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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刘阁老累代光昌赵芳庆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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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冷淡如水,不作曲意交欢,以图宠爱。诸如此类,与客无缘,虽然才貌超群,反落诸妓之后。今闻直隶高客人要访才貌双全之妓,谅必此人不俗,特意来一会。看见圣天子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果然气概不凡,暗想:“这商客人品貌虽高,只不知他胸中如何,少间一试便见。彼此谈了些谦逊之言,鸨儿来请到酒厅赴席,随着一同步进中舱酒厅。大圆桌上摆了一席极其丰盛满汉酒筵,两边弦索手五音齐奏,丝竹并陈,却也华美不过。放是团团坐下,共倒金樽,酒至数巡。是晚乃六月初旬,暑气仍甚,仰见银河耿耿,月色溶溶,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高天赐偶然想得一联,乃道:“良朋相对饮,酒兴初浓,不可不无诗词记其盛。”随高声朗念出来,对曰:“新月如舟,撑入银河仙姐坐。”廷怀不暇思索,应声对曰:“红轮似镜,照归碧海玉人怀。”金凤娇即唤侍婢小莺,拿了文房四宝,放在案上,提起笔来,写在那笺纸之上,彼此称赏一番。圣天子见道:“凤娇写得笔走龙蛇。”也十分欢爱。张廷怀亦随即想出一联,提笔写在纸上:“六木森森,桃梅杏李松柏。”高天赐接过对曰:“四山出出,泰华嵩岳昆仑。”廷怀大加赞叹,倍加敬重。是日,天气炎热,扇不离手。凤娇将自己手中棕骨金面纸扇,求高贵人大作一题。高天赐接过扇儿,铺在桌上,一挥而就,意存规诲,指点迷津,只见八句诗词咏道:

    体态生成月半钩,清风流畅快心愁。时逢炎热多相爱,秋至寒来却不留。质似红颜羞薄命,花残纸烂悔难谋。趁早脱身休落后,免教白骨望谁收。

    金凤娇看罢,十分感激,道:“贱妾久有此心,但恨未遇其人,非敢久恋此地。今蒙金石良言,这诗当为妾座右铭,以志不忘也。”圣天子道:“急流勇退,机不可失,愿各类人勉之。今日之会,殊快心怀,张兄何不就以美妓为题,作诗以记其概,何如?”张君可即遵命提笔,写了八句道:

    二八佳人巧样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做就几番娇体态,装成一片假心肠。迎来送往知多少,惯作相思泪两行。

    李云娘见了道:“郎君所见不差,我辈心肠原是假的,但未可一概而论,此中未尝无人。至于当日李亚仙之逢郑元和,卖油郎之遇花魁女。若杜十娘之怒沉百宝箱,则倒是李生辜负于他,其余为客所累者,指不胜屈,安可不别贤愚,不分良莠乎?”金凤娇道:“员外应罚一盅!”于是复归席上,再倒金樽,饮至更阑,张君可仍在云娘船内歇宿。圣天子就与金凤娇携手到他舟内,谈谈说说,吟诗下棋等情,不知不觉,将近天明,略为安歇。到了次早起来,洗过脸,仍到云娘舟中相会,略用茶点,君可取出纹银二十两作缠头之费,另付席金五两,赏赐开厅弦索手、侍候人等三两,一总交与云娘支结。随二人挽手作别,走出船头。二妓与妈儿一齐达将出来,再三叮嘱后会之期,珍重而别。高、张二人各下原来花船、快艇,站在船头,两下问明住址,殷勤作别。圣天子来到岸边,赏了花艇三两根子,连赔桨杆在内,即刻回店日青说知昨晚之事。用过早膳,换了衣裳,同日青直往张家庄而来。门人侍从人等认得是主人新交贵客,连忙报人书房。廷怀大喜,倒展相迎入内,三人一同见[礼,分宾主坐下,茶罢细谈曲衷。天子隧道:“张兄你我既是相投,如蒙不弃,何不结为八拜之交,日后手足关照,岂不为美?”君可道:“小弟久有此心,未敢造次启齿。”就命家人备办二牲,当天拜为生死之交。排起年庚,高天赐长张廷怀一岁,尊为兄长。周日青上前叩见叔父,大排筵宴,在书房款待。差人随日青客店报取行李什物,就在张家暂歇,天天饮酒谈心,议论古今,甚觉舒畅。一日,张廷杯出外,日青也不在跟前,圣天子一人独坐,心中闷闷不乐。举步出门游玩,直往大街而来。不觉到了一所大庄院,抬头一看,真乃楼阁连云,雕梁画栋,宛似皇宫帝室无异。迈步行至大门前观望,方知是刘家相府。心中一想,此间莫不是刘镛家中么?再看门上,见有一匾,匾上写着“天下第一家”五个大字。天子一见,心中大怒,想你刘家不过是一宰相,何得为天下第一家?联乃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方为天下第一家。你如此妄狂,毋乃自己看得太大了?细思此匾,必有原故,不如诗朕进去探查个明白便了。心中主意已定,举步进大门,即问把门老者一声,将高天赐名片拿出,烦劳与我进内通传,拜你主人,称言:“我在京中与刘相爷厚交,今日到来问安!”家人领命接片,立即进内禀知。少顷,只见家人出来,称说家爷相请。圣天子即随家人进内,直过丹墀,见有一座四柱大官厅起造得十分华美。早见三四个少年,生得十分文雅,同在厅边恭候。分宾主坐下。小童奉上茶烟,一少年后生曰:“请问老先生高姓大名,贵乡何处?”天子答曰:“余乃北京顺天府人氏,姓高名天赐。”少年又曰:“请问高老爷在军机处现居何职?”天子又答曰:“某由翰院出身,在军机处与刘相爷协办。为因丁忧闲暇到来贵省游玩,顺路拜访府上。”少年曰:“不敢当,不敢当!”圣天子问曰“请问尊府门前上之匾写着‘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少年答曰:“我年少无知,请高老伯人二堂上,问我家父。”圣天子答曰:“烦为带进。”少年即命老家人带入二堂。圣天子立即与这少年告辞,即随老家人转入二堂门内。只见二堂外一所丹墀,直上官厅,亦与头进一般。家人请天子在官厅上坐,待我禀知家主出来奉陪。话完转过花厅而去。须臾,步出一人,年约四十余岁,衣冠楚楚,丰致飘然,趋承而上,与仁圣天子见礼,分宾主坐下。家童献过香茗,即开言曰:“不知高老爷贵驾光临,望祈恕罪!”仁圣天子答曰:“小弟顺道拜候,得观芝颜,慰乎我怀矣。”其人又曰:“请问高老爷在军机处与家兄同事几年矣?”圣天子曰:“已在军机处五载矣。请问尊兄,府门前之匾写着‘天下第一家’是何解法?”其人曰:“此匾之解法,小弟不知,请高老爷入三堂问我家父

    便知。”圣天子曰:“请尊兄命人通传引进。”家人请圣天子在堂坐下,回身转入左边花厅,即见一人年约六十余岁,随身即便出来,体壮神清,飘飘然笑容而来。一到堂上,与圣天子见礼,分宾主坐下。其人曰:“请问高先生到来,有何贵干?”仁圣天子答曰:“小侄在京丁忧,闲暇无事,到来探望庄大人同年,顺路游玩贵省江南景致。闻得刘兄府上在此,特自到来拜候老伯金安。”其人答曰:“尊驾与小儿相好,彼此即是世交,无事屈驾在会下居住数天如何?”圣天子答曰:“感领感领!小侄现在张员家下居住,迟日再来打扰便了。访问老伯,贵府门上之匾写着‘天下第一家’是何解法?”其人答曰:“此匾五字,我都不知,高先生要知端的,请入四堂问我家父便知。”天子闻言,心中十分疑惑,为何个个俱称不知,其中定有原故。他叫我入四堂问他家父,我便入去问个明白便是。仁圣天子想定,开言曰:“烦老伯命人引我进去,拜候公公便是。”其人即命家人带圣天子进入四堂。圣天子即便起身揖别,迳至里面,见丹墀两旁有四柱大厅,悬着许多名人书画,直上大堂,比三堂更加华美,金碧辉煌,古画奇珍,不计其数。圣天子叹曰:“怪不得说上天神仙府,人间宰相家。孤家宫殿都不如他也。”家人即请高老爷在堂上坐下,待我禀知家主出来奉陪。说完即入花厅而去。少顷,见一位白发公公扶杖而出,年约八十余岁,三缕长须,十分精神壮健,直到堂上与圣天子见礼坐下。公公曰:“访问高先生到来敝省,有何贵干?”圣天子答曰:“到来贵省探望庄友恭大人,现在张廷怀员外家下居住,顺道特来府上拜候。”公公曰:“尊驾无事,不妨在此留住数月,遍游敞省地方,江南胜景,甲放天下。”圣天子曰:“到来贵省,一则游玩地方,二则探望知己朋友。请问公公:贵府门前之匾上写着’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公公答曰:“门上之匾,是我家父百岁上寿,各亲友共送三匾,后堂两匾,门前一匾,请入后堂问我家父便知明白。”圣天子闻言,此公公尚有家父,百岁以上之人,居住后堂尚有两匾,未知何如写法,随即开言:“求公公个人带吾进现,感领感领!”公公即叫家人带了圣天子进内堂。圣天子起身作揖而别,随家人转入后堂。只见四边奇花异草,清清绿绿,香味远飘,恍似仙洞一般。圣天子叹曰:“此间真仙境也!”步到堂前,见上挂一匾,书的‘百岁堂’。家人曰:“高老爷在此等等,待小的上堂禀明家主,然后请见。”圣天子曰:“烦劳烦劳!我在此等候便是。”家人即便上堂,未久,出来言曰:“高老爷请进!”圣天子即随家人进内,只见堂上精洁不凡,桌上有龙涎香一炉,香烟馥馥,到此令人神清气爽,如广寒仙宫一般。圣天子直到堂上,见一耆老坐在睡椅之上,左右有二小童侍立,发与须眉俱白,红颜皓齿。圣天子上前作揖曰:“老公公,有请公公一见。”天子即命小童扶起,拱手回礼曰:“请坐请坐!”宾主一同坐下。公公曰:“高先生光临茅舍,有何见教?”圣天子答曰:“小侄孙乃北京人氏,在军机处与令孙同事。今日顺道到来拜见老公公,得观尊颜,十分荣幸。”公公曰:“贤侄到此,可曾游玩各处胜景否?”圣天子答曰:“曾游玩数处,贵省好景,一时观之不尽,天下可算第一胜地也。”老公公曰:“高先生现在何处居住?”圣天子曰:“在张廷怀员外家居住。”圣天子随即问曰:“请问老公公今年贵庚几何?”老公公答曰:“老拙今年一百零八岁。”圣天子闻言,叹道:“真乃高年长老者也。”又问曰:“请问老公公贵府门前之匾,书‘天下第一家’五字,是何解法”老公公曰:“高先生有所不知,拙上年百岁大寿,众亲朋友来上三匾,门前之匾曰‘天下第一家’,堂前之匾:百岁堂,堂内之匾’序吾家事’。高先生请看室内之匾,便知明白。”圣天子闻言,即便抬头观看堂内之匾曰:‘天嘱其希,地嘱其希,帝嘱其希,家内老少亦嘱其希;父为宰相,子为宰相,孙为宰相。如我富不如我贵,如我贵不如我父子公孙三及第;如我父子公孙三及第,不如我五代结发夫妻百岁齐。”仁圣天子看完:“此真第一家也。”又与老公公言谈几词,作别回庄而去。

    圣天子回到庄上,廷怀曰:“今日往何处游玩,去了一日?”圣天子答曰:“往刘家庄去了一日,他门前之匾上书‘天下第一家’,我不解其故,后至入门,同他少年后生,叫我问他家父;着人引我入二堂见伊家父,即至二堂,又叫我入三堂问他家父;后直入五堂,有一百八岁公公,叫我看其堂匾,方解其放,将前事一一说明。张廷怀曰:“刘家富贵寿考,真系天下无双。”大众言谈一回,晚膳已完,各归寝所。光阴如箭,不觉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处风俗,专以打擂台为例。到了是日,张廷怀命家人摆设酒筵、与圣天子开怀畅饮。饮完之后,张廷杯曰:“我们去打擂如何?”圣天子曰:“甚好,甚好!”即便一齐同出街前,说说谈谈,到了龙王大庙前擂台之下。看见人如蚁队,来看打擂台,摆卖什物,不计其数。台主乃是赵芳庆,本处有名的教师,手下徒弟数百余人。圣天子与廷怀二人,一齐来到台前,只见台上有一对曰:

    武勇世间第一,英雄天下无双。

    左边有一规条,曰:“上台比武,不论军民人等,不得私带暗器;拳脚之下,生死两不追究。”只见台下各人挤拥,闪开一条大路,见有数百五色军,簇拥一位教师到来,生得十分武勇,犹如天将一般。到来台下,约离数丈,一跃上台,在台上耀武扬威,口出大言,声言:“有本事者上台比武,无本事者不可上台枉送性命。拳脚之下,断不留情。”话了数句,怒了台下一位武探花萧洪金,一跳上台,开言曰:“赵芳庆,我来与你比武!”赵芳庆曰:“萧洪金,你乃本处一大绅衿,不宜来上擂台,恐防交手拳脚无情,有伤贵体。”萧洪金曰:“不妨!你有本事,只管放过来。若是知机者,快快下台藏拙,不宜在此夸张大口,目下无人。”赵芳庆曰:“既然如此,你来,你来!”萧洪金曰。”就来!”即装开架势,用一路双龙出海扑将过去,芳庆用一路大鹏展翅,双手格开,你来我往,斗了三四十个回合,萧洪金自己渐渐气力不加,叫声“不好”登时就被教师芳庆飞起一脚,将他踢下台去,跌得萧洪金头破额裂,鲜血淋漓,昏迷不省人事。台下之人大笑不止。众家人扶他回家而去。圣天子一见心中大怒,想萧洪金乃朕之臣,别人被他踢伤犹可,今探花被此重伤,若不与民除却大害,深恐民间丧命不少,且无了局。主意已定,欲上擂台,旁边闪出一人,叫声:“高仁兄,且慢上台!割鸡焉用牛刀?待弟上台将他打下便了。”天子急视其人,乃系张廷怀。遂答曰:“你要上台,须要小心!”廷怀曰:“晓得!”就即将身一跳,飞上台去,叫声:“我来也!”芳庆抬头一看,见有一人,面如满月,相貌惊人,遂开言曰:“来者贵姓大名,说过明白,方能交一手。”张廷怀曰:“我姓张名廷怀,便是特来与你相会,你不得自恃英雄,目中无人。你只放马过来。”自己装定手段,用一路猛虎下山扑将过去。芳庆叫声:“来得好!”将身闪过,即用一路双飞蝴蝶廷怀额上打将过来。廷怀就用一路出海蛟龙双手推开。你来我去,你往我迎,斗了七八十个回合,廷怀自知气力不加,难以取胜,卖个破绽,跳下台去。芳庆见廷怀不是对手,在台上扬声大叫曰:“台下英雄,有本事者方可上来。”仁圣天子奋力将身一纵,飞上台中,叫声:“我来与你见个高低!”不知仁圣天子与赵芳庆比武谁胜谁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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