”
她那火爆的语调令他讶异。“如果我回答,你会告诉我你是谁吗?”
“会的。”她承诺道。
他点头。“非常好,”他说道,他的声调恢复温和。“我的母亲是个英格兰婊子。她的口音和你非常相似,我只记得这么多了。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他再次要求。
她努力保持理智。“你多大年纪?”
他告诉了她,然后紧紧捏着她的手臂。
茱丽觉得自己作呕欲吐。道格比她大五岁,还有他的眼睛,老天爷!他们两个有相同颜色的眼睛。他的发色也和她一样吗?不,不,她告诉自己,她的浅多了。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以免呕吐出来,却倾到马鞍靠派特的那一侧。
上天垂怜,这是真的,道格是她的哥哥。
派特试图扶住她。道格却将她拉离她的坐骑,将她安置在自己的面前。
“她是怎么回事?”道格问道。
没人作声。道格气恼地发出咆哮。他仍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不过他认得出派特,很好。“麦家族长会为了追他弟弟而来,”他告诉那些人。“我们要准备给他来个恰当的欢迎。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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