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的表情显得很痛苦,铁鹰的心头不由一震。
他知道杜飞一向很坚强,就算被人削掉一根手指头,杜飞也不会在乎的。
可现在杜飞似乎已无法忍受。
秦宝宝低声对铁鹰道:“看来灰衣人手上的指甲有毒,我们要帮一帮杜飞。”
铁鹰紧张的要命,他道:“怎么帮?”
秦宝宝道:“你再用你的拼命三招,我要起用我的法宝。”
他的声音既不太大,也不太小,正好足够让灰衣人听到。
灰衣人一声长笑,道:“我又何必和你们纠缠下去。”
长笑声中,他的灰影已从杜飞的剑下穿过,一飞冲天,飞出了小楼。
杜飞以剑拄地,脸色变得苍白。
女主人一声惊呼,就想过去扶他,可她忘了自己也被点中穴道,人一站起,就失去了平衡。
可是她并没有倒在地上,杜飞的手伸了过来,将她轻轻扶住。
秦宝宝和铁鹰不由相视一笑。
杜飞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柔声道:“我没有事,一点小伤而已。”
女主人转头去看方知病,因为她刚才听说方知病是一名医生。
方知病脸色很沉重,他道:“他的伤绝不是小伤,他是被‘飞残指’所伤。”
秦宝宝道:“‘飞残指’!难道竟是三十年前‘碧玉飞鹰’的成名绝技‘飞残指’?”
方知病点了点头。
秦宝宝道:“我听说中了‘飞残指’的人,必须要用世间六宝才能治好。”
方知病道:“不错。”
女主人道:“什么叫‘世间六宝’?”
方知病道:“所谓‘世间六宝’是对世上六种珍贵药物的总称。”
女主人道:“那么是哪六种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参,天山雪莲,人形何首乌,十岁公鹿的鹿茸,鹤顶红,苍犀角。合称‘世间六宝’。”
铁鹰叫道:“鹤顶红不是毒药吗?怎么也算是‘世间六宝’?”
方知病道:“‘飞残指’的毒性极烈,所以必须要用鹤顶红这种毒物以毒攻毒。”
女主人道:“这六种药物到哪里才能找到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参,人形何首乌,十岁公鹿的鹿茸,鹤顶红,我倒是有一些,只是天山雪莲和苍犀角不太容易找到,尤其是苍犀角,更是百年难寻。”
女主人不禁泫然欲泣。
秦宝宝笑道:“苍犀角不用担心,你们看,我这里不是有一块吗?”
他从发际间取出那块苍犀角来,笑道:“这一块,够不够?”
方知病眼睛一亮,道:“当然够了,其实只要一小片就足矣。”
铁鹰道:“那么就差一种天山雪莲了,天山雪莲要在天山上才有,就算我们马上赶到天山,也未必能找到,何况杜飞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方知病道:“从这里到天山要走一个多月,而杜飞只能支撑三天。”
铁鹰惨然道:“这可怎么办?”
秦宝宝道:“只有另外想方法,这附近的武林人物中有没有昔年天山派的人物了”
铁鹰道:“这有什么用?”
秦宝宝道:“如果是天山派的人物,必然有被视为天山派镇山之宝的天山雪莲。”
铁鹰一拍大腿,笑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去。”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光顾着懒驴打滚,把什么都滚没了。”
铁鹰笑道:“只要杜飞能够得救,我就是变成一头驴也没有关系。”
杜飞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如果他不是想到自己是个男人,他的眼泪恐怕都要下来了。
秦宝宝道:“我记得离这里三十里地,有一个顾家庄,据说顾家庄的庄主就曾经是天山派的门徒。”
铁鹰道:“三十里地并不算远,我们马上就去。”
三十里地的确不算远,如果坐着马车去,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不过现在已是深夜,在深更半夜去找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并且去要一件很珍贵的东西。这种事好像有一点困难。
铁鹰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秦宝宝问他,道:“如果那个顾先生不想把天山雪莲给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铁鹰道:“这还不简单,如果他不给,我们只有强抢。”
秦宝宝道:“我听说这个顾先生是天山派最优秀的门徒,不但武功很高,并且有昔年孟尝君之风。”
铁鹰道:“孟尝君之风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孟尝君是战国时齐国的一个公子,手下有门客三千,这个顾先生也和孟尝君一样,慷慨大方,好结交天下英雄。他的家中虽然没有门客三千,不过每天都有三五十个各种各样的人物。”
铁鹰道:“你是说他人多势众,我们抢是抢不过他们的。”
秦宝宝道:“如果强抢,恐怕有点困难。”
铁鹰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杜飞中毒死去。”
秦宝宝道:“方法总是有的,就看我们怎么去想了。”
铁鹰笑道:“我知道你的主意比我的头发还多,这种伤脑筋的事当然由你来做。”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方法我早已想到,就不知道你想不想做了。”
铁鹰道:“只要能救杜飞,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秦宝宝笑道:“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好办了。”
深更半夜去总是不好,秦宝宝的意思是等到第二天清晨。
铁鹰虽然急得要命,为了不至于误了大事,他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秦宝宝看起来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通过这段时间和秦宝宝的接触,铁鹰对秦宝宝充满了信心,在他看来,世上几乎没有秦宝宝做不到事情。
杜飞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方知病平时看起来一副百无用处的样子,可一旦治起病来。那种老练成熟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专家。
现在铁鹰才知道,杜飞心上人姓艳,叫做艳飞飞。
铁鹰感到这个名字很好听,他对秦宝宝笑着道:“杜飞也是飞,她也是飞,难怪两个人能飞到一起。”
秦宝宝道:“正因为她也叫飞,所以杜飞飞了半天才把她追到。”
铁鹰道:“这么说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决定一件事情?”
秦宝宝道:“当然有这种可能,比如说你叫铁鹰,你未来的那一位的名字要么叫兔子,或是一个属兔子的女子。”
铁鹰大笑道:“只有最笨的人才会相信这种事情。”
说说笑话有时候会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铁鹰现在的心情感到好了许多。
漫长的黑夜总算过去,清晨在不知不觉中来临,这一夜铁鹰虽然并没有睡好,可是第二天醒来时精神依然很好。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打扮了一下自己。这是秦宝宝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的部分。
铁鹰其实长得并不算丑,如果让他好好地洗一个澡,把胡子刮干净,再换上一件体面的衣服,他看上去还是像一个大人物。
他今天的身份也的确是一个大人物。
等他自己打扮完毕,走出房间,躺在床上的杜飞和方知病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飞笑道:“这样子看上去,又和以前差不多了。”
铁鹰笑道:“这主要是因为我以前做老大做的时间太多,举手投足之间,当然有一定的派头。现在又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当然很像那么一回事。”
他转头四顾,道:“秦宝宝呢?秦宝宝到哪里去了。”
身后传来秦宝宝的叹息:“你还没有成为大人物呢,眼睛就长到额头上去了,如果你成为了大人物之后,眼睛岂非要长到后脑勺上去了?”
铁鹰转过头去,笑道:“正因为我还没有成为大人物,眼睛还没有长到后脑勺上去,所以我才看不到你。”
他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有幽默感。”
秦宝宝道:“希望你这种良好的感觉到了顾家庄之后,还能保持。”
铁鹰道:“这一点尽管放心,到了顾家庄之后,我的幽默感一定会把他们吓死。”
艳飞飞正好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道:“幽默感是用来吓人的吗?”
秦宝宝道:“让人开心的幽默感不是铁大侠的幽默感,我们铁大侠的幽默感是专门用来吓人的。”
铁鹰苦笑道:“为什么好好的一句话到了你们的口中,听起来就不像那么一回事?”
秦宝宝道:“时间不早了,我俩该起程了。”
铁鹰对大家一拱手,道:“诸位在此静候佳音。”
杜飞道:“如果实在很难办,就不要勉强,我要你保证,一定要活着回来。”
铁鹰和秦宝宝已经走出门去。
马车也早已打扮得千干净净,漂漂亮亮。
既然铁鹰现在已是大人物,赶车的任务当然只有秦宝宝来做。
铁鹰看着秦宝宝赶车,忍不住得意地道:“好好地赶,事成有赏。”
秦宝宝手中的马鞭“刷”地一下抽了过来,铁鹰猝不及防,差一点从车上掉了下来。
铁鹰叫道:“难道你忘了现在你是我的小厮。”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莫非你也忘了,现在还没有到顾家庄。”
铁鹰道:“是不是只有到了顾家庄你才会乖乖地听我话?”
秦宝宝道:“可现在还没有到。”
铁鹰恶狠狠地道:“顾家庄总是要到的,到那个时候,再让你好看。”
秦宝宝小嘴一撇,道:“就算你在顾家庄很威风,可是你别忘了,我们不会永远留在顾家庄的。一旦回去,我会十倍地报答你的。”
铁鹰毫不为秦宝宝的威胁所动,他笑道:“我这个人一向遵循的宗旨是,得快活时且快活,能不饶人就不饶人。”
秦宝宝轻轻一笑道:“那我们就走着瞧。”
铁鹰哈哈大笑道:“走着瞧就走着瞧。”
三十里路很快就到了,顾家庄就在眼前,铁鹰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绝对不是胆小,就算让他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害怕,他今年三十有六,但最起码有二十多年是处在不停的厮杀搏斗上面。
那么他为什么会感到紧张呢?
使一个人紧张的原因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把握。
因为他觉得自己今天就像在演戏。
铁鹰也经常看戏,也很喜欢看戏,有很多精彩的戏文,他甚至都可以唱两段。
可是看戏和演戏截然不同,看戏是一件又舒服又开心的事,演戏可就不同了。演戏不但劳心劳神,最担心的还是怕穿帮。
在台上演戏,就算穿帮,大不了被人笑一顿而已,可铁鹰今天所要演的戏却绝不能穿帮。
只要自己露出一丝破绽,杜飞就完了。
马车已停在了顾家庄的门口,铁鹰问秦宝宝道:“是不是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其他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秦宝宝抓到了反击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他笑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铁鹰也有害怕的时候。”
铁鹰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害怕,只是有一点心虚。”
秦宝宝奇怪地道:“心虚和害怕有什么区别?”
铁鹰双手一拱,几乎是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了还不行吗。在这种时候,你不帮我,谁还帮我?”
秦宝宝笑道:“帮你自然是要帮你,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铁鹰笑道:“除了我的头,其他的,只要我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秦宝宝歪着头想了一想,道:“我现在还没有想起来,等我想起来之后,再对你说。”
铁鹰道:“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没有关系,我铁鹰是绝对不会赖账的。”
秦宝宝道:“相信你也不敢。”
铁鹰道:“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演戏说难也不难,关键看你是否进入了角色。”
铁鹰道:“我怎么样才能进入角色?”
秦宝宝道:“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一方之霸,高高在上的感觉,我相信你一定有体会。”
铁鹰道:“体会当然是有,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秦宝宝道:“当然有用,在进入顾家庄以后,你什么都不必去想。你只要把他们全当作你的手下就行了,你在他们面前,更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铁鹰道:“就这么简单?”
秦宝宝道:“你以为有多复杂?”
铁鹰道:“不过”
秦宝宝道:“没有什么不过,首先你千万不要去想杜飞,从现在开始起,你要强迫自己进入一个全新的角色。”
铁鹰忽地笑道:“我懂了。”
秦宝宝道:“你懂了什么?”
铁鹰笑道:“关键是不要有压力,也就是说要抛开一切包袱。”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的包袱放下来没有?”
铁鹰笑道:“正在慢慢地放,一旦面对那些龟儿子,我想大概差不多,几乎就可以放下来了。”
秦宝宝道:“那我们现在已可以进去了。”
秦宝宝在门口的拴马桩上拴住了马,走上台阶,轻轻地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穿着崭新的蓝布袍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秦宝宝一眼,和和气气地道:“这位小哥,有什么事?”
秦宝宝大咧咧地道:“这里可是顾家庄?”
中年人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们家的主人可是天山剑派的顾冲霄,顾大侠?”
中年人道:“不错?”
秦宝宝道:“这就对了。”
他转过身去,走到马车边,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道:“主人请下马车,我们已到了。”
中年人看到了一个相貌威严的男人从马车上慢慢地走了下来,这个男人穿着一件剪裁极好,价值不菲的丝缎长袍,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威严态度。
中年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白衣人的身份不低,他也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向门边一退,把手一摆,道:“请先生入内。”
铁鹰忍住笑,很威严地点了点头,道:“顾冲霄在不在?”
中年人道:“家主正在厅中待客,我这就去请他来见先生。”
铁鹰道:“最好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中年人道:“在下知道。”
中年人将铁鹰和秦宝宝领到偏厅,自去大厅中去请顾冲霄。
秦宝宝仔细地研究起这个偏厅来,虽然是个偏厅,布置得也很不错。
房间里的摆设,绝对谈不上奢华,也不能算是寒酸。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每样东西并不名贵却很精致。
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可以通过许多方法,通过这间偏厅的布置,秦宝宝可以看出。顾冲霄并不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
一个不注重享受的人,他的性格往往开朗豪迈,崇尚简单。
对付这样一个人,就必须用比较复杂的方法。
秦宝宝把自己的一个想法告诉了铁鹰,铁鹰不由笑道:“难怪江湖上一致公认秦宝宝是有名的难缠,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点。”
秦宝宝道:“就算最高明的方法,也必须由人来实现。”
铁鹰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已找到了感觉。”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顾冲霄已来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个人正笑道:“不知是哪一位贵客降临寒舍。”
顾冲霄今年四十九岁,身材高大,声若洪钟。
虽然已是年过半百,可是他的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块多余的肥肉。本该发福的小腹上,居然如少年人一样地平坦。
铁鹰站了起来,微微一拱手,道:“来的可是顾冲霄顾大侠。”
顾冲霄急忙还礼,道:“何敢当大侠二字,先生莫要折杀在下。”
铁鹰笑道:“顾大侠何必太谦,先生当世孟尝之名,响于江湖,天下虽大,可谁人不知顾大侠虚怀若谷,礼贤下士。”
说出这种很有水平的话来,铁鹰忍不住感到得意。他相信,无论谁听到这种话,都一定会很开心的
顾冲霄的确面有笑意,他平生之志,也不过是做当世孟尝,如果自己死后,别人在提到自己时能赞一个“好”他已很满足。
江湖之人,从来就脱不开“名”“利”二字。顾冲霄也未能免俗。
顾冲霄拱了拱手,道:“请问先生是”
铁鹰道:“在下风飞扬。”
顾冲霄耸然动容。他惊讶地道:“原来先生竟是‘一剑光寒十九洲’的风飞扬风大侠。”
顾冲霄不能不惊讶,因为风飞扬的名气在江湖之上绝不亚于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卫紫衣。
和卫紫衣不同的是,风飞扬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他的武功虽然很高,名气虽然很大,但江湖上真正见到他的人却很少。
秦宝宝之所以让铁鹰冒风飞扬的名头,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秦宝宝早已想到,凭风飞扬的名头,绝对可以压得住顾冲霄。
顾冲霄的神情果然变得更客气,更谦虚。
他向后吩咐道:“为什么还不备茶。”
铁鹰此刻的确需要一杯茶来润润喉咙,他可以想到,今天要说的话,也许比他以前一个月说的都要多。
一个相貌清俊的小厮托着一个银盘走进厅来,银盘中是一盏很清很香的茶。
这个小厮或许是刚刚来的,面对生人的时候,还有一点紧张,他在走到铁鹰面前的时候,手上略松了一松,银盘中的茶盏竟倒向铁鹰。
站在铁鹰身边的秦宝宝眼疾手快,左手飞快地伸出,在茶盏将倾的时候,将茶盏轻轻托住。
小厮看了看秦宝宝,目中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一种连秦宝宝都猜不透的表情。
顾冲霄沉下脸来,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在客人面前训斥家人,毕竟是一件失礼的事情。
铁鹰心中暗笑道:“不过是想试一试我的身手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
秦宝宝去接这杯茶当然最好不过,秦宝宝的轻功原本就比铁鹰好,现在别人一定会认为,连一个小童的身手都如此高明,那么这个风飞扬当然更不简单。
铁鹰从秦宝宝的手中接过茶盏,放到口边,呷了一口,脱口赞道:“好茶。”
顾冲霄笑道:“当然是好茶,这是我特地为风大侠准备的上好的茶,想必风大侠已品出其中的不凡之味。”
铁鹰的脸色渐渐地变了,茶入喉之时,已没有了清香之气,而是一种针刺般的疼痛。
茶中有毒!
铁鹰冷冷地道:“顾先生这是何意?”
顾冲霄同样冷冷地道:“据我所知,风大侠自从铁树坪一战之后,身负九处重伤,就算不死,也绝不可能再入江湖。可先生居然自称为风大侠。”
铁鹰感到秦宝宝迅速地塞给自己一包东西,并且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服下。”
铁鹰知道,秦宝宝塞给自己的必是一包解药。
铁鹰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把手中的茶又端起,笑道:“风飞扬如果那么容易就死了,他就不是风飞扬了。这茶真的不错,不喝实在有些可惜。”
他将茶一饮而尽,同时,手中的药也随着茶水服入口中。
现在他放心很多,可以有足够的心情和顾冲霄斗下去。
秦宝宝可以想到,顾冲霄毕竟是名满江湖的成名人物,所以他在茶中下的不可能是歹毒的东西,充其量只是一种蒙汗药之类。
风飞扬的故事一向充满传奇色彩,风飞扬本人也被视为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所以如果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身负九处重伤的风飞扬当然是有可能活过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理由要由铁鹰编造,铁鹰有没有这个能力?
顾冲霄一直在看着铁鹰,当他看到铁鹰居然砉无其事,脸上表情不由充满了惊讶。
他用的的确是蒙汗药,一种很有效的蒙汗药,他一生中只用过三次这种东西,每一次都很有效。
所以当他看到铁鹰居然没有事的时候,心中已感到惊疑不定。
铁鹰叹道:“想不到连有孟尝之名的顾冲霄也是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重出江湖。”
秦宝宝道:“这也难怪顾先生疑心,你当时身负九处重伤之时,连我也担心你是否能活下去。”
铁鹰笑道:“当时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活下去,若不是遇到傅先生,我恐怕早已死了。”
顾冲霄道:“傅先生?”
铁鹰笑道:“江湖上又有几个傅先生,我说的傅先生,当然就是当今世上最有名的名医傅青衣,傅先生。”
铁鹰不是在毫无边际地海吹,就他自己而言,傅青衣的确救过他的命。
没有人怀疑傅青衣的医术,就像没有人怀疑卫紫衣的武功。
如果说傅青衣能够让人死而复生,也许有人怀疑,可是如果说傅青衣可以让伤重的人恢复建康,没有任何人会有一丝怀疑。
顾冲霄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半信半疑了。
风飞扬一身不可测的武功,加上傅青衣几为天人的医术,奇迹不是不可以发生的。
铁鹰叹道:“我今天感到很失望。”
秦宝宝道:“可是你千万不要怪责顾先生,换作是我,也许也会这样做的。”
顾冲霄急忙道:“风先生请原谅在下不识之罪,今日之江湖已非昔日之江湖,风先生也该知道,现在江湖上人心难测,在下不能不小心。”
他问道:“风先生服了我的蒙汗药,为什么却没有事情。”
铁鹰正好大吹一番,他笑道:“顾先生未免太瞧不起在下,若是连区区的蒙汗药都可以将我制住,风某早已不知死过多少遍了。”
顾冲霄叹道:“想不到风先生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铁鹰笑道:“哪里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只不过傅先生天天用药汁灌我,普通的毒药对我早已没有多大用处。”
顾冲霄禁不住赞叹道:“风先生真神人也。”
铁鹰道:“我这一次本是路过贵庄,听说顾庄主是当世英雄,所以特来探望。”
顾冲霄连连摆手,道:“不过是浪得虚名,哪里称得上是什么英雄。”
铁鹰道:“顾庄主昔年可是天山剑派?”
顾冲霄长叹道:“敝派人才凋零,难与天下英雄争锋,世上早已没有天山派这个名字了。”
铁鹰道:“振兴天山派的重任非顾先生莫属,顾先生好自为之。”
顾冲霄道:“承风先生吉言。”
铁鹰道:“顾先生平时都有一些什么爱好。”
顾冲霄道:“在下平时除了结交天下豪杰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神兵利刃。”
铁鹰道:“我们江湖之人,除了宝马利刃,还能喜欢什么。”
顾冲霄道:“风先生之言极是。”
铁鹰心里很是着急,现在庄子已进来了,冒充风飞扬的名头,看来也成功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秦宝宝一直垂手立在铁鹰的身边,显得很守规矩,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铁鹰是永远也猜不到的。
时间过得飞快,铁鹰和顾冲霄谈得似乎很投机,在别人看来,他们随时都会结成兄弟似的。
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顾冲霄准备得很丰盛,并且还请来了三个陪客。
第一个人干枯矮小,面黄肌瘦,看起来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在三个人中,他的个子也是最矮小的。
可是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不会对他存半点轻视之心。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一双眸子十分锐利,也不是因为他的衣衫华贵,更不是因为他手指上戴着一个名贵的斑玉戒指。
到底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无论谁一眼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敬重之意。
连铁鹰也不例外,他只觉得一看到这个人,心中就“格登”一下,一接触到这个人的目光。似乎自己就变得透明了。
铁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相貌一点也不起眼的人,一定是个很有声望的名士。
第二个人一走进来的时候,秦宝宝一看到他的脸,就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这个人长着一张很滑稽的面孔,眼睛很小,小的就像能从筛子缝中掉下来的绿豆,他的鼻子却很大,两个硕大的鼻孔,似乎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他还长着一个嘴唇很厚的嘴,要命的是,他的嘴唇偏偏红的像搽了通红的胭脂。
秦宝宝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脸上的笑容维持到一个正常的水平。
第三个人看上去比较正常,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青衫,头上戴着青布头巾。
只有有功名的人才有资格戴着这种青布头巾,看来这个人竟还很有学问。
可是这个人却让人很不舒服。
其实这个人的相貌并不算太丑,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是他就让人看了不舒服,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你看了他第一眼,就绝不想再看第二眼,如果不小心看到他笑咪咪的样子,你会忍不住要吐出来。
秦宝宝也很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他感到这个人竟是平生所见的人中最讨厌的人。
顾冲霄为铁鹰和秦宝宝一一介绍,第一个人的名字姓李,叫做李临涯。
铁鹰笑道:“莫非阁下便是江东名士,‘算无遗策’李临涯?”
李临涯枯黄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淡地道:“不敢。”
铁鹰看他那种没有表情的脸,心中又不禁“格登”了一下。
第二个人竟是“奔雷手”凌操。
秦宝宝听说过“奔雷手”这个名字,他听说凌操手上的功夫特别可怕,据说有一次他惹上了江湖名寇秦昭云,竟生生地将以“少林金刚手”驰名江湖的秦昭云的双手折断。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凌操“奔雷手”的名头在江湖上很快地传了开来。
铁鹰这才清楚地知道秦宝宝的远见,顾家庄中,果然是藏龙卧虎。仅仅是凌操一个人,就让铁鹰吃不消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李临涯,铁鹰就是死定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看穿。
第三个人姓梅,他的人虽然看上去很讨厌,可是他的名字却很好听,他叫梅慕白。
秦宝宝在心里觉得这个名字起的有水平,既然是“煤”当然要慕白了。
铁鹰和三个人一一拱手,态度很倨傲,他知道,如果自己显得太客气,反而不合自己的身份。
因为自己是江湖上的大人物。
他必须让别人觉得,和他一起吃饭,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顾冲霄首先举起了酒杯,满面春风地道:“今日之会,可谓一时之盛,能请到诸位光临寒舍,在下何等地荣兴。”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李临涯忽然道:“但不知风先生高寿?”
铁鹰忽地觉得头痛了,他并不知道风飞扬的年纪,而李临涯既然问出,说明他也许知道。铁鹰知道,如果自己回答错了,下面就要他好看。
铁鹰当然不能胡诌一个数字,他笑了一笑,转过头去对秦宝宝笑道:“你说说看,我今年多大了?”
铁鹰为自己能忽然想到这一点而感到自豪,他就这样很随便地一推,就把这个难题推给了秦宝宝,他知道秦宝宝必然有很好的答复。
秦宝宝朗声道:“你难道忘了,上个月主人才过完四十七岁的寿诞。”
铁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已这么老了。”
顾冲霄笑道:“四十七岁,哪里就叫老了呢,在下今年已四十九了,却仍未嫌老。”
“奔雷手”凌操举起了酒杯,道:“久闻风先生是有名的海量,今日有幸,不醉不归。”
铁鹰笑了一笑道:“我不和你喝。”
凌操一怔,道:“为什么?”
铁鹰淡淡地道:“因为你不配。”
凌操的鼻孔立刻变得像水桶的口,他本来很红润的嘴唇也立刻变得没有一丝的血色。
只要是正常的人,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侮辱。
铁鹰为什么要这么做?
铁鹰只是觉得,如果不显示一下成名人物的威风,大家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风飞扬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不太难对付的对手,他选中了凌操。
因为李临涯一看上去就是一个可怕的人,梅慕白一副阴阳怪气,手上必有惊人的绝技,何况铁鹰看到他都想吐,怎么能和他动手?
凌操“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厉声道:“风飞扬,你不要欺人太甚。”
铁鹰不紧不慢地道:“你看上去很想和我动手。”
凌操冷冷地道:“不错。”
没有人想起来劝一劝,除了秦宝宝之外,恐怕所有的人都希望这一架能够打起来。
大家似乎都想看一看闻名天下的风飞扬的武功。
铁鹰笑道:“你找我喝酒,我自然不想,但你若找我打架,我可求之不得。”
凌操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看来很有经验,无论有多么生气,一旦真正动手,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他把手一摆,道:“请。”
铁鹰一笑,道:“你跟我来。”
没有等凌操说话,他就转身,走出了大厅。
大家似乎都显得很失望。
其实这也很正常,一个成名的高手,当然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
以厅上人的身份,似乎也不能跟出去。所以大家虽然很想看这一场比武,却不得不坐在那里。
秦宝宝心中放了一半的心,看来铁鹰并不是一个没有谋略的人,他现在用的方法就很不错。
李临涯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梅慕白正伸长了脖子,去嗅手中的酒,好像恨不得连酒杯也一起吞下去,他那种样子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让人恨不得随便找一个东西砸过去才好。
顾冲霄在不停地搓手叹气,他是这里的主人,他当然不想庄子里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是他可以制止得了的。他除了搓手叹气,还能做什么?
秦宝宝其实也在担心,奔雷手凌操的武功也很不错,铁鹰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
就算万一铁鹰受了伤,也会让人怀疑。
武功极高的风飞扬怎么能会被一个小人物打伤?
可是秦宝宝又不能出去帮忙,一旦他出去了,谁可以保证屋子里的人不会出去偷看?
秦宝宝一时也是忐忑不安。
顾冲霄忽地笑道:“想不到风先生的火气会这样大。你总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有时候觉得受不了他?”
秦宝宝一指自己可爱的鼻子,道:“顾先生是在和我说话吗?”
顾冲霄笑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也算一个有身份的人,难道不知道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何况风先生还是我的主人。”
这句话立刻把顾冲霄说的怔住了。
秦宝宝把小嘴一撇,道:“你们都是成名的人物,并且明明知道凌操根本就不是我家主人的对手,为什么却不上前阻止?”
顾冲霄干笑两声,道:“凌操是为自己的尊严而战,如果我们阻止他,那他以后在江湖上又如何做人。”
秦宝宝不屑地道:“难道除了让凌操活活地折在我家主人手中,就没有第二种方法吗?”
顾冲霄笑道:“你说说看,还有什么方法?”
秦宝宝冷笑着道:“你们都是老江湖,并且都是经验丰富的长者,居然让我来想方法,可笑啊,可笑。”
顾冲霄已无应对之词。
李临涯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懂得些什么。”
秦宝宝笑道:“正因为我不懂,所以才向各位请教,李先生何以教我。”
李临涯道:“你既是一个下人,就应该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情,大人的事你哪里有资格过问。”
秦宝宝道:“我什么时候过问过,我只是请你们过问一下而已。”
顾冲霄哈哈笑道:“这位小哥好一张利口。”
秦宝宝道:“一张利口,总比口蜜腹剑的好。”
李临涯不悦道:“你说谁是口蜜腹剑?”
秦宝宝笑道:“我记得我并没有说你是。”
李临涯也已说不出话来。
和秦宝宝斗口的人,这个世上有资格的人,恐怕还找不出几个来。
李临涯除了冷冷地看着秦宝宝之外,还能做什么?
秦宝宝虽然把他们说得一个个哑口无言,可是心中也在着急,铁鹰那里究竟怎么样了?
大厅中忽地起了一阵风,是轻风,皮肤稍微不敏感的人恐怕根本感觉不到。
秦宝宝感觉到了,他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大厅中忽地多了一个人,一个灰衣人。
一种秦宝宝很熟悉的那种灰色。
一种很可怕的灰色。
秦宝宝的心不由地拎了起来。
还是那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这是那种走起路来就像飘在空中一样,看到这个人,秦宝宝的头忍不住要头大起来。
灰衣人似乎并没有看到秦宝宝,或许他没有想到,秦宝宝会在这里,何况一看到他进来,秦宝宝就把头低了下去。
一个下人,是不会引起灰衣人这种高手注意的,这个大厅中值得注意的人还有很多。
顾冲霄站了起来,道:“阁下是?”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就是顾冲霄。”
他的口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如果换了第二个人,恐怕一定会受不了的,可是顾冲霄可以受得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涵养功夫很好,而是他立刻就感觉了灰衣人的可怕。
顾冲霄也算一个难得的高手,他的本门所学天山剑法本是剑法中的一绝,足以和武林任何一种剑法一较长短。可是一看到灰衣人,多年来因武功而培养起来的信心,一下子消失无踪。
这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顾冲霄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在面对一向认为是武功高深莫测的昔日的师傅,也不至于有这种空落落的感觉。
顾冲霄觉得奇怪极了。
梅慕白这时总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有一种几乎是洋洋得意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灰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认为自己是谁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是不愿和死人说话的。
在他看来,梅慕白已是一个死人。最起码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厅上的每一个人,包括秦宝宝在内,当然一直都在注意他,可是没有人能看到他有什么动作,一道闪电般的寒光忽然飞向了梅慕白。
秦宝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梅慕白虽然看上去很讨厌,不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实在是一件很窝囊事。
秦宝宝总算算错了一件事,看错了一个人,他没有想到这个相貌很不讨人喜欢的梅慕白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将灰衣人的暗器用两根手指夹住了。
他用的是拇指和食指。
在人的五根手指中,拇指最有力,食指最灵活。而梅慕白的拇指和食指比任何人的拇指和食指都灵活有力。
他居然很轻松地就将灰衣人的暗器用两根手指夹住,就好像夹住了一只飞来飞去很讨厌的苍蝇。
灰衣人也不禁浑身一震,他没有想到,在这间屋子里居然有这样的高手。
梅慕白用他不太讨人喜欢的声音继续道:“你这个人莫非是一个哑巴,我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刚才用的是‘拈花一指’?”
梅慕白笑道:“可惜我刚才拈的不是花,而是杀人的暗器。”
秦宝宝曾经听唐老爷子说过,接暗器的手法虽然很多,虽然每种手法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得来的,但是最有效也最难练的手法却只有两种。一种是“袖里乾坤”另一种就是“拈花一指”
唐老爷子还说过,昔年为了学“拈花一指”他足足有三年没有出房门一步。
秦宝宝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梅慕白,竟然会用这种接暗器的绝学。
秦宝宝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希望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暗器抛接大战。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对付我吗?”
梅慕白笑道:“我最起码可以试一试。”
灰衣人冷冷地道:“我希望你除了‘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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