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加油。”暖暖用力地挥手,一边不停地大声喊叫。她看见晨煌了,他在第四名,再快一点就可以超越前面的人了,加油啊!
四周的人不断鼓噪着,大多是父母在替他们的小孩助阵,冷魁觉得站在这儿很奇怪,他根本不是在为谁加油,杵在这儿好像有些格格不人。
周围的叫嚣声让他不能适应,他从没听过大家一起尖声叫喊是什么样子,真的是很吵,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暖暖忘形地尖叫一声“他超越了,你看到没?”她扯着冷魁的手臂摇晃着。
冷魁低头注视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她的双眸闪着动人的光芒,双颊因激动而酡红,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会发光似的;他见她不停地叫喊着,不由得好奇她哪来这么多精力?
当她带着一头野狼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对她即充满疑问,而当她义正辞严地指责寒尔时,他佩服她的胆量,现在当她热情地为胞弟加油时,却像个顽皮的小孩,她真是个特别的女人。
他很好奇她想对他说什么?他根本不认识她,可是,他现在却像傻子般的站在这儿,脑中想着她的事;这一切令人费解,也令他不快,他不是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的人,于是,他决定和她保持距离,他要到后面等她,顺便远离嘈杂的人群。
暖暖突然尖叫跳到他身上“第三名,他得了第三名。”暖暖兴奋地直嚷,搂着他跳上跳下,周围的人也开始尖叫着跳来跳去。
冷魁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她快乐的笑容、悦耳的笑声在他面前缠绕不去,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她跳来跳去。
突然,她停止动作“对不起,对不起,我忘形了。”暖暖尴尬地离开他,红晕扩散在她整个脸蛋。老天!她做了什么?她竟然抱着一个陌生男子,如果娘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晕倒。
见她的脸快着火了,他低声道:“别在意。”
“我只是太高兴了,我”
她被后面的人群又挤回他的怀抱,因为比赛结束了,人群开始散去,在推挤中,不小心撞到暖暖。
“对不起。”她急忙道,困窘地想把头蒙起来。
“没关系。”他摇头,不懂她为何这么慌张。
“我”
“姐”晨煜飞扑过来,跳到暖暖身上“你看到没?我第三名,第三名耶!”
“我看到了,好厉害。”暖暖笑着摸摸弟弟的头,晨煜虽然常装出小大人的模样,但高兴时仍和一般小孩没啥两样。
“爹呢?”他急于把喜讯告诉每一个人。
“天啊!我忘了。你带星夜去找爹,姐还有事。”暖暖道,指着站在不远处的星夜,因为方才怕它在人群中被推挤,所以她让星夜和冷魁的战马在穹帐旁等着。
“好。”他从姐姐身上跳下来,这才注意到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是谁?”
“他是狼族的领主。”暖暖解释。
冷魁注意到他们姐弟两人蛮相似的,晨煜只及他的腰,一双大眼转来转去的,像个鬼灵精。
晨煜好奇地看着冷魁,心里想着他以后一定要和领主一样高大,那一定很威风,至少没有人敢再叫他小不点,他会变成“大”不点。
“去找爹。”暖暖拍拍正在做白日梦的弟弟。
晨煜向冷魁颔首行礼后,才跑向星夜;暖暖看见星夜奔跑着和弟弟追逐,不由得绽出一抹笑容。
“你不是有事要对我说?”冷魁出声问。
暖暖转身面对他“是的。”她向前走去。这儿等会儿还有其他竞赛,为了避免等会儿又被人群推挤,她还是先离开的好。
她一边走一面思索着该如何启口“不晓得领主是否见过我阿姨?”她抬头看看他。
“没有。”他摇头道“她长得和你很像?”
“我不知道,她在我三岁时就去世了,我对她的外貌没有印象,但是,我娘和她是孪生姐妹,所以,我应该和她长得很像,因为我和娘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顿了一下又道“另外,我有时看见她的时候,就好像看到我自己,所以,我想我们长得是很像。”
“她不是去世了吗?”见暖暖点头后,他又道“可是,你说你有时会看见她?”他皱眉地想,她到底在说什么?
“是的,这很难解释。你相信魂魄吗?领主。”她盯着他。
“你是说,你阿姨会回来找你?”他挑高双眉,这样的对话有些脱离常轨。
“是的,在梦中。”她颔首道。
当她还小的时候,阿姨就常在梦里同她说话,当她告诉父母时,他们总认为这只是梦,不必当真,久而久之,她便不再提了,一来是因为爹娘不相信,二来则是每次谈起阿姨,娘总是很伤心,所以她也就不再碰触这个话题。
她曾问过阿姨,为何不托梦给娘?那么,娘就会相信她说的话了;但是阿姨却难过地说,她曾试过一次,但是效果不彰。
虽然她们两人为孪生姐妹,心意相通,但是,只要阿姨尝试想进人娘的梦中,不知怎地,就是有阻碍,后来,在无计可施之下,阿姨才选择了她,可能是当时她还小,整颗心是温暖而开放的,所以比较容易进人,阿姨自己也不太明了是怎么回事。
冷魁蹙眉道:“你的话很难让人信服。”
“我知道,可是,这是真的,刚才也是阿姨告诉我你们回来了,所以我才跑去的。”她急切地点头。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他问。
“是的,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才会答应我的请求。”
“请求?”他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的,阿姨想和冷领主葬在一块儿。”
“我?”他诧异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
“不是。”她的脸忽地涨红“是冷敖领主。”她又有些想笑,他方才的模样好像被人掴了一巴掌。
冷魁为这荒谬的对话扯出一丝笑容“这就是你阿姨到你梦中的原因,只因为她想和冷敖领主埋在一块儿?”他不由得摇摇头。
“你不相信我的话?”她皱眉_
“的确是很难令人相信。”他淡淡地说。他还以为她找他是为了非常重大的事,没想到却是为了这荒诞的怪事。
暖暖知道他根本不相信,不禁有些气愤,她说的句句实言,为什么他不相信?阿姨为此等了十五年,她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难道你就不能答应我的请求吗?”她气愤地嘟囔。
她的请求倒像是命令,冷魁心想。“这对你阿姨有这么重要吗?”
“那当然。”她大声道“否则,她不会等了十五年。”
“我无法理解,既然人都去世了,为何对这件事仍如此执着?”他想,他该回营地了,这番谈话真是怪异。
“因为他们被下咒了。”她怒声道“他们连死后都无法在一起。”那下咒之人真狠毒。
他蹙眉地摇摇头“这不合理。”
“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的话呢?狼族里不也有巫师吗?他们帮人消灾、驱邪、占卜、治病,甚至和神鬼沟通,既然如此,那就表示你也相信鬼神之事,为何你却又是一副怀疑的态度?”她不平地说。
“这不一样,暖暖。”当他讲出她的名字时,他才发现他竟放软了声调,她的名字非常特别。
听见他直呼她的名字,令暖暖泛出红晕,她不懂为什么,这男人对她有一种奇怪的影响力。
“难道你不能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吗?”她望着他的眸子,这才发现他的眸子在阳光下是金色的,像星夜。唉!她的思绪怎么如此漫无边际?她是在和他商量要事,而不是在研究他的外貌耶!
他叹口气:“你不会放弃的,是吗?”
她坚决地点头:“我承诺过阿姨,我一定要做到,这或许是惟一能破解咒语的方法。”
“冷敖领主是火葬,如何与你阿姨葬在一起?”他注视着她嫣红的双颊“你很热吗?”
“不是。”她的脸更红了“你让我有些紧张。”她低头抚着编裙。
“为什么?”他好奇地道,随即又皱着眉头,他今天的话还真多。
“我不知道。”她摇头“你成亲了吗?”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老天!她到底在说什么?她懊恼得恨不得一拳打昏自己。
他惊讶于她的问题,但仍回答她的话“没有。”他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说到这件事。
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你答应了吗?”
“什么?”
“冷敖领主的骨灰,我想让他和阿姨葬在一起。”
他摇头。“这有困难。历代领主的骨灰是不能随意乱动的,除了我之外,还得长老和萨满(巫师)答应,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那我去和他们谈,长老们都还记得阿姨,而且,他们也明了冷领主和阿姨的感情,他们会首肯的。”她下定决心要说服长老“那你呢?领主。”
他看着她。“你要我的支持?”
暖暖急切地点头。“拜托,这份恩情我会报答你的。”只要他赞成,就成功了一半,她不能让阿姨失望。
他盯着她半晌,才道:“我会索取报偿的。”
暖暖绽开笑颜“谢谢,谢谢。”她激动地握住他的双手“我代阿姨谢谢你。”
他静静地凝视她的笑靥,暖暖猛然惊觉自己逾矩,赶紧放手“对不起。”她满脸通红地说。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魁摇摇头,表示他不介意。
“我们回去吧!”暖暖将发丝拨至肩后,仍有些困窘地说。
两人默默地走到骏马身旁,待暖暖坐定后,冷魁才翻身上马。
“你们在哪儿扎营呢?领主大人。”暖暖问。
冷魁策马前进后,才回答“离这儿大约两里。”他指向北方。
“明天我去见长老。”她顿了一下又道“你们真的要和鹰族作战?”她回头看着他。
他冷酷地道:“以眼还眼。”
她皱眉“你们是为了复仇回来的?”
阿姨曾告诉她,十五年前狼族和鹰族打仗,是为了争夺草原,当时鹰族的首领寒莫曾说,若鹰族战胜,狼族就得退出草原,除非他去世,否则,狼族不能再踏上这块土地。
当时双方都同意这份约定,冷敖领主曾斩钉截铁地告诉阿姨,狼族一定会赢的,虽然阿姨很担心,但她仍相信冷敖会凯旋而归,因为狼族的战力的确较鹰族强。
可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冷敖领主却中箭而亡,于是狼族败走,直到寒莫领主去世后,他们才回来。
“为什么你们不能和平共存?”她不解地问“你们喜欢砍来砍去的吗?”
他因为她的用词而挑眉“那倒是。”
她皱眉地摇头“我真的无法理解,领主大人,你们不喜欢安稳地过日子吗?”
“打败他们后,我们才会过得安稳。”他回答。
“不是这样的,现在强盛的并不是鹰族而是铁勒。”
铁勒是这几年新兴的民族,他们在大漠外缘,已和鹰族起了好几次冲突;鹰王寒莫和他的儿子寒展就是在其中一次战争中丧生的,所以,寒莫的弟弟寒修札才会接任领主之位。
城里的人都在猜测,或许不久后,铁勒将接管这片草原,而鹰族恐怕就将迁移了,只是没想到狼族也在这节骨眼回到了大漠。
“我知道他们。”冷魁望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的确是放牧牛羊的好地方。
“你们起过冲突?”她讶异地问。
“很小的冲突。”他淡淡地说。事实上,他们还打了场小仗,只是那群家伙不想让他们进草原。
暖暖叹口气“我想,你不会改变心意的,我太自不量力了,娘常说我像小蚂蚁。”
“什么?”他困惑地道。
“蚂蚁总是背着比自己重好几倍的东西,她说我老爱揽一堆事情做。”她解释。
阿姨去世后,百灵城就归她娘管理,可是,自她十五岁以后,城里的大小事她几乎都会插上一手,自然而然的,现在就变成她在治理百灵城。
就连翁朱也曾这么教训她。翁朱是鹰族的巫师,以前她常为了如何破解咒语之事而去麻烦他,他是个慈祥的老人,只有他相信她和阿姨之间的联系,将阿姨和冷敖领主合葬的方法也是他提供的,他不知道诅咒是否会因此破除,但总得试试。
如果两族开战,那翁朱怎么办?她一定要去见他一面,他是个风趣、善体人意又聪明的长者,或许他有法子。
“领主对狼了解吗?”暖暖问。
“了解。”他颔首道。还有谁比他更清楚?
“狼会忧郁吗?”她回头注视他。
“什么?”她的话总让他觉得惊讶。
“忧郁,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解释。
这问题可难倒他了,他见过生气、悲伤、快乐的狼,至于忧郁?
“你是说烦恼?”他问。
“是的,会吗?”她拂去被风吹起的发丝。
“会。”他颔首道。
“星夜最近总是闷闷不乐,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担忧地说。
“生病?”
“不是,它很好,只是心不在焉,而且,看起来无精打采。”她不知道星夜究竟怎么了。
“你开始喂养它的时候,它几岁?”冷魁低头凝视她。
“我不知道,那时它还很小,我是在雪地里捡到它的,它冻坏了。”她微笑地说“事实上,我们两个都冻僵了,我是在雪地里迷路时发现星夜的,它还咬了我一口。”
“那时你几岁?”
“十二岁。”
“你的狼六七岁了,或许”他顿了一下又道“等会儿我再看看它怎么了。”
暖暖讶异地说:“你真的很了解狼,对吗?”他竟然连星夜的年纪都知道“你养过狼?”
他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幸好他们已回到会场,他们俩随即下马。
“谢谢你,领主,明天我再去拜访你,顺便带星夜一块去,今天耽误你太多时间了。”她仰头看着冷魁英俊的脸庞。
他摇头“别介意。”他发现和她在一起很有趣,但他不喜欢这个发现,他在她身上花太多心思了。
他翻身上马,准备离去时,暖暖的话让他再次停伫。
“领主大人。”
他低头注视她。
她突然有些害羞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星夜很像。”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不知要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像狼。”她解释,双颊却莫名地泛红。
他看着她,生平第一次说不出话。
暖暖将藥草装进袋子里,这些是她要送给翁朱的,她知道他需要藥草治病,每次她去找翁朱时,她就会带一些给他,这似乎已成为一种习惯。
她的藥草知识都是母亲传授给她的,她从小就和母亲学习草藥,替人治病,而母亲的医理则是从外婆那儿学来的,她们世代都会草藥之理,因为这项技艺只传女儿,不学都不行。
她随身都会带着醒酒藥,这是为阿爹准备的,因为娘不喜欢阿爹喝酒,可是阿爹又好杯中物,因此只要阿爹一喝醉,她就会赶紧喂他喝草藥,免得娘不高兴。
昨天她和弟弟找到阿爹时,发现他又醉醺醺的,她整整灌了阿爹两瓶草藥、两碗茶水,他才稍为清醒。
阿爹如果戒掉喝酒的习惯,那他一定是最完美的父亲,因为他真的很疼爱子女;娘对爹也从来没什么不满,单单就是不喜欢他喝酒而已,可是阿爹又戒不掉,不过幸运的是,阿爹只要喝醉就呼呼大睡,倒不会添麻烦。
“星夜,走了。”暖暖对趴在桌下的星夜说道。
星夜马上站起,跟随女主人走出房间,穿过廊道,走到大厅。
“娘,我去找翁叔,顺便采些草藥回来。”暖暖道。她打算瞒着娘去找狼族的人,如果娘知道她又再为阿姨的事奔波,她一定又会被骂,因为娘根本不相信阿姨托她做的事。
芷梅坐在圆桌旁,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草藥,她正在分类,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较以前圆润丰腴。
“回来吃午饭吗?”芷梅连头都没抬起,兀自在搜集草藥。
“不了。”她走到门口。
“晨煜说你昨儿个和狼族的首领在一块儿?”芷梅看着女儿差点被门槛绊倒。
“我只是和他说些话。”暖暖连忙站定,假装拍拂裙子。
芷梅低头继续工作“好好走路,别这么慌慌张张的。”
“是,娘。”暖暖心虚地吐吐舌头,她跨出大厅时,还可以听见娘呢喃一声:“他们回来了。”
暖暖眨眨眼,耸耸肩,轻快地左转走向马厩“福伯,早。”
埃伯已在华家工作了近三十年,人长得圆圆胖胖,满脸红光。
“小姐,要出去?”福伯笑咪咪地说,他一笑起来,眼睛都快不见了。
“是啊!你的腰还疼吗?”她关心地问,前些日子福伯跌了一跤,扭到腰。
“好多了,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他笑道。
埃伯牵出一匹棕马,它是暖暖专属的马匹,是暖暖十四岁那年,阿爹送给她的。
暖暖抚着马的颈项,对福伯道:“你还老当益壮呢!”
埃伯笑呵呵地摸着胡子。暖暖跨上马鞍,福伯为她打开侧门。
“小姐,骑慢点。”他知道暖暖喜欢骑快马,有时他还真怕她会摔断颈子。
“我知道。”暖暖轻拍马腹,骏马马上往前奔去,星夜跟在她后头。
她才刚出侧门,就瞧见殷荣朝这儿走来,并朝她挥手;暖暖叹了口气,只得停下马匹。
殷荣跑到她身边“我正想去找你,暖暖。”
“过几天你就要成亲了,你该好好待在家里才是。”暖暖道。她不知道为什么殷荣还来找她,她不希望因此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想和你谈谈。”殷荣认真地道。
暖暖无奈地叹口气,她翻身下马“我实在不懂还有什么可谈的?”
星夜硬是走到他们俩中间,它还对殷荣龇牙咧嘴,殷荣吓得往后退一步。
“星夜,别调皮。”她拍拍它,有些好笑地看着殷荣泛白的脸,她不禁想起另一个人,一个像狼的男子。
“暖暖,你叫它走开。”殷荣皱眉道。
“星夜不会伤害你的,你到底要同我说什么?”暖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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