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进内室,走过两个漆黑的房间,突然出现在卧室里,站在一位年轻、美丽的太太眼前。这位年青的太太吓得浑身发抖,极其惊恐地望着他,好像不明白她身旁出了什么事。就在这时,隔壁房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原来有人迳直朝卧室走来,那是刚才上楼那样的脚步声。
“天哪!那是我丈夫!”太太两手一拍,大叫一声,脸色白得比身上穿着的白罩衫还要白。
伊凡安得列耶维奇觉得他走错了房间,做了一件小孩子做的蠢事,没有好好考虑自己的行动,没有在楼梯上好好静下心来,但已经无法可想了。房门已经打开,沉重的丈夫(如果只根据他沉重的脚步来判断的话)已经走进房内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考虑使他不直接迎着丈夫走去,说清楚他是误入房门,承认自己无意地做出了不礼貌的事,请求原谅,然后悄然退出——当然这样做也不很光彩,当然也不大体面,不过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掉。但是不,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又像小孩子一样,采取了幼稚的做法,好像他把自己看成了唐璜或者洛维拉斯!
1起初他躲在床边,用帐幔遮着,后来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于是趴在地上,毫无意义地爬到了床底下。惊恐对他的理智,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影响,所以伊凡安德列耶维奇,一个受到损害的丈夫(至少他自认如此),不敢与另一个丈夫见面,也许他害怕自己的存在会伤害那个丈夫吧。不管是否如此,反正他躲到了床底下,根本不知道这样干是为了什么。但是,更奇怪的是那位太太居然没加任何反对。她看到一个极其古怪的、上了年纪的先生在1英国小说家理查逊(一六八九——一七六一)笔下的色鬼。
她的卧室里寻找避身之所时,没有叫喊。她的确是吓晕了,大概舌头不听使唤,说不出话来了。
丈夫走进门来,又是喘气,又是咳嗽,用最苍老的声音和妻子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围椅里,好像他刚刚背回家一捆柴火似的,一阵低沉而持久的咳嗽声响起了。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由一只狂怒的老鬼变成了一头绵羊,胆怯而恭顺,就像一只小老鼠见了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虽然,根据自身的经验,他也知道,并不是所有受到伤害的丈夫会咬人。但此时,他的脑袋却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或者是由于思考不够,或者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摸索着朝床底下爬去,好让身子舒服一点。当他用手摸到一个东西时,他的那个惊讶神情哟!简直无法形容。
使他最最惊讶的是:那家伙动了动并且同时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原来床底下还藏着另一个人!
“您是什么人?”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悄声说道。
“唔,我是什么人,刚才对您说过的!”奇怪的陌生男子悄声回答。“既然您走错了门,您就快躺下别作声!”
“然而”
“住嘴!”
于是,这个不相干的人(因为床底下只够容纳一个人),这个不相干的人把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的一只手使劲捏在自己的拳头中,痛得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差点叫了起来。
“先生”
“嘘!”
“您别这么用劲捏我,我会叫喊的。”
“好呀,您叫啊!试试看!”
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羞得满脸通红。那个陌生男子既严厉,又是怒气冲冲的。也许此人不止一次地经受过命运的考验,不止一次地落到过这么狭窄的境遇,但是,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却是生手,狭窄的处境使他喘不过气来。血液直往头部上涌。然而又实在没有办法,需要俯卧着。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只好忍着,不再作声了。
“我,宝贝,在,”丈夫开始说话了“宝贝,我在帕维尔伊凡雷奇家里。我们坐下来玩纸牌,就这么,咳,咳,咳!
(他开始咳起来了)这么咳!这么背咳!去她的!
咳!咳!咳!”
随后,小老头就一直咳过不停。
“背”他终于说出话来了,但眼里全是泪水“背痛得很厉害该死的痔疮!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坐不得!
咳,咳,咳!”
似乎又开始的咳嗽注定要比咳嗽的主人,这个小老头活的时间更长。老头儿在咳嗽的间隙之间好像在转动舌头,说点什么,但是怎么也叫人听不清楚他说的意思。
“先生,看在上帝的面上,请您挪一挪!”倒霉的伊凡安德列耶维奇低声说道。
“往哪挪?没有地方呀!”
“但是,您自己肯定会同意,我这样实在不行。我还是第一次处于这种糟糕透顶的尴尬境地呢。”
“我却是第一次同一个很不令人愉快的人呆在一起。”
“但是,青年人”
“闭嘴!”
“闭嘴?您的行为太放肆,是极其无礼的,青年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您还非常年轻,我年纪比您大。”
“住嘴!”
“先生,您太放肆了!您不知道您是在同谁讲话!”
“同一个躺在床底下的先生”
“但是,我是被一件意外的事而弄到这里来的,是一个错误,而您,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则是道德败坏”
“您的错误恰恰也在这一方面。”
“先生,我比您年纪大,我对您说”
“先生,您知道吗,我们是坐在一块木板上。我求求您别抓我的脸!”
“先生,我什么也不明白。您要原谅我,实在没有地方了。”
“您为什么这么胖呢?”
“天哪!我从来没有处于这么低声下气的地位。”
“是的,再低就没法子躺下了。”
“先生,先生!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人,我不明白,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不过,我是一个误会,我不是像您想象的那种人”
“如果您不挤我,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您。您快闭嘴嘛!”
“先生!如果您不动,我就会中风。您得对我的死亡负责我请您相信我是受人尊敬的人,一家之主。我不能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这是您自己爬进来的。好,您动一动吧,这块地方给您,再多就不行啦!”
“高尚的青年人!先生!我发现我错看您了。”伊凡安德列耶维奇高兴地说道。他感激青年人给他挪出了一点地方,放松了他麻木的四肢。“我理解您被挤的遭遇,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看,您把我想得很坏。请允许我提高我在您心目中的威望;请允许我告诉您,我是什么人;我来这里是违背我自己的意愿的。这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来的目的,不是您所想象的我是极端地,极端地害怕!”
“您还不住嘴吗?您不明白,要是被人听见,我们就会糟糕吗?嘘他在说话。”确实,小老头的咳嗽看来开始停止了。
“是这么回事,宝贝,”他哑着嗓子说话,好像是哭似的。
“是这么回事,宝贝,咳!咳!哎呀,真不幸!菲多谢伊凡诺维奇说:您该试试喝点千叶草熬的汤,您听见没有,宝贝?”
“我听见啦,我的朋友!”
“唔,他是这么说的?他说您最好试一试喝千叶草煎的汤。
我说我贴过医蛭。可他对我说;不,亚历山大杰明雅诺维奇,千叶草汤好些。我要告诉您这东西开咳!咳!啊呀,我的天哪!你看怎么样,宝贝?咳,咳!啊呀,我的老天爷呀!咳,咳!这么说还是千叶草汤好罗?咳,咳,咳!
啊呀!咳!”
“我认为,试一试这种汤药,不会坏事。”夫人回答道。
“对,不会坏事!他说,您得的大概是肺病,咳!咳!可我说是胃痛,咳,咳!他依然对我说,可能是肺病,你看,咳,咳!你看是肺病吗,宝贝?”
“啊呀,我的天哪,您在说什么呀?”
“是的,是肺病!你现在该脱去衣服、躺下睡觉啦,咳!
咳!我今天,咳!有点伤风流鼻涕啦。”
“喂!”伊凡安德列耶维奇说道“看在上帝的面上,您挪过去一点吧!”
“我真是对您感到很奇怪,不知道您出了什么事。喂,您不能安安静静躺着吗?”
“您对我太冷酷无情了,青年人!您想伤害我,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您大概是这位太太的情夫吧?”
“住口!”
“我不会住口!我不允许您对我发号施令!您肯定是情夫,对吗?如果您被发现,我一点责任也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您不保持沉默,”青年人牙齿咬得格格响,说道“我就说我是您拉来的,我要说您是我叔叔,把财产全部挥霍光了。到那时,人们至少不会认为我是这位太太的情夫了。”
“先生!您在嘲笑我,您在耗尽我的全部耐性。”
“嘘!难道要我强迫您住口吗?您简直是我的灾星!喂,您说说,您在这里干什么?没有您,我好呆可以躺到明天早晨,而到了那时,我肯定是可以出去的。”
“但是,我不能在这里躺到明天早晨。我是一个很懂道理的人;我当然联系广泛您怎么看呢?难道他会在这里过夜吗?”
“谁呀?”
“那个老头。”
“他当然会的。并不是所有的丈夫都像您。也有在家里过夜的。”
“先生,先生!”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吓得全身冒冷汗,大声叫了起来。“您要相信我也是在家里过夜的,现在这种情况是第一次,不过,我的天哪,我发现您是认识我的。您到底是什么人,青年人?请您马上告诉我,您是什么人?我从无私的友谊出发求求您啦!”
“您听着!我要使用暴力了”
“但是,您等一等,请允许我来告诉您,先生,请允许我向您解释这件糟糕事情的全部真相”
“什么解释我都不听,什么事情我也不想知道。您是住嘴还是不”
“但是,我不能嘛”
于是,床底下展开了一场小小的较量,随即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就没再说话了。
“宝贝!好像有几只猫在这儿说悄悄话,是吗?”
“什么猫?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显然,太太不知道同自己的丈夫说什么好。她曾经吓得要死,还没有好好清醒过来。现在她身子抖动了一下,随即就竖起耳朵来用心倾听。
“什么猫?”
“是猫呢,宝贝!我近来一回家,瓦西卡就蹲在我书房里咪、咪、咪地尖叫!而且还悄悄地说话。我对它说:你怎么啦,瓦西卡?可是它又咪、咪、咪地叫了起来!随后又好像总在悄悄地说什么。我就想:哎呀,我的天啦!莫非它是在诅咒我死么?”
“您今天尽说蠢话!您不觉得害臊吗?”
“唔,没关系,你别生气,宝贝。我发现我死了你会感到不高兴的,你别生气,我不过这么说说而已。您该快点脱衣,宝贝,快躺下来睡觉,我在这儿再坐一坐,等你睡下再睡。”
“看在上帝的面上,够啦,以后”
“好,你别生气,别生气!只是这里好像确实有老鼠。”
“瞧您,一会儿猫,一会儿老鼠的!我真不知道您到底出什么毛病啦!”
“唔,我倒没有什么,我一点咳!我什么咳、咳、咳、咳!啊呀,我的天啦!咳!”
“您听着,您这么动来动去,他会听见的,”青年人悄悄地说道。
“但是,您要是知道我的情况就好了:我的鼻孔出血啦!”
“让它流出来,别说话。您等一等,他会走的。”
“青年人,您设身处地替我想想吧。我还不知道我是同什么人躺在一起呢!”
“难道您知道就会好过一点吗?我就对了解您的姓名不感兴趣。喂,您贵姓呀?”
“不,我的姓干吗要告诉您我关心的只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解释”
“嘘他又说话了。”
“真的,宝贝,猫儿们又在说悄悄话啦。”
“不是的,那是您耳朵里的棉花没有塞好。”
“啊呀,真是棉花没塞好的原故!你知道吗,这楼上
咳咳!楼上咳咳,咳,咳!等等。”
“在楼上面!”青年人悄悄说道“啊呀,见鬼!我还以为这是最后一层呢,难道这是二楼吗?”
“青年人,”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战战兢兢地说道“您在说什么?看在上帝的面上,您为什么对这有兴趣呢?我也以为这是最后一层。难道这儿还有一层?”
“真的是有人在说话,”老头儿说完,终于停止咳嗽了。
”
“嘘!您听!”青年人悄悄地说道,使劲压着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的两手。
“先生,您太用力压着我的两手了,请您快点松开!”
“嘘!”
接下去就是一场小小的搏斗,后来又出现了沉默。
“我今天碰上了一个漂亮的”老头儿开始说话了。
“漂亮的什么?”妻子打断他的话。
“是这样的以前我说过我在楼梯上碰到过一位漂亮的太太,也许我让她过去了?您知道,我的记性坏得很。这个金丝桃咳!”
“什么?”
“应该喝金丝桃汁,都说喝了好咳,咳,咳!会好些的!”
“这是您打断了他的话,”青年人又把牙齿咬得格格发响,说道。
“你说过今天你碰见过一位什么漂亮的太太吗?”妻子问道。
“啊?”
“你碰见过一位漂亮太太?”
“谁呀?”
“是你吗?”
“我?什么时候!对了!”
“到底想起来啦!这个木乃依!”青年人心中暗暗地催促着健忘的老头儿,悄悄地说道。
“先生,我吓得发抖啦!我的天哪!我听见了什么呀?这与昨天一模一样,完全与昨天一个样!”
“嘘。”
“对,对,对!想起来了,一个十分狡猾的女骗子!两只贼溜溜的眼睛戴一顶天蓝色的帽子”
“天蓝色的帽子!哎呀呀!”
“那是她!她有一顶天蓝色的帽子,我的天哪!”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叫了起来
“她?她是什么人?”青年人紧紧地握着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的两手,悄悄说道。
“嘘!”这一次是伊凡安德列耶维奇说的,他说:“哎呀,我的天啦!我的天啦!”
“唔,不过,谁家没有天蓝色的帽子呢!唔!”
“真是这么一个大骗子!”老头儿继续说下去“她是来找什么熟人的,老是眉来眼去的。而那个熟人也有一些熟人来找”
“呸!这有多枯燥!”太太打断他的话“您说说,您怎么对她那么感兴趣?”
“唔,好啦,算啦!你别生气!”小老头拉长声音反驳“好,既然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讲了。你今天好像有点心情不佳?”
“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青年人开始说话了。
“您看,您看!现在您对这个感兴趣了,可刚才您还不想听呢!”
“唔,您知道,我对这个反正是无所谓的。您不说也好!
哎呀,真见鬼,碰上这样的倒霉事!”
“青年人,别生气!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说,您参与这件事,大概不无道理但是,您到底是什么人呢?我看您是个陌生男子,但是您,一个陌生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呢?天哪,我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喂,去您的吧!”青年人打断他的话,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
“但是,我要把一切都告诉您,什么都讲给您听。您也许会想,我不会告诉您,因为我恨您。不!这儿是我伸出的一只手!我只是精神沮丧而已。不过,看在上帝的面上,请您从头至尾把一切都说出来:您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了什么?至于我嘛,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生气,这是我向您伸出的手。
只是这里有灰,我手上沾了点,不过,这对表达崇高的感情,并无妨碍!”
“唉,带着您的手一起见鬼去吧?这儿翻身的地方都没有,你还伸什么手呢!”
“但是,先生!请您允许我说一句,您对待我,好像对待一个旧鞋底一样,”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用极其可怜的绝望声音说道,那声音简直就是哀求。“请您对我客气一点,那怕是稍微客气一点也好。我会把全部情况讲给您听的!我们应该相互友好,我甚至准备请您去我家吃饭。坦白地说,我们这么一起躺着实在不行。您会迷失方向的,青年人!您不知道”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碰到她的呢?”青年人嘟嘟哝哝地说道,很明显,他极度激动。“她也许现在还在等我!我坚决要从这里走出去!”
“她?她是谁?我的天哪!您在说谁呀,青年人?您以为,楼上那里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我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呢?”
伊凡安德列耶维奇试着翻过身来,仰卧着,露出绝望的神情。
“您干吗要知道她是谁呢?啊,见鬼啦!不管她来没来,反正我要爬出去!”
“先生!您怎么啦?那我呢,我怎么办?”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悄悄说道。他由于感到绝望而拚命抓住自己邻人的燕尾服。
“我怎么办呢?唔,您一个人留下来嘛!您如果不愿意,那我就说您是我叔叔,挥霍光了自己的家产,不能让老头儿说我是他妻子的情夫。”
“但是,青年人,这是不可能的!说我是您叔叔,这很不自然!谁也不会相信您的话!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绝望地悄悄说道。
“好,那您就别叽哩哇喇乱说话,给我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今晚您在这里过夜,明天再想办法爬出去。谁也不会发觉您的。既然我已经爬出去,肯定不会有人想到这里还藏着另一个人的。难道还能藏一打人不成?!不过,您一人足能抵得上一打。您把身子挪一挪,我好出去!”
“您在嘲笑我,青年人万一我要咳嗽,怎么办?一切都得预见到才行!”
“嘘!”
“这是什么?好像我又听到楼上有响动,”小老头说道,这时他好像已经打完了一个盹。
“楼上吗?”
“您听,青年人,楼上!”
“唔,我听着呢!”
“我的天哪!青年人,我一定要出去!”
“我可不出去!我反正无所谓!既然事已如此,也就无所谓了!您知道我怀疑什么吗?您就是一个受骗的丈夫,就是这么回事!”
“天哪,多么厚颜无耻!难道说您真的怀疑这个吗?
为什么恰恰怀疑我是一个丈夫呢我没有结过婚。”
“怎么没结婚?胡说!”
“也许我自己是个情夫呢!”
“好一个情夫!”
“先生,先生!唔,好,我把一切都讲给您听。请您理解我的绝望心情!那不是我,我没有结过婚。我像您一样,是个单身汉。那是我的一位朋友,儿时的伙伴而我是一个情夫他常对我说:‘我是一个倒霉的人,我正在受苦受难,我怀疑我自己的妻子。’我理智地对他说:‘你干吗怀疑她呢?’您没有听我讲话。您听听吧,请您好好听着!‘忌妒是很可笑的,’我说,‘忌妒是罪过’他说,‘不,我是个不幸的人,我正在受苦也就是说我在怀疑她。’我说,‘你是我的朋衣,是我儿时的伙伴,我们一起采摘过欢快的花朵,在绒毛褥子里,共同享受过欢乐。’天啦,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您老是笑,青年人!您会使我变成疯子的。”
“您现在就是疯子!”
“是这样!对,我早就料到您会这么说的料到您会说我是疯子的。笑吧,您笑吧,青年人!我当年也有过自己的辉煌时代,我也曾勾引过女人。啊呀!我的脑子快发烧啦!”
“宝贝,这是怎么啦?好像我们这里有人在打喷嚏,”小老头像唱歌似的说道“宝贝,是您在打喷嚏,对吗?”
“啊,我的天啦!”太太说道。
“嘘!”这是床底下传出的声音。
“大概是楼上有人在敲什么东西。”太太吓得要死,急忙说道,因为床底下确实已经响声很大了。
“是的,是楼上!”丈夫说道“是楼上!我对你说过,我碰见过一个花花公子,咳!咳!一个留着小胡子的花花公子,咳!咳!啊呀,我的上帝!我的背!刚才我碰见一个留有小胡子的花花公子!”
“有胡子!我的天啦,那一定是您!”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悄悄说道。
“我的上帝!您这个人真是!我不是在这里,和您一起躺在这儿吗?!他怎么能碰见我呢?您别抓我的脸!”
“天哪,我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这时楼上确实响起了嘈杂声。
“那里一定出什么事了!”青年人悄悄地说道。
“先生,先生!我吓坏了,我吓得要命啦。快帮帮我呀!”
“嘘!”
“宝贝,确实有响声,闹哄哄的,还就在你的卧房上面呢。
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呢”
“唔,不!您瞎想些什么呀!”
“好,我不说啦。真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
“啊,我的天哪!您该回房睡觉啦!”
“丽莎,你根本不爱我。”
“啊呀,我爱你!看在上帝的面上,我实在太疲倦啦。”
“好,好!我就走。”
“哎呀,不,不!您别走!”妻子喊了起来“不,您还是走吧,快走吧!”
“你到底要我走还是不走,一会儿说您走,一会儿又说您别走!咳!咳!我真的睡觉去啦咳,咳!巴拉菲丁家的小姑娘咳咳!小姑娘咳!我在姑娘那里见过一个纽伦堡的洋娃娃,咳,咳”“好啦,现在又谈洋娃娃了!”
“咳,咳!一只很好的洋娃娃,咳,咳!”
“他告别啦,”青年人说道“他要是走了,我们马上就走。
您听见没有?您高兴吧!”
“哦,愿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这是给您上的一课”
“青年人,干吗说上课呢?我对此已经感觉到了但是您还很年轻,您不能给我上什么课。”
“不过,我还是要上,您听着”
“天啦!我要打喷嚏了!”
“嘘!您敢!”
“但是,我怎么办呢?这里有一股老鼠子味,我受不了啦,看在上帝的面上,给我从我的口袋里掏块手帕来,我没法子动弹啊,天哪,天哪!为什么这么惩罚我呢?”
“给您手帕!至于您为什么受惩罚,我马上告诉您。您太爱吃醋了!天知道您根据什么,像发疯似的,到处乱跑,居然跑进别人家的住宅,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
“青年人,我并没有捣乱呀。”
“住嘴!
“青年人,您不能给我上道德课,我比您更讲道德。”
“闭嘴!”
“啊,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您制造混乱,您吓唬一位年轻的太太,一位胆子小的女人,她现在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很可能她会吓出病来。你扰得一位可敬的老人不能安宁,而他正为痔疮所苦,需要的首先是安宁。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呢?因为您胡思乱想,并且带着这些毫无根据的想法四处乱钻,连大小胡同都跑遍了!
您明白吗,您明白吗,您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您是否对此有所感觉呢?”
“先生,好!我感觉到了,但是,您没有权利”
“您给我闭嘴!这里还谈什么权利?您明白吗,这事的结局可能很悲惨!您是否明白,一个很爱自己妻子的老头子,看到您从她的床底下爬出来,是可能发疯的呢!不过,不,您没有能力制造这样的悲剧!我倒是认为,如果您爬出去,任何人看到都会哈哈大笑的。我倒是希望在萤火虫般的灯光下见到您,肯定您的模样是会十分可笑的!”
“您呢?在这种情况之下,您的模样也会是很可笑的。我也希望看一看您的模样!”
“您敢!”
“青年人,您的身上一定留有道德败坏的印记!”
“啊!您要谈论道德!您怎么知道我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
我在这里是一个错误,我上错了楼层。鬼知道为什么放我进来了!肯定她真的在等一个什么人(当然,不是等您)。一听到您蠢笨的脚步声,看到太太吓得要死的模样,我就躲到了床底下,加上当时黑漆漆的,我怎么向您辩解呢?先生,您是一个可笑的、好吃醋的老头儿。我为什么不出去呢?也许您以为我害怕走出去吧?不,先生,我本来早就要出去的,只是出于对您的同情才坐在这里。唔,要是没有我,您呆在这儿靠谁呢?您会像木墩一样站立在他们面前,您知道您不会临急应变”
“不,为什么像木墩呢?为什么把我比做这个东西?难道您不能拿别的什么东西来作比吗,青年人?为什么我不会临急应变?不,我能找到对付的办法的。”
“啊,我的天哪!这条小狗叫得多厉害呀!”
“嘘!啊呀,真的这是因为您老在絮絮叨叨,说过不停。您看见了吧,是您把小狗惊醒的。我们现在要倒霉了。”
确实,女主人的一条小狗,本来一直躺在屋子角落里的一只枕头上睡觉,突然被惊醒了。它嗅到了生人的气味,便汪汪地叫着跑到了床底下。
“啊,我的天哪!多愚蠢的小狗!”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悄悄地说道“它一定会出卖我们的。它会把我们暴露出来的。
您看,这又是对我们的一次惩罚!”
“您这么胆小,那是一定会受惩罚的!”
“阿米,阿米,到这儿来!”女主人叫了起来“ici,ici1!”
但是,那小狗不听叫唤,对着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往床底下爬。
“宝贝,为什么阿米西卡老是叫个不停?”小老头说话了“一定是那里有老鼠,要不就是老猫瓦西卡蹲在那里。所以我听到它老是在打喷嚏瓦西卡今天不是感冒了吗?”
“老老实实躺着别动!”青年人悄声说道“别老是翻身!
它或许就不再往里爬了。”
“先生,先生!您放开我的两手!为什么您老捏着不放呢?”
“嘘!别出声!”
“您可怜可怜我吧,青年人!它咬我的鼻子啦!您希望我丢掉鼻子吗?”
接着就是搏斗,后来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抽出了自己的手。小狗汪汪地直叫唤。突然,它停止了叫声,紧接着发出一声尖嚎。
“哎呀!”太太喊叫起来。
1法语“到这里来”的意思。
“坏东西!您在干什么?”青年人悄悄地说道“您想把我们两个人一起害死吗?您为什么去抓它?我的天哪,你会把小狗掐死的!别掐它,放开它!混蛋!您不知道做了这种事以后那女人的心会变成什么样呢!如果您掐死了她的小狗,那么她一定会把我们两个都出卖掉的。”
但是,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已经捉住小狗,出于自卫,他掐住了小狗的喉咙,小狗惨叫一声,就咽了气。
“我们糟了!”青年人悄悄说道。
“阿米什卡!阿米什卡!”太太叫起来了。“我的天哪!他们把我的阿米什卡搞成什么样子啦!阿米什卡!阿米什卡!ici(快来)!强盗!野蛮的家伙!天哪,我要死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老头从围椅上跳起来叫道“您怎么啦,我的宝贝!阿米什卡在这里呢!阿米什卡,阿米什卡,阿米什卡!”小老头狂叫着,同时用手指打着榧子,咂着嘴巴,想把小狗从床底下叫出来。“阿米什卡!来,这儿来!
总不可能瓦西卡在那里把它吃了吧。应该揍瓦西卡一下,我的朋友!它这个骗子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挨揍了。你看行么?明天我去和普拉斯科维亚扎哈里耶夫娜商量。我的天哪,我的朋友,你出什么事啦?哎呀,你的脸色惨白!啊呀,来人哪!来人哪!”
于是小老头在房里跑了起来。
“坏蛋!强盗!”太太大叫着跌到了长沙发上。
“谁?谁?是什么人?”老头儿叫喊着。
“那里有人,是外人!在那里,在床底下!啊,我的上帝!阿米什卡,阿米什卡!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哎呀,我的天啦,主呀!这是些什么人呀!阿米什卡
不,来人哪,快来人哪!谁在那里?”老头儿叫着,抓起一支烛,弯着身子朝床底下望去。“是什么人?来人哪,快来人哪!
”
伊凡安德列耶维奇要死不活地躺在阿米什卡的尸体旁。不过,青年人却在捕捉小老头的每一个动作。突然,老头子从另一方,靠着墙弯下身来了。就在这一眨眼之间,青年人从床底下爬出来,拔腿就跑。那时老头子正在双人床的另一边寻找不速之客。
“天哪!”太太望着青年人悄悄说道“您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以为”
“那个强盗还没出来,”青年人悄悄说道“他是弄死阿米什卡的罪犯!”
“哎呀!”太太惊叫了一声。
但是,青年人已经从房里消失了。
“哎呀!这里有人。这里是谁的一只靴子!”老头子抓住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的一条腿大声叫了起来。
“凶手!凶手!”太太连连叫道“啊,阿米!阿米!”
“快爬出来,快爬出来!”老头儿一边叫喊,一边用两只脚在地毯上乱跺。“快爬出来,您到底是什么人?快说,您是什么人。天啦!一个多么奇怪的人哪!”
“这是一批强盗!”
“看在上帝的面上,看在上帝的面上!”伊凡安德列耶维奇一边往外爬,一边喊叫。“看在上帝的面上,先生,不要喊人!先生,不要喊人!这完全是多余的!您不能赶我出去!
我不是那种人!我自己先生,这事情是一场误会!我马上向您解释,先生,”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痛哭流涕地说道“这都是妻子,就是说不是我的妻子而是别人家的妻子,我没有结过婚,我这么这是我的朋友,儿时的伙伴”
“什么儿时的伙伴!”老头子一边跺脚一边叫喊。“您是小偷,是来偷东西的不是儿时的伙伴”
“不,不是小偷,先生。我的确是儿时的伙伴我是无意之间犯下的错误,从另一个大门进来的。”
“对,我看见了,先生,我看您是从那个大门爬出来的!”
“先生,我不是那样的人。您误会了。我说您是完全误会了,先生。您仔细瞧瞧我吧,好好看一看,您会从某些特征和标记上看到,我不可能是小偷。先生!大人先生!”伊凡安德列耶维奇交叉着两手叫着,同时转向年轻的太太。“您,太太,请您理解我阿米什卡是我掐死的不过,罪责不在我身上,我没有责任责任都得由妻子来负。我是个不幸的人,我在喝苦酒,活受罪!”
“对不起,您吃苦受罪,与我有什么关系?也许您还不止吃一次苦头呢。从您的情况来看,这是很显然的。但是,您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先生?”老头子大声叫道,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但从某些特征和表现来看,他又确实相信伊凡安德列耶维奇不可能是小偷。“我来问您,您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您像强盗一样”
“我不是强盗,先生!我只是从另一个大门进来的,我确确实实不是强盗!这一切都是我爱吃醋造成的。我把事情的真相全告诉您,先生,坦坦白白地讲,像讲给自己的生身父亲一样,因为您年纪这么大,我完全可以把您当成我父亲。”
“怎么年纪大?”
“先生!我莫非伤害了您?确实,这么年轻的太太和您的年纪大人先生,看到这样一对夫妇,真叫人高兴,真叫人感到愉快在这风华正茂,青春鼎盛的年纪不过,请您别叫人来。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叫人来来人只会发笑的我了解他们也就是说。我不愿意告诉他们,我和一些仆役认识,我也是有仆从的,大人,而且他们老是嘲笑蠢驴!大人我大概没有弄错,我是在与一位公爵谈话吧”
“不,我不是公爵,先生,我就是我。请您不必用大人的称呼来讨好我。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先生?”
“大人,先生请原谅,我以为您是大人,我仔细打量过我认真思考过,这种事是屡见不鲜的。您很像科罗特科乌霍夫公爵,我曾经在我的朋友普吉列夫先生家有幸见过的您看,我也认识一些公爵,也在我的熟人家见过其中的一位,您不能把我看作是您所想象的那种人。我不是小偷。
大人,您千万别叫人来。如果您叫人来,结果会怎样呢?”
“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太太大声说道“您到底是什么人?”
“对,您是什么人?”老头子接着说道“宝贝,我还以为是瓦西卡在我们床底下蹲着打喷嚏呢。原来却是他。哎呀,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您到底是什么人?快说呀!”
于是小老头又在地毯上开始跺脚了。
“我不能说,大人!我在等您把话说完我在恭听您开俏皮的玩笑。至于说到我,那可是一段好笑的故事,大人!我全讲给您听。这可能不用讲,也会很清楚的。也就是说,我想告诉您,您不用叫人来,大人!您对我的态度要好一点。至于我呆在床底下,那倒没有什么我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自己的尊严。这是一场喜剧,大人!”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尖叫起来,同时带着哀求的神情转向太太“特别是您,阁下,一定会笑话的!你们经常见过舞台上吃醋的丈夫。你们看,我在自我作贱,我是自愿作贱自己的。当然,我弄死了阿米什卡,但是我的天哪,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您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利用夜间的黑暗,大人,利用这种黑暗我错了!请你们原谅我,大人!我低三下四地请求宽恕!我只是一个受到伤害的丈夫,仅此而已!您不要以为我是情人、奸夫,大人!我不是情人,不是奸夫!您的夫人是非常慈善的,让我斗胆说一句吧:她是清白的、无辜的!”
“什么?什么?您敢说什么呀?”老头子大叫起来,又开始跺脚了。“您发疯了还是怎么的?您怎么敢说我妻子?”
“这个坏蛋,杀死阿米什卡的凶手!”太太眼泪汪汪地叫道。“他还胆敢说这样的话!”
“大人,大人!我只是胡说八道,”尴尬的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大声说道“我只是胡说八道,别无他意!你们就当我神经不正常吧看在上帝的面上,你们就当我神经不正常吧我用我的名誉向您发誓:你们给了我特别大的面子。我本该向你们伸手,但是我不敢把它伸出来,我不是一个人,我是叔叔也就是说,我想说不能把我当成情夫
天哪!我又胡说八道了您别生气,大人,”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对着夫人大声叫道。“您是女人,您懂得什么是爱情,那是一种很细腻的感情!我说什么啦!我又胡说八道了!
也就是我想说,我是一个老人,哦,不是老头子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我不可能成为您的情夫,情夫是理查逊1,也就是洛维拉斯那样的色鬼我胡说八道了。但是,您可以看到,大人,我是一位有学问的人,我熟悉文学。您笑吧,大人!我高兴,我感到高兴的是我引起了您们的笑声,大人!啊,我能引起你们发笑有多高兴啊!”“我的天哪!一个多可笑的人哪!”太太嚷道。她哈哈大笑,几乎笑破了肚皮。
“对,是很可笑,而且身上沾了多少灰尘啊,”老头子也说起来了,妻子发笑,他很高兴。“宝贝,他不可能是贼。但是他怎么进来的呢?”
“确实很奇怪,的确很奇怪,大人!简直像一部传奇小说!
怎么不呢?在万籁俱静的三更半夜里,在京城首都,一个人居然藏到床脚底下!实在可笑,的确奇怪!简直是李纳尔多李纳尔第尼2再世!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关系,大人!我把一切情况都讲给您听而且,大人,我会还您一条新的哈巴狗一只了不起的哈巴狗!那12李纳尔多李纳尔第尼是德国作家伍尔比乌斯(一七六二——一八二七)
同名小说的主人公。此书一八二——一八四年译成俄语,流传很广。
理查逊(一六八九—一七六一),英国作家。他在小说克莱丽莎哈娄中把男主人公洛维拉斯刻画成一名色鬼,使洛维拉斯成了色鬼的代名词。
个毛啊,老长老长的,四条小腿又特别的短小,两三步路都不会走,一跑起来,就会被自己的毛缠住,马上就会绊倒。只要给它喂点糖就行。我一定给您送来,大人,我一定把它送来!”
“哈、哈、哈、哈、哈!”太太坐在沙发上笑得左摇右摆。
“我的天哪!我要发歇斯底里啦!啊呀,真是好笑!”
“对,对!哈、哈、哈!咳、咳、咳!可笑,还那么脏,咳、咳、咳!”
“大人,大人,我现在非常幸福!我本该向您伸出我的手来,但是,我不敢,大人!我觉得我迷失了方向,但是,现在我睁开了眼睛。我相信,我的妻子也是清白无辜的!我不该对她怀疑”
“妻子,他的妻子!”太太大声嚷道,笑得流出了眼泪。
“他有妻子,真的吗?我可怎么也想不到呢!”老头儿接着说道。
“大人,是我妻子,这事情全得怪她,也可以说是我的责任。我疑心她有外遇。我知道他们在这里幽会,就在这楼上。
我曾经截获过一张字条,但是错记了一个楼层,于是就躺在床底下了”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最后也笑起来了。“啊,我多么幸福啊!看到我们大家这么和谐、这么幸福叫人多高兴啊!我妻子也是完全无辜的!对此我几乎已经完全相信了。不是一定会如此吗,大人?”
“哈、哈、哈!咳、咳!宝贝,你知道,这是谁吗?”老头儿终于停止大笑,开口说了起来。
“谁呢?哈、哈、哈!是谁?”
“就是那个长得漂漂亮亮,同一个花花公子眉来眼去的那一位。就是她!我敢打赌,那是他的妻子!”
“不,大人,我深信,那个女人不是她!我完全相信。”
“我的天哪!您要抓紧时间,”太太停止哈哈大笑,高声嚷叫。“您快跑,上楼去!或许,您正好可以撞见他们呢”
“真的,我得飞着去,大人。不过,我不会碰上任何人,大人。那不是她,我早已深信不疑了。她现在在家里!而在这里的是我!我只是爱吃醋而已,别无他意您以为我到那里一定会碰上他们吗,大人?”
“哈、哈、哈!”
“嘻、嘻、嘻!咳、咳!”
“您快去吧,快去吧,回来时,再来讲给我们听吧“太太嚷道“要不别来了,最好明天早上来,把她也带来,我想和她认识认识。”
“再见吧,大人,再见!我一定带她来,我很高兴认识你们。一切结束得这么出人意外,而且结局这么好,真让我感到幸福与高兴!”
“哈巴狗也带来!您千万别忘了,首先要把哈巴狗带来。”
“我会带来的,大人,我一定会带来的!”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接着说道,他又跑进房间,因为他本来已经躬身道别,走出去了的。“我一定带来。那条狗长得多漂亮啊!好像是糖果点心糕点师用白糖制成的。那模样是这样的:一走路就被自己的毛发缠住、绊倒。真是这样的!我还对妻子说过:‘怎么,宝贝,它老是跌倒吗?’她说:‘是呀,多可爱呀!’大人,它是用糖做成的,确实是用糖做的!再见啦,大人,非常、非常高兴认识你们,非常、非常高兴!”
伊凡安德列耶维奇连连鞠躬,然后走了出去。
“喂,您呀!先生!请等一等,再回来一次吧!”小老头望着离去的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的背影叫喊。
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第三次转身回来。
“公猫瓦西卡我老是找不到。您呆在床底下时有没有见过它呢?”
“不,我没碰见过,大人!不过,我很高兴认识您。我认为这是我莫大的荣幸”
“它现在正在患感冒,老是打喷嚏,不停地打喷嚏!应该揍它一顿狠的!”
“对,大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于家畜,改正错误的惩罚是绝对不可缺少的。”
“什么?”
“我说,以改正错误为目的惩罚,大人,对于驯服家畜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啊!好,去吧,去吧,我只谈这一件事。”
走到外面以后,伊凡安德列耶维奇站了好久,好像他在等待他马上就会中风似的。他取下帽子,擦干额头上的汗水,眯缝起眼睛,想了想什么,然后回家去了。
一到家,他打听到格拉菲拉彼得罗夫娜已经从剧院回来,而且早就牙齿痛了起来,于是派人请医生,买治牙痛的水蛭,她现在正躺在床上,等待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回家。当时他那种惊讶的神态,简直难以形容!
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先是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然后吩咐下人给他倒水洗脸、擦身,最后才下决心进妻子的卧室。
“您这段时间是在哪里消磨的?您看看,您像什么人啦!
您的脸色好难看!您到底到哪里去了?先生,您说说看,妻子都快死了,可是全城都找不到您!您在哪里?莫非又是去捉我了,想打断我根本不知道跟谁订的约会吗?真叫人害臊啊,先生!您是什么丈夫!很快就会有人用手指戮您的脊梁骨的!”
“宝贝!”伊凡安德列耶维奇说了这一句作为回答。
但是这时他感到很不好意思,不得不伸手去口袋里找手帕并把刚刚开始的谈话打断,因为他既找不到恰当的语言,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思想准备来继续把话说完当阿米什卡的尸体和手帕一起从口袋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有多么吃惊、担心和害怕啊!伊凡安德列耶维奇没有发觉,在感到绝望的冲动下,他被迫从床脚底下爬出来,在莫名其妙的恐惧之中,把阿米什卡塞进了口袋内,希望因此而消灭自己的犯罪痕迹,隐藏犯罪的证据,从而逃避应得的惩罚。
“这是什么?”太太嚷叫起来“一条死狗!天哪!从哪里您这是干什么?您到哪里去了?快说,您刚才到哪里去了?”
“宝贝!”伊凡安德列耶维奇回答道。他的样子看起来比阿米什卡更像死者。“宝贝呀”
我们将把我们的主人公留下,留到下一次再说,因为一个非常特别的、新的惊险故事即将在这里开始。诸位先生,所有这些灾难和命中注定的折磨故事,我们将来是一定要讲完的。但是,你们大家一定会同意:嫉妒是一种不可原谅的激情,不仅如此,它甚至就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