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可拿得食物,也只好忍下了。
自己闭了一会眼睛,渐渐全身散出了一股热气,她心中暗想着:“这一下是死不了啦!”
想不到绝处逢生,遇见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竟会在他自己重伤之下,而救了自己一命,这种大恩,真是天设再造。
她心中想着:“只要我能出去,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一下这好心的老人!”
一时心中,充满了对这老人的感戴之恩,想想不由脸上也带出了笑容,自语道:“那飞云道人这条计是走差了我看他怎么收场!”
方想到此.却听见隔室有了响动,裘蝶仙忙侧了一下身子,装出全身无力之态。
遂听见一苍老声音。正是那人魔除道子声音问道:“这丫头,你饿了她几天了?”
飞云道人奸笑着回道:“四天了你老看看她吧!”
接着那石窗就打开了,透进一片灯光,人魔徐道子连连问:“在哪呢?”
飞云道人嘻嘻一笑,用手一指道:“那不是饿扒下了!”
他耸了一下肩,奸笑道:“我说姑娘喂,喂!”
蝶仙有意一声不哼,人魔徐道子冷笑道:“这丫头倒会装蒜!”
飞云道人却紧紧皱了一下眉,心说:“别饿死了吧!”
当时又大叫了一声:“喂,喂,裘姑娘!裘姑娘!”
蝶仙身子动了一下,人魔徐道子嘿嘿一笑道:“怎么样?我说她是装的吧,才四天,哪能会死了?”
他把手中灯光,向上抬了一抬,把光线往里面点了一点,飞云道人忙拉了一下他手道:“你老可别大意,这丫头的劈空掌可厉害着呢!前两天我就一时大意.叫他给打碎了一盏灯。
徐道子冷笑了一声道:“她也敢”
说着又照了照,才道:“现在你叫她坐坐,她都怕没有力了,别说施劈空掌了。”
飞云道人这时放大了喉咙道:“裘姑娘,你只要把你师父秦
瑛的藏身之处告诉我们,我保险给你饭吃!”
说着又嘻嘻一笑,可是蝶仙在床上却是一声不哼。人魔徐道子冷笑了一声.又接道:“其实你就是不说,本真人也不愁找她不到,只是想省一点事罢了!”
蝶仙这时偷偷开目一线,见二人并着肩站在窗口,那人魔徐道子,想是见自己没有回音,脸上已带出一片怒容。
这时回头对飞云道人冷笑道:“我倒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
说着就要把那鸟爪也似的枯爪,向房中抓去。飞云道人不由吃了一惊。
他口中嘻嘻笑道:“你老先不要慌”
说着一面施着眼色,就势把人魔徐道子的手给按了下来。徐道子哪懂他眼色是什么意思,不由把怪眼一翻,哼了一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飞云道人脸一红,忙附唇在徐道子耳边轻声道:“你老就是这个脾气,唉!你就别管了,把她交给我吧,我一定能问出来!”
人魔徐道子对他这个弟子,真是言听汁从,闻言后,哼了声:“那也好!”说着转身就走.飞云道人自师父手上,把灯接了下来,一直送徐道子出了门,这才又同到窗口。
他脸色此时变得十分和蔼,低声下气地叹了一声,又啧了两声,才道:“这是何苦呢?”
跟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看饿成这个样子唉!姑娘,我是存心救你的,你也看见了,方才师父那九阴白骨爪,要是抓上了你,嘿嘿!姑娘,可有你的苦吃”
他说着,伸出舌头,舔润了一下那又厚又黑的嘴唇,作出一副自以为同情的表情,道:“我说姑娘,人死可是不能复生,
拿着你姑娘这么一条身子,死了可犯不着”
说着又笑了笑,把头伸近了一些,小声道:“姑娘!你只要把千面姥秦瑛的落脚地方说出来,就没你的事了!”
他又咧开口笑了笑,用极小的声音道:“你别看我是个道人,嘿!姑娘,我打开窗子给你说明白吧!”
说到此,那张丑脸居然也显得很不好意思,变成了猪肝色。
同时脖子又往里伸了一些,咂了两下嘴道:“老实告诉姑娘你吧,我这个道人。可和别处观里的道人不一样,更和庙里的和尚不一样嘻!我们是可以娶老婆的”
蝶仙听到此,气得全身发抖,但她为了更想知道一下这恶道人的心事,仍然勉强忍着疾怒,可是她已慢慢右掌微微弯起,聚着内力,只到时候,就给他一个狠着看看。
飞云道人一面说着,见蝶仙只是动了一动,却并没有对自己反驳,不由心中大喜,只以为对方已有几分动了心,愈发嘻皮笑脸,低声道:“这不是么,我话也说清楚了,我的这点小心思,姑娘你哪会不明白?我还再多一句,我是打一见面,心里可就有了你了”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又耸了一下肩道:“你别看老道对你那么凶,嘿!他那是吓唬你的,他虽是我师父,可是什么事,不分大小,都是我给他拿主意,简单说一句,也不怕你不信,他就是听我的,我叫他怎么着,他就是怎么着!”
最后这两句,声音是真小,大概是真怕被师父听到了。
他这里说了半天,床上玉人,依然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可有点急了。
当时擦了一下厚嘴,又笑了笑,道:“姑娘!你可是明白人,干脆,我就听你一句话,你只要说一声好,嘿!你不是没吃饭吗?我这马上就去给你端去,鸡、鸭、鱼、肉,别看这是山上,
嘿!不怕姑娘你笑话,自你一来,我就给你预备上了,今早上我还替你炖上了一只鸡!”
他舔了一下黄牙,皱了一下眉,看对方仍然是不哼不动,不由也自觉说得没趣。
一个人端着灯,皱着眉,又咳了一声,忍着不耐,低声道:“喂,喂!姑娘!”
蝶仙这才翻了个身,沉吟了一声,一只手还装着直揉眼睛。
飞云道人不由一盆冷水浇了个底,心说:“这好,才睡醒呀!我这半天话,合着是白说了,真他妈的”
一时又呆又气,朝着蝶仙直翻白眼珠子,还不得不忍着懊丧,又叫了两声,蝶仙才睁开眼,飞云道人又照着方才的话,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自认为这一遍,说得比前一次更为动人,可是蝶仙仍然没有一些反应,飞云道人临完还补充了一句:“要是姑娘不好意思直接答复这个问题,只要点点头我知道姑娘家是脸嫩!”
他咧嘴笑了,最后眯缝着眼道:“我也说了半天了,得!翻来复去,不就是这么点事吗?我可就听你一句话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还直向蝶仙递着眼色,不想猛然就见蝶仙双眉一挑。
这飞云道人吃过前亏,一见就知不妙,慌忙想往后退,可是蝶仙已由床上“刷!”地一声,猛地窜了起来,右手一挥“嗤!”地劈出了一掌。
飞云道人做梦也想不到,她饿了四天四夜,居然还有如此掌力。
大惊之下,想往回收头,可晚了一些。
只听见“啊呀!”一声,这种劲风,实实地在他左脸腮帮子上猛然扫了一下。
幸亏蝶仙是元气未复,否则只此一掌,就可把他送回西天了。
就如此,那飞云道人也禁不住杀猪也似地大叫了起来,一边左脸顿时肿起了老高,色作青紫,奇痛入骨,这飞云道人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噗通!一声,坐了个屁股蹲。
同时他手中那盏灯,也是再也把持不住了“叭!”一声摔在当地,粉碎了。
蝶仙隔窗冷笑道:“道人!也叫你知道一下本姑娘的厉害,看你还敢胡说八道不敢?”
飞云道人无防之下,受此重创,一时坐在地上,痛得直想叫。
勉强爬起一站,不想那只腿伤,本就尚未复元,这一站起来,气头上多用了几分力,不由“噗!”一声,又坐下了。
他一只手揉着脸,口中唉哟道:“好好好毒的娘们,这一下可叫你打得不轻!”
说着话,已顺着口角直淌着血,连里面一排大牙,都活动了。
这飞云道人,自出娘胎,哪受过人家这种打,一时连痛带气,全身都颤抖了来。
一面回头往地上狠啐了两口,啊哟道:“好娘们!算你有种”
说着话,他已经站了起来,连眼睛都红了。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对这姑娘这番用心,算是白用了,私欲一去,恶心大起。
他举起那只气得发抖的手,向裘蝶仙一指道:“丫头这不是饿了四天了,看样子你还是一点事都没有好!好!我也不打你,我倒要看看你能蹩几天”
他心中此时已把裘蝶仙恨到了极点,内心已存着活把蝶仙饿死之心。
此时一面说着话,一扭一拐地走到窗前,狠狠地把石窗用劲一关,又上了锁。
蝶仙不由快意,大笑了起来,她边笑边道:“狗道人,我们走着瞧,姑娘就不信会饿死在这里,哼!”飞云道人用手在石窗上重重拍了一下,叱道:“小贱人,道爷给你说了半天,你竟恩将仇报,好!好!你就等着瞧吧!”
他气得往上一扒,再也不愿多说些什么了。
自己用手揉着那半边脸,只这一会功夫,已肿得像大馒头也似,就痛得口里直流口水.那一排牙更是一个个地齐根痛。
这飞云道人不由抖哼道:“可打死我了!娘拉个蛋,我要不把你碎尸万段,我算是你养的”
他在这边赌咒发誓,那一边的裘蝶仙却是笑了个乐不可支。
她心中想,这一下可把他打了个好,足以警戒他下次不敢胡言乱语了,直高兴了半夜。
第二天,果然一整天,那窗户也没开一次。蝶仙心知那飞云道人是存心要饿死自己,其实,这也正对了自己的心思。
这一天,她分三次把提篮中的食物,吃了个干净,到了晚上,她静静的坐在蒲团上,等着那老人再来送食物。
果然三鼓一过,她又清楚地,听到了一声极为低沉的老音喊道:“姑娘!姑娘”
蝶仙仰头应了一声,轻轻道:“你老人家又来了?”
那人一面催促道:“快把昨天的篓子拴在绳子上”
说着由上面又垂下了一个小篮子,蝶仙解下了那小篮子,又把空篮子系上,老人拉了上去,才叹了声道:“姑娘!你没事吧?还好不?”
蝶仙笑了笑道:“我没有事你老人家放心吧!”
那老人口中答应了声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蝶仙不由关心的问道:“老前辈,你的伤好一点了没有?”
那人叹了一声道:“已见好了姑娘,你只安心的在这里呆着,我过两天总有法子救你的!”
蝶仙不由感激地道:“老人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你又不认识我!”
那老人闻言.似乎顿了一顿,才叹道:“姑娘”
那声音,像是包含着无限的委屈,可是他只是叫了这一声姑娘,没有下文了。
停了半天,这老人又叹息了一声道:“见了面如果姑娘不恨我,已是好的了我们还是不谈这些吧!”蝶仙不由一怔,忙道:“弟子承老前辈难中赠食,无异恩同再生,见了面只有感激不已,又怎会恨你老人家呢?老前辈如此一说,弟子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她说着话竟连声音都抖了
房上的老人沉默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蝶仙又叫了声:“老前辈!”
那老人长叹了一声道:“姑娘!你还是不要这么叫我老夫不敢当!”
蝶仙才知老人仍未走,不由笑道:“听你老人家的声音,起码比弟子大得多,叫一声老前辈,又有什么关系?”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蝶仙不由暗想:“这老人为什么一个劲老是叹气,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吗?”
想到此,不由蛾眉微皱道:“老前辈你为什么老叹气呢?”
老人只是苦笑了笑,当然这动作,蝶仙是不会看到的。
良久,老人才徐徐地道:“姑娘,你以为你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吗?可是老夫的一切遭遇并不亚于你呢!”
蝶仙不由把那一双蛾眉皱得更紧了
对于老人突如其来的话,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知如何去安慰他,可是她内心却充满了真挚的同情之心,虽然她自己此时仍在难中
老人接叹道:“当我少年时,曾饱尝了离弃的痛苦但当我老年时,更令我陷足于孽情之中
唉?姑娘,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是多么微妙啊姑娘!如果我们发现我们不能躲开或逃避时,最好的我们只有去接受他”
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就连蝶仙也不禁感到有些伤情!
随着老人的话,她不由想道:“是的,人生一世,实在太渺小了我本来以为老年是人生的晚景,有着舒泰的心情,可是如今看来,如果少年有所遗憾的话,老年将是更痛苦的啊”想到此,她不由流着泪,道:“老前辈,你是一个人吗?”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蝶仙又追问道:“你没有家人么?没有儿子女儿?”
老人发出了一声长叹:“自然是没有的了!”
蝶仙不由把头低下了,她心中想到:“这老人太可怜了!”
忽然她心中动了一下,暗忖:“老人这么救我,无异再造,他既如此孤独,我不妨就拜他为义父,为他晚年消解一些寂寞,岂不是好?”
可是这念头只是在脑中转着,却是无法出口,玉脸刹时绯红了。
老人听她半天不言,不由反问道:“姑娘,你在想什么?”
蝶仙浅笑了一下妞妮着道:“老前辈”
老人答应了一声,可是内心,在蝶仙每唤一声“老前辈”的时候,总似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而“老前辈”三字,就像是一面无形的冰墙,把“他”和“蝶仙”之间的距离隔得更远了。
他总会自卑地想着:“听!那位姑娘是如何的在称呼你?我老了老人是不配”
一个人老了,必需和年青的一代,在某一方面,分划得很清楚。
眼前这痛苦的老人,他并不是不明这些的,可是,他抱着大无畏的精神,他的人生哲学是:“爱”可以解决一切;“真诚”能融化地上的石头。他的人生哲学就是“爱”和“真诚”
他凭着他的两件法宝。要去攀触的,常是人们所认为是企图妄想的东西,自然他所获得的是“痛苦”和“更痛苦”可是,他总是咬牙坚忍着!
他的信心从不动摇,可是此一刻,他竟会感到有些心情浮燥了,他不停的自己唤着:“我老了老了,我应该离开她,为了她的快乐,我应该离开她”
可是当他想到和某人击掌誓言时,他忍不住勃然又起雄心。
那足以扰乱他心情的声音,从室下传出来了,她说:“老前辈,你能不能现出身来?我多么想看一看你啊!”老人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迅速的站起了身子,摇了摇头道:“不不我要走了!”
他常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对于其它的一切,他也常常以此去衡量。
他意料到蝶仙会有更惊人的话说出来,如果自己不即刻抽身的话,那会将令他无法去处置了。
他站起身后,接道:“我走了”
接着他矮小的身材,也就消逝了。
蝶仙慌忙叫道:“老前辈老前辈!你不要走,我还有话给你说呀!”
可是即使这话,那老人听见,他也不会回身的了。
裘蝶仙不由怔了一下,心说:“多么离奇古怪的老人!”
她用玉手托着玉脸,心中不停的想着:“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多怪人?”
然后她为自己下了一个定论:“他是一个武林中的奇人,他有一腔诉不完的隐情,可是他又不愿人们太过了解他,因为人们会去同情他。武林中一些人,常常是不愿取得人们同情的。这个老人就是这种人!”
她这么设想着老人,似乎自认为很透澈,她想到要拜他为义父之事,也无须急在一时,等出去以后,再向他当面表达也不为晚。
这么想着,她不由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同时她想知道老人为自己送的都是什么菜,就小心地把篓子揭开,立刻她鼻中闻到了一阵阵香味。
借着几上的残灯,她看出了篓中是一个白瓷的托盘,内中三个挺大的荷叶包,不用揭看,她已猜出了,那是她素日最爱吃的“荷叶粉蒸鸡”另有冷热四色菜肴,俱是平日自己爱吃的。
她不由呆呆地看着篮子,心中默默地想:“这老人怎么会知道我爱吃的东西呢?”
当人们在无法解答一项疑问时,常常会搬出来一个“巧合”
“巧合”和“偶然”也确实为人们解决了不少的问题,自然眼前姑娘的怀疑,最后仍归置于“巧合”和“偶然”了。
篮分两层,下层是一盘馒头和二色面点,内中又有蝶仙爱吃的“茶豆糕”另有五六个红软的大水蜜桃。这是一天的粮食,也许是太多了。
蝶仙又把它小心的藏在床下,停不许久,隔室有了动静,她又吹灭了桌上的灯,坐到蒲团之上,练习坐功去了。
日子就是这么的过去了
四天来,她靠着老人的丰盛食物,非但没有一丝衰弱的感觉,反而精力大为充沛。
尤其是静中参习的坐功,更令她体会出了一些秘诀,偶然老人指点她一下,却令她收到前所未有的惊人效果。于是,她心中更确信,这老人是一个异人了。
有几点地方,不得不令她感到怀疑。
自然这些怀疑,并非可以用“巧合”和“偶然”所能解决的了。
老人常常是问她一些问题,但自己却很少回答她所问的!
即使不得不回答时,却是含糊其词,有时更以长叹之声,代替了回答!
老人不愿现身,他的理由是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可是事实上,他却能穿山越岭地来为自己送饭!
老人对自己有着极为浓厚的感情,这感情似乎又超过了一个陌生人关怀的常情以外。
这些问题,蝶仙始终没有法子去解答,可是不论如何,老人对自己是没有一点恶意的,这是不可否认的。而人们对于别人的善意,也总是无法加以拒绝,何况蝶仙眼前正是处身在苦难之中。
人魔徐道子坐禅方毕,时正当午,唤来飞云道人,二人正在商量,如何处理蝶仙之策。
忽然小路上一阵阵串铃之声,十分扰耳,人魔徐道子不由皱了皱眉道:“奇怪!这地方莫非还会有汉人郎中吗?”
一言提醒了飞云道人,不由慌张的站起道:“不会吧?我去看看去。”
人魔徐道子因见徒弟身负镖伤,虽经自己敷上了刀伤散,可是见效甚微。此时不由面有喜色,看着飞云道人,道:“要真是一个郎中,不妨唤他进来,给你看看伤,要不是郎中可别多管闲事!”
飞云道人答应了一声,一扭一拐的出了山洞,洞外火伞高撑。
这时候虽是已到了初秋季节,可是炎热之威较盛夏犹有过之,洞内和洞外,直同两个世界一般。
飞云道人一拐一颠地走到了一棵老榕树之下,手搭凉棚四下看了半天。
果然串铃之声又起,一苍老声音唱道:“九世秘传,专治内外大病大疾!”
串铃声哗楞楞响成一片,飞云道人不由心中一喜,注目看时,那羊肠石道之中,已转出了一个身高不过三尺许的一个小老人。
这老人头戴着一个极大斗笠,身着一袭肥大白衫,长须飘胸,右肩至后背,背着一个朱漆小箱,右手拿着一串走方串铃,不时地摇上一摇,俨然是一个走方的野郎中。
飞云道人见这郎中走了一程,又气喘吁吁地口中尚连连自叹道:“好热的天好厉害的秋老虎”
说着他已走到了一大块凸出的石荫之下,由腰带上解下了一条长巾,连连在头上擦着。
飞云道人不由咳了一声,叫唤道:“是看病的吗?喂!”
这老郎中似没有看见有人,此时闻声,不由怔了一下,一颗大头四下里望着,口中尚自言道:“这是谁在说话?在哪呢?”
飞云道人又加大了声音道:“喂!喂!你来!你来!”
老人才算看见了他。不由嘻嘻一笑道:“道爷是叫我吗?”
飞云道人皱眉不耐道:“不是叫你是叫谁?你过来”
老郎中才戴上了斗笠,背起了小药箱,慢慢朝他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喘道:“这苗疆真是热,湿气又重连我郎中住久了,也保不了有个病呀什么的!”
说着随口吐了一口痰,小小一段路,这郎中走了好半天才到。
飞云道人早已等得不耐,此时催道:“快着点呀!要是病重的,不完个舅子了!”
这老郎中掩口“噗!”的笑了一声,用着晋陕的口音笑道:“道爷可真会说笑话,哪能就死人了”
说着已走到了飞云道人身前,口里尚自有一口没一口地喘着。
飞云道人见这郎中这一行近,竟是矮得出奇,高才到自己胸前,尤其是一颗大头硕大无比,不由心说:“这郎中真是好德性?”
当时差一点笑了出来,其实他自己那副尊容也不怎么高明。
矮郎中走到身前,翻着眼道:“道爷说谁要完了?我快去看看去吧!”
飞云道人心说:“好!骂到我自己头上了。”
当时一瞪小眼道:“老头你别乱说话,真是要死了,谁还找你,我问你,你会看病不会?”
老人闻言老脸一拉道:“道爷问的可好,我老头子不会治病,这么大热天我背个箱子满处转,我发疯了是不是?”
飞云道人不由笑了笑,心说:“这老小子火气还不小呢!”
当时点了点头道:“你都会看什么病?”
郎中咧口一笑道:“这可说不清,反正是病就医”
飞云道人打趣道:“这么说老头你还是个全才哕?”
老人嘻嘻一笑道:“全才可不敢当,不过像道爷你这种伤外,不是老夫夸口,我是一次就好!”飞云道人不由一惊,心说我伤在胯肌,隔着衣服,莫非他都能看出来?”
想着不由怔道:“怎么连我受的伤都看出来了?”
老人哧哧一笑,用手一指飞云道人脸上道:“道爷脸肿这么高,我老头子眼又没瞎,还会看不见吗?”
说着又吐了一口痰,又反问道:“是怎么着的?是挨了巴掌是怎么了?”
飞云道人不由丑脸一红,心说原来他说的是脸上,当时搭讪道:“哪有的话。老头,我把你叫来,固然脸也要治,可是主要的是给我治治腿上和屁股上的伤,你会治不会治?”
老人口中唉哟了一声,皱眉道:“屁股上的伤,治是好治,不过”
飞云道人不由又气又笑,当时哼了一声道:“你放心,不是痔疮,银子是小事!”
老人龇牙一笑道:“行!行!没问题。要是痔疮,咱可不愿治,大热天味可臭!”
飞云道人也忍不住想笑,这老人说着话,一面还伸出了手,往道人身后按去,口中念道:“是哪里伤?我瞧瞧!”
飞云道人不由闪身让开,又气又笑道:“到里面去看呀,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老头你简直是外行嘛!”
老人点头笑道:“对!对!到里面去看去,外面太热了!”
飞云道人又看了看他,才点了点头道:“来!你跟我进来,到里面可不许乱嚷啊!”说着转身朝着石洞之中行去,小老人随后跟进,一进门连道:“真凉快,这地方真凉快!”
人魔徐道子闻声不由也走出来,却和这小老人走了个对面,那老人一怔道:“又一个老道!”
飞云道人忙回头道:“胡说!这是我师父,你少说话!”
人魔徐道子在初一看这矮小郎中时,不由心中一动,此时见那郎中往里去.不由哼了声:“站住!”
飞云道人和那矮小郎中一齐都站住了,回过了身子。徐道子往前又走了几步,往这郎中脸上看了半天,哼了一声道:“你是干什么的?”
这矮老人笑了一笑:“我是看病的这位老道爷,你也想看看吗?”
徐道子冷笑了一声道:“我来苗疆也快半年了,怎么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郎中?你住在哪?”
矮老人摸了一下头,龇牙一笑道:“这位爷说话可是笑话了你不知道我,能怪我吗?我好好装个看病的干吗?”
人魔徐道子在此老一笑时,愈发心中一动,总似在何处见过此人似的。
只是一时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正要发言问个仔细,一旁的飞云道人却笑道:“你老人家也过份小心了,盘问他一个看病的糟老头干吗?”
说着挥了一下手道:“来!老头,跟我进去!”
这矮老头还用眼翻了人魔徐道子两眼,这才转过身来,嘴里还噜嗦着道:“这是怎么说话的?是你们请我来的,又不是我找来的简直是审江洋大盗嘛!”
飞云道人听见也装没听见,一直带他往自己住处走去。
中途经过蝶仙困处,石门上锁着重重的,一串锁链,老人狠狠的看了那锁链子一眼,口中道:“喝!这还真锁着人哪!”
飞云道人不由猛一回身,却见老人脸色极为自然,本是随口一句话,飞云道人这才松下脸道:“老头子你嘴里可别乱说话,小心道爷揍你!”
老人推脸傻笑道:“这年头都变了,动不动就讲打,不管道人和尚,三句话就是比拳头,我老头子可经不起道爷一手拇指头!”飞云道人对于这老郎中的牢骚,倒是能装出不闻不问的态度。
待进到房中之后,飞云道人这才揭起衣服,露出了几处伤口,老郎中不由皱眉道:“这是被镖打的吧?”
飞云道人干笑了笑道:“不瞒你说,正是被镖打的这几天上了药,痛是止住了,可是就不见好。”
老郎中点了点头,看了看伤处,用手在伤口附近用力按了几下,飞云道人不禁痛得唉哟!啊哟!连声,老郎中低头直笑,只是飞云道人没有看见罢了。
老郎中看了半天,点头道:“怕疼是不行,里面脓多得很,要挤出来才行,你要忍一忍!”
飞云道人本以为这老郎中定是医术专门,谁知进门之后像似对自己伤,根本不当回事,伸手乱挤乱按一气,心中很是不悦。
只是郎中交待,又不便不依,忍痛道:“你怎么也不上药?我看是没什么脓吧!”
郎中笑道:“你不知道,来来来!扒下!扒下!”
飞云道人只好依言扒在一方石床之上,老郎中二指运劲,狠狠的按了几下,飞云道人不禁又杀猪也似的叫了起来,老郎中
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叫了”
飞云道人翻身站起,却见地上仅是点点血迹,不由抖声道:“他妈的!你会不会看?你说是脓,这简直全是血,哪是脓呀?”
郎中双手连连搓着,皱眉道:“我我以为是脓,结果并没有道爷你也不要发脾气,我已给你上药了,三天保险全好,不好你找我!”
飞云道人不由气得脸色一阵发青,猛然举起手来,正想朝这郎中身上击去,可是转念一想,又忍下了这口气。
他恨恨地一跺脚道:“妈的,你给我滚!给我滚!”
老郎中背上小药箱,连连点头道:“我走!我走!唉”
飞云道人怒叱道:“叫你滚!你听到没有?”
老郎中缩了一下脖子道:“道爷还没给我钱呢!这么吧,你给二两吧,我也不多要!”
飞云道人短眉一挑道:“你还要钱?没揍你都是好的了!你走不走?”
他一面说着,一面倒着往后退,飞云道人跟着上前,用手往他肩上推了一掌道:“你还不快滚!”
这一下,那老郎被他一推之势,竟像皮球也似的突然飞了出去。
他口中“啊唷”叫着,那短小的身子往下一落,正好由蝶仙被关着的石门边上落下,只见他大袖一翻,有意无意间,却正挨在那条锁门的铁锁之上,只听见“呛!”的响一声。
谁会看见,这一刹那之间,这老郎中已在锁上弄了手脚,他竟是袖藏宝刃,借着一翻之势,用“拨云见日”的招式,已把门锁一斩为二。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