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客套,便嘱何绍明休息一夜,明日便得赶往京城,随即告辞而去。
待小太监走了,张佩纶上前恭贺何绍明高升,随即道:“中堂嘱幼樵已为大人准备住处,大人舟车劳顿,不如随幼樵先去休息?”
“先生客气了,不是在下不愿,只是……”何绍明指了指身后以及聚集起来的七八十号人,道:“在下随从实在太多……”
张佩纶吃惊之后,随即爽朗笑道:“大人多虑了,这七八十口人的地方,总督府还是能安排的下的。大人且随幼樵前去休息,晚间中堂大人自会召见大人。”
何绍明见无法推辞,便应了下来。几拨人合做一股,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开进城里。张佩纶坐着自己的轿子,何绍明却骑上了一名亲兵的马。那马是河套马,生得高大,一身雪白,倒也显得威武。衬得马上的何绍明,自有一番英武之色。
围观百姓对着马上的何绍明指指点点,时不时有天津爷们儿高声喊道:“何爷威武,给咱长脸了!”
“何爷!给大家伙儿说两句!”
一路行来,百姓一路跟随,坐在马上的何绍明免不了有些志得意满。他何绍明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儿的主,既然豁出性命办了实事,那受众人仰慕,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心中满足,脸上自然挂着笑,时不时拱手对围观的百姓致意。
跟在后面的秦俊生,拎着两只大皮箱,脖子上骑着小安妮,秋日里走得一身臭汗。望着何绍明,免不了有些怨气。“国涛,我怎么看先生这幅表情有点儿像小人得志呢?在美国的时候先生也不这样啊?”
“少废话。”魏国涛没好气地白了秦俊生一眼。“用先生的话说,这叫政治做秀。你小子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换你,恐怕早出洋相了。”
秦俊生嘿嘿笑笑,没再言语。秦俊生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就是一出谋划策的主儿,让他坐到何绍明的位置上,恐怕还真没几个人能服他。无他,性格因素。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上位者的。你可以不苟言笑,可以玩世不恭,但必须得有让人信服的魅力。而这点,恰恰是秦俊生所缺乏的。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队伍走得越来越慢,直到两个时辰后,才到了张佩纶给何绍明安排的住所。为了安排众人,张佩纶清出了五间三进的院子。又折腾了个多时辰,众人这才算安顿下来。
张佩纶见何绍明神色疲乏,便告罪一声,让何绍明先休息,自己转身回衙门了。
两个小丫鬟服侍着何绍明沐浴之后,何绍明找来了魏国涛、秦俊生二人。
品着上好的香茗,何绍明问道:“怎么样,这归国了,有什么感受?”
秦俊生呲牙一乐:“脏、乱、差,这京师咽喉的天津都是如此,想来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魏国涛则面色深沉,道:“如果开战,必不是日本敌手。”
何绍明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讲?”
“日本国民,上下一心,仿佛知道自己节衣缩食是为了什么。而大清,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散漫之余,全无防范之心。尤其是看了总督府的侍卫,枪械倒也算精良,精气神完全不对。如果真有这么一战,大清必败!”
何绍明轻蔑地笑了笑:“是啊,一点儿方法意识都没有。这举国上下,恐怕还沉浸在同治中兴的美梦里呢。装着看不到隔着几条街外的租界,听不到乡下民间的疾苦,闻不到越来越浓的硝烟味儿。这朝廷上的列位,不但给自己编制美梦,还把这美梦强加给所有百姓。不败,可就真对不起朝廷列位大佬的‘苦心’了。”
“所以,我们实现目标的第一步,便是建立一只现代化的军队。绝不能在这场决定国运的战争中,输掉!国涛、俊生,今天我对你们提第一个要求:都把脑袋清理干净,就装着一件事,准备战争!”
“是。”
“是。”
二人起身,立正点头应是。表情前所未有地肃穆。
傍晚时分,何绍明正打算着要不要去再见见那为霍大侠,张佩纶又回来了。
方一进门,张佩纶便告罪道:“何大人,真是抱歉。中堂下午启程起威海巡视,这回怕是见不着您了。”
“中堂大人可比不得在下一个轻闲人,自有要事去忙。”
“中堂也甚为惋惜,言,他日必摆酒与何大人贺高升之喜。”
“诶?幼樵先生怎地如此客气?我一看先生便心生亲近,不如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幼樵怎敢高攀?”
“幼樵兄此言差矣,先生学贯古今,乃当世大儒,说起来是绍明高攀了。”
两人一番客套,言谈之间便亲近了不少。一个口称幼樵兄,一个连声复衡贤弟,亲热的不得了。一通闲扯,待日薄西山,厅上摆了酒席,二人便落座把酒言欢。
酒至半酣,张佩纶道:“复衡贤弟,你如今这幅穿戴打扮,怕是还没等见架便被人弹劾了。”
何绍明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短发,衣服好说,这头发可是个大问题。
见何绍明醒悟,张佩纶便招手,让下人送上一托盘。揭开红布,里面是一顶假发。“复衡,为兄早为你准备好了,明日天明,找个剃头匠理了头发,戴上此物,便无恙已。”
何绍明连忙拱手致谢:“多谢幼樵兄想的周到,否则明日赴京,说不定便遭了弹劾。”
“诶,应该的应该的。”张佩纶呵呵地笑着,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复衡啊,此次赴京,绍明可有些打算?”
何绍明琢磨了一下,没猜出张佩纶的意思,便道:“小弟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没有着落。猛然间接到圣旨,颇有些惶恐,哪还有什么打算。”
张佩纶笑了笑,道:“贤弟没有打算,你岳父可为你打算好咯。”
“此话怎讲?”何绍明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令岳差人上下奔走,图的就是想让贤弟在其眼前,也好照看一二。贤弟可真是得了位好岳父啊。”张佩纶随口调笑着。何绍明没弄清对方的意图,陪笑着,也不答话。
良久,张佩纶开口道:“只是,这朝廷上有人作梗,非要让贤弟赴任直隶。可也赶巧了,前些日子直隶宣慰使出了缺……”
张佩纶的话没说全,但何绍明全明白了。直隶的宣慰使,那是李鸿章的亲信。张佩纶这是拿话来点自己来了。怕的就是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懂进退,补了这个缺。这等于是分了北洋一部分的军权。
何绍明心中暗自嘲笑:直隶的宣慰使,老子还真没兴趣。就北洋那些个烂兵,扰民一个顶俩,打仗一百个顶不上一个。想到这儿,何绍明装做不懂,道:“直隶?直隶有什么好的,离京师那么近。那些个御史言官整天介地盯着,保不齐出点儿错就被参了,不成,小弟可做不来。”
张佩纶双目紧盯着何绍明,见其不似做伪,心中舒了口气,笑道:“正是正是。前任张大人,便是被那帮子清流参了个疏于兵事,降三级去了陕西。这直隶的官儿,可真不好当。不知贤弟现下可有意向?”
何绍明琢磨了下,开口道:“兄弟在这西洋逛了一圈,对这洋务颇有心得。愿守一良港,练一新军,操持洋务,保我大清平安。”
“哦?”何绍明的回答让张佩纶有些诧异。在他看来,何绍明怎么着也是个摘桃子的主,怎么这会儿想着要自己练兵了?成,这主意不错,你练你的,别碍着咱就成。想到这儿,张佩纶道:“贤弟其志高远,愚兄不及也。若如此,愚兄愿从中周旋一二,助贤弟成事。”
“诶呀,如此便多谢幼樵兄了。”何绍明忙做惊喜状。两人一番作态,放下心事,倒也喝得尽兴。直至夜半,张佩纶才告辞而去。
门房前,看着张佩纶远去的身影,楞格里问道:“老爷,这李中堂的幕僚找您干嘛啊?”
何绍明不屑地笑了笑,轻声道:“还能干什么?这是怕老爷我抢了他们的饭碗,过来警告来了。”说罢,何绍明转身进了门。
留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楞格里。“不对啊,我看老爷您跟他相处的不错啊,老爷……老爷?”楞格里回头,发现何绍明早就进去了,急忙追了上去。他时刻惦记着自己忠仆的身份,尤其是在何绍明受伤之后。
(第三卷了,这卷不长。诸位看着过瘾,就多给点儿鲜花 贵宾 外加收藏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