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但是!”墨武打断儿子的优柔寡断。“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唯一的败笔就是没有野心。步筠,要知道啊,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为君或为人臣你选哪一样?你就服气那年纪与你相仿的凤怀将站在你头顶上称王称帝吗?别忘了,昔日他也不过是西稍皮王府的世子,他能称王你当然也能!”
他能称王,品尝高高在上、统领天下的滋味?绝妙无人能敌、呼风唤雨的权力?命谁生、令谁死都由自己决定,无人可抗衡?这样的王权、太和殿上最高的龙椅宝座、群臣跪拜行礼的恭敬顺服将会变成他的?种种想像回荡起野火,燎烧方才还犹疑不定的墨少筠:金龙盘旋的龙椅、至尊无上的龙袍加身,臣子百姓群服于足下
种种瑰丽画面几乎眩昏墨少筠,激红了他的双颊,令他紧绷着声音颤问:“爹,孩儿真能成为一国之君?”
“当然能,我墨武的儿子只会比凤家的强,绝不会弱!”墨武信心满满的说。
“好,爹,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孩儿一定做到。”
“这才对!”墨武用力拍上墨步筠的肩膀。“人说上阵不离父子兵,推翻旧朝靠的就是咱们北武郡的兵力,现下兵权仍在我手上,不久又将成为皇亲国戚,呵呵,对咱们来说是如虎添翼,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先解决掉当今潜龙,利用我们手上的蟠龙石诱他出面。”
“如果他料准我们的目标是他而不出面呢?”
“哼!他会出面的,就算不在咱们面前现身,也会潜藏在前来观赏蟠龙石的读书人之中,到时咱们只要”墨武横掌在自己颈间一划。
墨步筠会意,压低声音道:“宁可错杀一百,也不错放一个?”
“没错!不愧是将来接我衣钵的儿啊,哈哈哈”“不过爹,有一事孩儿不明白。”
“什么?”
“为何让三弟迎娶风嫦娥?”
“难不成你想娶她?”墨步筠倏地双颊涨红。“没、没,孩儿没这意思。”
“那女子是毒葯,碰不得。”
“爹?”此话何解?“哼,明的是结亲家,暗的是监视咱们,你以为凤怀将真有心跟咱们结为亲家吗?他不过是怕我拥兵自重,才要派人进咱们家,这其中最好的方法就是赐婚,一来这内应顺理章,二来可以拉拢本王爷。”哼,天真小子,以为这样他就会死了称王天下的心?想得美!
“那为什么是嫁给三弟,而不是”
墨武怒目瞪向其长子。“男子汉大丈夫,欲成大事就该抛却儿女私情,有她在,你什么事都办不成!”
“那三弟他”
“你三弟不同,那个劣子成天闲散游荡、无用废物一个,就算凤嫦娥天天紧跟在他身边也查不出什么,更别提监视咱们的动静;别忘了,那个逆子住的别院是北武郡王府最后一幢不起眼的小偏院,凤嫦娥一嫁进咱们王府,就往定一辈子锁在那座偏院出不了门!”
“原来如此。”终于明白爹的算计如何慎密谨慎,只是可惜了凤嫦娥,她长得如此绝美,却得嫁给他那个胸无大志、成天无所事事的三弟。
真的好可惜。
“不能收她为己用吗?”墨少筠犹抱最后一丝希冀。
“她对凤怀将的忠心不二你没见识过吗?”墨武哼声反问:“一箭惊城的事你还记忆犹新吧?”
“呃是。”难以忘怀啊,那日在殿上执弓射箭的巾帼女。
“在朝中要说对凤怀将最忠心的,除了他身边那个不知来历的带刀侍卫之外,就只有凤嫦娥,她不可能被咱们收买。”
“说的也是。”墨步筠应答的声调隐含叹息。真的,很可惜。
热雾氤氲满室,落下一片只见浮影不见人的朦胧,间或充塞馨香了其中,烛火流光浮动,映照在墙上的人影随之若隐若现地晃动,格外引人遐思。水声在静寂的夜里时有时无地泠泠作响,时而是涓涓细流声,时而是蜻蜓点水似的滴答声。
湿透的绢巾撩离一池冒着热气的水面,柔柔贴上凝雪细肤的细微声响,在万籁俱寂中更有说不出的暖昧缠绵。
啊扁掠影下,映照的是遐人心魂的想像看不穿却可想像绝对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入浴图。“绝代佳人暖池中,绢巾轻触玉芙蓉,淋漓水声不绝耳,馨香氤氲春心动。”在略带笑意的吟诗声后,浴池立时啪啦一响,坏了嗳昧缠绵的氛围,取而代之的是刺猬竖起尖刺般的警戒。
“谁!”蹲身坐进浴池遮掩一身光裸的纤影厉声喝道,同时也巡视四:周欲找出闯入者。
“都要成为夫妻了,还这么怕羞?”调侃的笑意夹带在话中,阻碍视野的浓浓蒸雾中,隐约可见一道蹲踞在浴池外的黑影。
“墨凡庸?”凤嫦娥冷眼锁住黑影,他就蹲在她衣衫摆放处。
懊死!她随身的袖箭也在那里。“滚出去!”
性情真是冷绝到极点。墨凡庸叹想,邢培玠怎会对这样的女子动心?奇也怪哉。“别急着赶人,我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你。”
细眉挑起。“挑这种时候?”
他何尝愿意像个登徒子似的挑姑娘家沐浴的时候!“我自诩风流却不下流。”
“夜窥女子沐浴,好个风流法。”她冷讽。
呃墨凡庸尴尬地摸摸自个儿的鼻子。
“都说有事找你了。”真冤。“可恶的家伙,害我落得这下场!”忍不住,墨凡庸在嘴里咕哝着对某人的极度不满。
“你说什么?”
“没,啥事都没!”墨凡庸侧首看见脚边制作精巧的袖箭。“果然只有在这时候你才会卸下防备。”他也才没有被一箭射上脑门的危险。
“你到底想说什么?”躲身在浴池中的凤嫦娥被热气蒸红了脸,脑门涨热得有些晕眩“快说!”
算了,拖拉这么久,也该谈谈正事。“你知道蟠龙石现世这件事吧?”
“哼,在野的潜龙出自北武郡王府?”凤嫦娥哼声,忍住晕眩表明不屑。“说出去谁信。”
“不信就好。”果真是有脑子的巾帼英雄“难怪皇上会如此器重你。”
“果然是假的。”与皇兄推想的一模一样,但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在百官面前装出龙心大悦的样子?这无疑是让朝中官员相信墨少筠真是当世潜龙。一时间,凤嫦娥陷入沉思,愈加觉得头晕目眩。
懊死,这过热的水气涨得她脑门难受。
没有发现她不适的墨少庸仍笑着说明来意:“我狼狈为奸的父兄决定在四月十五迦南寺落成之日,将蟠龙石迎入寺中供奉一天一夜,让世人看看冒牌货长啥样子,顺道将前来观看的士人学子一网打尽,以绝后患。”“绝后患?”
“怕正牌的潜龙不现身,只好错杀一百也不错放一个。”不愧是他那聪明到家的父兄呵,竟然想得出这种馊主意。
“你来,只是为了告知此事?”
“我想知道皇上为何对此事不闻不问?难道他相信潜龙出于北武郡王府的说法?”
“皇上心里的盘算没有人知道。”好难受凤嫦娥按住额角,强撑起意识。
“你是他妹妹,至少该清楚一、二。”
“我不知道。”
“若潜龙丧命,受害的是皇上。”少了一个治国人才岂不痛哉。
“我说过,皇上自有盘算。”
“是不清楚还是不说?”
懊死!他到底走还是不走?“要是墨武知道自己的儿子向外人密告他有谋反之心,你想他会如何?”
“你还得靠我娶进门才能监视北武郡王府的动向不是?再说你现下手无寸铁,又不可能离开这池子;综观时势,我安全得很。”是吧?“你说呢?”危险明显添入轻声反问之中。“若我没说错,墨武败家的劣子不只你一个。”言下之意,她要嫁入北武郡王府并不一定非他墨凡庸不可。
浴池的水因池中人一动而作响,绷紧墨凡庸的神色。
“呃?”她该不会是玩真的吧?“别、别忘了你此刻未着寸缕!”他提醒。
想逼走他好离开浴池的凤嫦娥绷着声音道:“我不在乎被死人看见身无寸缕的模样。”一张嘴在活的时候可以叽喳个不停,一旦死了就没有向外头说话的能耐了。
喝!墨凡庸倒抽一口冷冽寒气,嘿嘿强笑“你真打算还没进门就守寡?”
“我敢说在北武郡王府,想娶我的世子不只你一个。”
她说对了。“你的城府比我想的还要深。”自此以后不敢小觑呐!他墨凡庸总算开了眼界。“去!何苦膛这趟浑水”他忍不住又嘀咕起来。
“你说什么?”嘀嘀咕咕的像什么男人样!“有话就明说,少嘀咕。”
烦!
“我没说什么!”墨凡庸连忙挥手。“今夜前来就只为探蟠龙石现世一事,既然连你都不知道皇上作何打算就罢,反正这天下不是我的,自然轮不到我担心。”他也可落得无事一身轻。
'你不担心?”不担心会到她这?“能进我将军府不被察觉,墨凡庸,你本事倒也不小。”
“好说,这种夜探软香温玉华清池的事做多了,难免也学了些小把戏,还不足以跟凤将军的卓越射术相比。”“好听话少说,如果没其他事,滚出去。”该死!一阵黑云迅速自眼前一闪而过,踉跄了凤嫦娥蹲屈在浴池中的双足,消失在热气蒸腾的水面。
“凤嫦蛾!”雾中黑影骤然消失,墨凡庸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马上拉开嗓门急叫。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被他嗓门引来的人影破门而入,在寻不着凤嫦娥的身影后跳入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