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不老一退了出去,房子珠就面对着那“独臂煞星”雷越鼓。
面对面。
这样相对片刻,明显的,雷越鼓已感觉到不自然。
他干咳了一声。
房子珠没作响,只用一双妙目,端视着他,一双眼眸,还蘸了蜜糖的刷子一样,在他脸上、身上,刷来又刷去。
雷越鼓更不自然了起来。
甚至很有些尴尬。
房子珠又隔了半晌,才说话。
一开口,她就问:“你排第八,想不想爬头?”
雷越鼓额角刚滚下了第一滴汗,答:“想。”
房子珠居然又问:“想不想要我。”
雷越鼓喉核搐了搐,终于答:
“想。”
“很想?”
“很想。”
“想我为啥不敢向我表示?”
“我怕?”
“怕老蜘蛛?”
“是。”
“现在呢?”
“杀了他就不怕了。”
“你对剩下的兵马全都可以纵控吗?”
“一定可以。”
“那好,”房子珠吩咐道:“事成之后,你今晚来。”
她没有说今晚来干什么,也没说明时间、地点。
可是雷越鼓的眼睛像点灯一般亮了。
“你比人少长一只手,也比人迟入义军队中。”房子珠切中要点地道。“所以你起步得比人快,还得要贵人提擢──我支持你。”
雷越鼓连脸上也像喝了七八斤酒一般酡红了起来。
然后房子珠这才叫他走。
他一走,就剩下了一名当家。
一名女当家。
“马蚤娘子”吕碧嘉。
房子珠对待吕碧嘉说话的态度,又完全不一样了。
她变得很沉着。
又相当沉重。
而且还对吕碧嘉相当尊重。
吕碧嘉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妇人的样子,不,其实还予人一种倦慵慵的妇人样儿,严格来说,她还让人感觉到她是个怨女。
──不止于怨女,还是一个不折不扣怨妇。
一种怨天怨地、怨性怨爱、怨丈夫怨际遇怨命乖的那种怨妇。
她的样貌看来已看破世情,但她神容之间摆明了仍在红尘世俗打滚,而且还乐此不疲。
──大概只要可以,只要可能,还准备千年万载地打滚下去。
她的表情很无所谓,但稍为精明一点的人都可以分明判断出来:
她这种人,才不会轻易放弃她所要的任何一事一物──虽然看样子她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在乎。
看来,房子珠却对她很礼重。──一点也不像是对待刚才那三名当家,虽然辛不老、雷越鼓和吴中奇他们在军中排名都远在这吕碧嘉之上。
房子珠居然对吕碧嘉诚恳地道:“你觉得刚才我所做的,都对不对?”
吕碧嘉脸上还是那懒慵慵的表情:“你才是这儿的首领,你做的,没有不对的。”
房子珠居然谦虚起来:“谁说我是这儿的领袖?这可折煞我了。”
吕碧嘉不卑不亢地道:“就算你现在还不是──可是,很快便要是了,那老蜘蛛一定斗不过你。”
房子珠却不以为然:“丢!我倒不把老蜘蛛放在眼里。可是,我这儿的家当叫天王都会接收过来,我只不过是查天王麾下的一名小主管,一线王才是义军真正的头领──我算是什么!”
吕碧嘉懒洋洋地道:“不过,叫天王一定会把指挥义军的大权还交给你,你才是名副其实义军的领袖──你就别推让了,我在这儿就只听你调度指挥。”
房子珠却仍谦恭如故:“千万别那样说。要不是你受托于叫天王,潜入义军来与我联络,我这支军队仍得跟那老不死飘流失所、拼生打死的,但在江湖上连个正旗儿都扛不上呢。多蒙叫天王眷顾,能让这支队伍变成捍卫朝廷的禁军,那就是大恩大德了。姐姐你跟他们不同,你是叫天王派来的,我一向以查天王马首是瞻,他有指派,莫不从命。我对他们只是煽动利用,对你的意见,可是言听计从。”
吕碧嘉爱理不理,但言辞上又很谦卑小心:“姑奶奶言重了。一切仍以姑奶奶计策行事,做了老蜘蛛,再干掉他的心腹人马,我们才去会合叫天王,那时,你若仍有心为他效力,再去跟王天请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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