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县阁下和野津阁下同样做好了成神的准备。你们必须自裁,用鲜血洗刷帝国陆军的耻辱!”
一小队衣衫破烂的日本兵,狼吞虎咽地吃着米饭团子,包围他们的,是几百名出离了愤怒的日本兵。这队日本兵,只是继续填补着空虚的肠胃,而后将眼神飘向指挥部里的川上操六,指望着参谋长阁下能为他们辩驳。
他们很想站起身,高声喊:“我们不是懦夫,而且在最后的战斗打响之前,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只是师团长阁下命令我们保护着参谋长以及一些关东军的武器,退往元山。师团长阁下甚至说,我们活着比战死更有价值。”然而十几天地狱一般非人的生活,连续赶了上千里路,穿过雪峰山脉,忍受着饥饿与各种死亡的威胁之后,这些士兵只剩下了木然。一路上,他们损失了七八名同伴,就算是如此,依旧将各种沉重的关东军武器携带回了元山。眼下一切辩驳都是苍白的,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参谋长阁下。
而此刻,川上操六的境遇,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好到哪儿去。一名大尉军官,正威胁着他这位中将,让他自裁。
“阁下,这是我为您准备的肋差,请您安心上路,我会上报军部与大本营,您是战死在了义州。”大尉的脸色决绝,根本就不容川上有任何异议。
“佐藤君,你是在威胁我么?”川上厉声质问道:“我是帝国的中将参谋长,而你只是一名大尉军官。我的死活,你无权决定!我要求你立刻给大本营发电报,并安排渡船,我有重要的情报,要在一天内赶到广岛……”
“您可以把情报写在遗书里,我会替您转交……请您上路,为了帝国陆军的荣耀,您必须死!”大尉直起了腰,狠狠地道:“如果阁下下不去手,鄙人可以代劳。”
望着大尉桀骜的神色,川上操六心里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终于明白,山县有朋一手缔造的帝国陆军,在各种力量纠结下,终于变成了一只不受控制的洪水猛兽。而川上本人,以前正是他们中的一员。正是他本人以及他的志同之士们,一手导演了整个清日战争的开端。讽刺的是,他现在必须要面对这只猛兽的反噬。
川上沉思半晌,痛苦地睁开了眼睛,叹息道:“请给我纸笔。”
大尉点点头,一个眼色过去,一名士兵须臾之后便拿来了纸笔。在川上接过之前,大尉警告道:“请阁下为了自己的声誉,不要写一些让大家难堪的文字。”
川上点点头,一把夺过纸笔,就当着大尉的面,书写了起来。而后略一停顿,便开始了奋笔疾书,整整两个小时,字迹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纸。整个过程,除了必要的思索停顿,没有过多的停滞。
他有太多的话,太多的思绪要写了。参与了整个义州战役,川上自信已经摸清了关东军门道。这是什么样一支军队啊,官兵上下都有着必死的信念,这在以往的清军身上是根本就看不到的,哪怕是淮军中最最敢战的聂世成部,也比不上。而且,更加让人惊奇的不是他们的作战勇气,而是强大到变态的火力。机枪、战壕、铁丝网、曲射炮、手持炸弹,就在默默无闻之中,关东军进行了一场军事变革,无论是战术还是武器,已经完全脱离了川上的认知。而且毫无疑问,关东军武器,正是为了适应新的战术体系而专门设计的。
川上曾经亲眼看到,义州城门靠着一挺马克沁,硬是整整挡住了第三师团四个小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日军不迎头赶上,就算投入再多的兵力,也根本不可能战胜这个对手。
又过了两个小时,直到天色已暮,川上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眼一直对他怒目而视的日本士兵,川上操六只剩下了苦笑,看来,他的时间不多了。
“请把这些书信,务必转交给大本营,转交给军部……而后,请给我准备一些酒食,我不希望临死之前有人打扰,拜托了。”说着,川上深深地鞠了一躬:“另外,请务必善待陪同我撤退的那些士兵,他们都是帝国忠勇之士。”
大尉冷着一张脸道:“书信我会转交,酒食也会为您准备,我们就等在门口……至于那些士兵,鄙人并不认同川上阁下的观点。即便他们真的是忠勇的,为了您的清誉,也必须……总之,还请您安心上路吧。”说着,一挥手,已经带着人走出了房间。
整个房间,只剩下了川上操六一个人。直到此刻,他才幡然悔悟。难怪帝国最具智慧的伊藤博文首相阁下战前并不支持这场战争,难怪内阁会反对在这个时候进行征清计划,正如同他们所担忧的,帝国远远没有做好准备。无论从兵力到财力,甚至是已经进行了十几年的情报搜集工作,完全没有做好。
如果他知道关东军这么强大,如果早些知道关东军的战法,如果头山满送来的情报能引起他的重视,何至于到得今日这步田地?悔不当初啊!只希望,这份书信,能尽早的送到大本营,能引起大本营足够的重视,否则,等待帝国的,只有一种可能,失败!
一八九四年十一月十日,日本陆军参谋长川上操六,连同保护他回到元山的二十一名日本兵,被守卫在此的日军大队长以下克上,勒令自裁。而后足足耽搁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川上临死前的书信以及冒死带回来的新式武器转交给了大本营。后世日本的历史学家无不叹息,若是那名大尉早一点转交,日本很有可能会重新掌握这场决斗国运战争的主动权!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日本占据了海面以及兵力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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