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天德显然全心全意,向那高洁、孤漠、银冠的道人招呼。不管他们是谁,左天德的脸色,却不是为邓玉平和孟相逢改变,而是为了那两人。
那道人看见大厅的情形,似十分动容。
梁斗正想说话,忽然感觉全身一寒,身上“天柱”、“神道”、“志室”二处穴道都被扣住。
他勉力一看,只见应欺天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边。
梁斗想叫,又叫不出,便向齐公子那边看去,心里也暗暗叫苦。
齐公子身边,也站了个白凤凰。他显然也是穴道受制。
这时那道人“呀”了一声,见到天正气绝,龙虎毙命;很是震讶,没有注意到大厅的事。
能叫的惟有萧秋水,他直想示警,左天德忽然退了一步,往后跨走。
他看似只后退了一步,却突然向前到了萧秋水身边,闪电般封扣了萧秋水“缺盆”、“天枢”二穴,同时间,也点了曲暮霜的“伏兔”穴,曲抿描的“天象”穴。这三人穴道被封,却与原来无异,并不坠倒。
这时进来的四人,为大厅的情形所撼,并未注意到这般情形。
那神情猥琐的人,一跛一跛,向天正的遗体走去,到了面前,恭恭正正拜了三拜,握住了天正大师的手,冥静默念,黯然垂泪。
那羽衣高冠的道人,也十分悲戚,颤声道:“这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左天德合十道:“阿弥陀佛!守阙上人,你来得正好——”
守阙上人?!
武当镇山守阙上人!
武当派守阙上人,以武功名望,只在少林木叶大师之上,不在长老抱残大师之下。
木蝉大师与之一比,在武林中的威望声誉,尚矮了半截。
现在武当派守阙上人居然来了!
守阙上人长髯颤动,竟是老泪纵横,悲声道:“是谁杀了他们”
萧秋水想答,可是发不出声音。他觉得守阙上人的语音十分年轻。
这种焦切的心情他似曾相识,高要城内,梁斗等出现,萧秋水想开口出声,揭发屈寒山就是剑王的奸情,但也是苦于发不出声。
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梁斗、齐公子、曲家姊妹也一样的感受。
“天正大师是被暗杀的”左天德喟叹道。他左手的手指,拇指竖起、拇指也竖起,好像一只手影里猫头的形象。
在权力帮来说“猫头”就是行动。
而且是杀人的行动。
权力帮这次的行动,本来就叫做“地方猫头”
“地方”就是指天正大师“猫头”就是对付他和他党羽的暗杀行动——
暗杀天正,收服龙虎,必要时也消灭之,让木蝉当上少林掌门。
他们出动了“一翅、一杀、一凤凰”方才杀了天正、暗算了龙虎,但也牺牲了卜绝。
而今守阙上人既然来了,为何也不顺手把他做了?——这正是大功一件。
武当派,一般的外务与决策,掌门太禅真人只属幕后,守阙才是主持大局、分派行动的镇山要人。
守阙既然已经来了,不如一并杀了——
余子不足惧!
左天德伸出了“猫头”应欺天与莫艳霞都看到了。
他们也伸出了尾指与拇指一一“猫头”
这行动他们完全同意——他们本来就要杀守阙上人,同时他们也知道,这武当守阙,武功也许略逊天正,但绝对在龙虎大师之上。
守阙上人显然在伤悲中,那容色憔悴、猥琐的老头,向他摇摇手,叫他不要难过——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特殊的手势——
他们已控制了全局!
他们决定先由应欺天以急速身法,突击守阙。
就算守阙躲过或接下,左天德的长枪,戳刺守阙之“玉枕”穴。
他们知道武当内家功力要得——但“玉枕”穴一破,真气尽散,纵不死也变成白痴一个!
龙虎大师的佛门“金刚不坏神功”便是这样被破去的了;这次他们要破的是“无极神功”这是武当派几可与“先天无上罡气”齐名的内功心法。
只要应欺天、左天德吃住守阙上人,白凤凰莫艳霞便罩住邓玉平。孟相逢,猥琐老人等人,一击得手,永绝后患!
左天德的“猫头”已垂下了尾指。
他们已决定出手。
只要再收起了拇指“猫头”不在,行动就要展开了。
左天德己屈起了拇指。
行动即开始!
应欺天出手!
他原本在梁斗旁边,忽然已到了守阙上人后面。
这只是一眨眼的事——你知道一眨眼究竟有多快,就可以想象他飞跃这几乎十七尺的距离有多快。
可是他的剑更快——只要你眨了一下眼,你就看不到他出剑,也看不到他收剑,他的剑还在他原来的腰间,好似未动过一般。
但他知道左天德比他更快。
不但轻功比他快,连枪也比他快。
只惜他一剑刺出,守阀上人已不见了。
而且他也听不到左天德接应的枪风。
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眨了眼睛,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至少没有掩住了耳朵。
他霍然回身,全身的毛孔在刹那间都渗出了冷汗。
左天德己死,他的一丈二尺八寸四分三的黑铁枪,已碎成一十九截,锐厉的枪尖,倒刺入他的喉管里,一双千里独行的腿,软得似没有了骨头,原来脚碎裂得像枪杆一般。
在他面前的,是那神情猥琐的老头,现在却神光焕发,神色冷峻,如大殿里的下面神像一般。
应欺天的心沉了下去——完全的沉了下去,像冷澈入骨的潭水底层的沉水一般,完完全全的沉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世界上只有一种功力,可以在刹那间,毫不费力,而且没有丝毫声响地震碎“寒铁枪”这功力就是“先天无上罡气”
而练得这“先天无上罡气”最高明的,除了武当两个现下生死不明的长老外,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当今武当派掌教太禅真人。
莫艳霞已倒地。
他刺杀守阙上人时,守阙却扑向白凤凰。
莫艳霞要刺杀孟相逢、邓玉平时,守阙已一手扣住了她背后的五处穴道。
莫艳霞来不及一声惊呼,邓玉平的剑已出手。
邓玉平是向不习惯留活口的。
这个“猫”行动就这样结束:
原来是莫艳霞搏杀邓玉平,孟相逢和猥琐老者的,应欺天和左天德狙击守阙上人的,而今守阙上人却制住了莫艳霞,邓玉平杀了她。孟相逢则迅速地解了梁斗,齐公子、萧秋水、曲家姊妹的穴道,而猥琐老人却杀了左天德。
配合无间,天衣无缝。
等到司空血、单奇伤、古同同和许郭柳想要出手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连应欺天定过神来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猫头”行动,彻底失败!
只听那原本猥琐而今神光焕发的老人道:“‘狗尾’行动,全部成功!”——
“狗尾”行动?
“狗尾行动。”那老头眼睛闪动着精警的亮光——不是狡猾的,而是比狡猾更睿智的光芒。“对。就是狗尾行动。”他再次的摆摆手。
他摆手的姿态很奇怪,不是五只手指在摆动,只有四只——四指进伸,中指却屈收。应欺天觉得这姿势很熟悉。这姿态就像一条狗在摆尾。
在他们未动手前,这老头仿佛也对守阙上人这样摆了摆手,好似是在劝慰他不要太伤心。他省悟他知道得已太迟。他那时还在满意自己等人布署的“猫头”行动,却不料别人已伏好了“狗尾”行动的杀着。
疏忽永远是最可怕的错误——它的可怕并不止在低手,尤其高手,也一样会犯。
而且疏忽往往与轻敌同时发生。
轻敌的结果——往往就是死!
而轻敌者在轻敌时还常常以为自己高估了敌人。
应欺天觉得很孤立。他知道守阈上人这等高手的武功。他没有寄望于单奇伤、司空血及彭家双虎等人。
可是他很沉得住气。他一直很骄傲一点,他是柳五公子身边的红人,也是强人。所以他说:“你就是武当掌门?!”他问得很客气,很沉静,他是向着那本来猥琐而今变得十分英睿的老头问的。
“是的。”那老头点头道“我是太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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