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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桑庄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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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说来,城厢以外的村落庄院,很难事先探道摸底,只能凭经验行事。

    如果不是在必经路上的村落,必定不欢迎陌生人进人。而那些大户人家的庄院,大多数建在自己的田地中心,连路都是私产,有些人家干脆建了栅门,防止陌生人进人,想派眼线事先探道踩盘子,谈何容易?

    高升客栈的格局,触发了永旭的灵感,他已心中有数,用不着事先探道了。

    三更天,是夜行人活动的时间。

    全店死寂,夜静更阑。

    街上传来了三更三点的更析声,两个黑影幽灵似的贴地绕至院角,翻上了屋檐,沿瓦垛的暗影蠕蠕而动,不久便反飘出院墙外。

    这种不越屋不越院墙的方法,费时费事而且极为困难,轻功火候不够,绝难办到,但却可避过监视暗桩的耳目,容易出人的地方绝不会安全。

    五里路片刻即至,两个黑形不沿路攒赶,越野而行,不时利用大路指示方向。

    夜黑如墨,他们悄然接近了庄西南。

    三两声犬吠,打破了四周的沉默。

    两黑影正是永旭和冷魅。

    永旭一怔,低声说:“糟!没把狗计算在内。”

    冷魅也大感意外,说:“怪事,难道绝笔生花的党羽不在夜间出入?”

    “他们用不着夜间出入。”永旭说。

    庄院如果有人夜间出入,晚上经常发出阵阵急剧的犬吠,岂不引人注意?因此,一些江湖大豪的庄院里,很少养狗,犬吠声晚上十里外亦可听到。

    “我们怎办?”冷魅问。

    “很麻烦,除非明天去弄两头狐狸来。”

    “我还有一些辟犬药”

    “不行,有犬必定有带犬的人,用上辟犬药,不啻告诉警哨对头来了。”

    “那”

    “咱们分头行事,你在此吸引警犬,我绕过去伺机下手,事成后我们在两里外的小溪桥会合。”

    “也好,你先绕过去。”

    永旭走后不久,冷魅突然窜出,沿庄西南的田野飞奔,钻入庄外的桑园。

    这可好,犬吠声大起。

    她故意拨桑魁发声,起伏不定,时左时右飘忽如鬼魅幻形,潜伏时草木不惊,窜走时宛若一缕轻烟,果然名不虚传,魅的绰号由来有自。

    桑林就是瑞桑庄的外围屏障,庄本身设建有庄墙,庄院占地甚广,不可能建造护庄的庄墙。

    她把所有的家犬,皆引到这一面来。

    狗仗人势,如果没有人带领,夜间狗是不敢远出的,二三十头大犬,在桑林前面狂吠奔窜,有些入林三五丈,便又兜着圈子退出。

    不见有人外出查看,冷魅心中犯疑。

    “桑林内不安全,可能隐伏有暗哨,我得小心,”她心中暗忖。

    按理,犬吠声骤急,绝不可能无人外出查看,可知庄内必定早有准备,以静制动暗中防范意外。

    她为永旭担心,同时也机警地不再移动引诱犬群,拾了一些泥块,不时以高弧形高度投出,引得那些狗群不肯退出,而且吠声一阵阵时缓时烈。

    终于,她听到庄内有了消息。

    永旭进人瑞桑庄,并非有意找绝笔生花的麻烦,而是想调查毒无常的来意,同时也想找绝笔生花讨消息。

    毒无常屠杀绝笔生花的党羽,要绝笔生花到三家村打交道,必定想从绝笔生花口中查问一些重要的事。

    毒无常已和顺天王联手,顺天王在乌江镇失踪,老毒鬼不往上游追,反而前来瑞桑庄,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阴谋。

    如果毒无常来过了,只有向绝笔生花追问毒无常的下落去向。查毒无常所查问的事,便可推测顺天王的下落了。

    他从西北角接近,以快速而秘密的行动,接近了庄后侧第一座房舍。

    庄内毫无动静,黑沉沉像座死村。

    他绕过屋前,三两间便到了另一栋瓦屋下,向壁角窜出,向下一伏。

    “我得先找伏哨。”他想。

    经验告诉他,屋顶不能上去,上去便暴露形迹。

    看清附近笔直的通道,便知很难找得到隐秘接近的路线,问题是,伏哨的位置该安放在何处?

    向左看,是两间房屋的侧影,两屋之间有空隙,一定是天井。

    附近几间房屋的檐下,看不出藏有人的迹象。那么,伏哨必定贴屋角而立,方能监视附近的通道。

    他心中一动,注意力放在天井。

    绝笔生花因为心中有鬼,所以庄内不准栽种花木,夜行人想找花木隐身算是白费劲。

    他从囊中取出一块飞蝗石,情势特殊,他只好用江湖上最笨的策略,投石问路来碰运气。

    天井远在六七丈外,中间是一条通道,他先沿着这一面的壁根蛇行而进,接近至五六丈左右,手一抖,飞蝗石破空抛出。

    得一声轻响,石落在天井的另一面。

    这瞬间他飞跃而进,恍若电光一闪,两起落便贴在墙下,向上轻跃,右手一搭墙头,引体上升。

    真妙,一切皆如所料。

    天井约两丈见方,檐角的院墙砖台上,贴角站着一个黑衣人,头部在屋檐的阴影下,刚好升在院墙头上方。

    如果他目光向外监视,走道附近目力所及处,人畜无所遁形,而接近的人,即使在一丈以内,也难发现檐角墙头上的小小人头。

    这位伏哨被石子落在对面院墙外的声响所吸引,正扭头向声源传来处搜视。

    飞蝗石并未落入天井,而是掉落在对面的院墙外。

    永旭手急眼快,扣指急弹,另一枚飞蝗石正中黑衣人的右耳门,相距不足两丈,奇准无比,他的目力与手劲委实骇人听闻,如果稍偏些少,便会误中太阳要穴。

    黑衣人未发出任何声音,扭身向下栽。

    他手上一用劲,身躯上升飞越院墙,奇快地飘落天井,恰好接住从砖台上栽下的黑衣人,声音毫无。

    他挟着黑衣人先闪在门角,暂不移动,侧耳倾听门外的声息。

    看布局,所立处是后院的后厅门外,左右有两排花厅,看不见火光,不知厅内是何光景。

    这鬼地方,连找地方问口供也不是易事,除非他能确知厅内没有人。

    里面没有声息,他伸手轻抚右面的大花窗,想先知道富的型式和构造。

    糟了!手一触窗框,窗扇突然内陷,不等他有任何应变的反应,窗已向内倒下了。同时窗动的一刹那,里面响起一阵钟鸣。

    显然,窗扇一动便触发了钟声。

    对面前进屋的后门传出拔关声,他知道大事去矣,丢掉俘虏,飞腾而上,飘出院墙外。

    这瞬间,喝声似沉雷:“朋友留下啦!”

    他已越过院墙头,靴尖一句墙头内侧,身躯前倾向下疾沉,一枚暗器几乎擦背而过,危险间不容发。

    如果他是纵跃飞越的,背部正好成了暗器的标靶。

    发射暗器的人是从后面出来了,跟踪飞跃而起,飞越院墙向外落。

    大事不妙,身形飘坠的刹那间,看到下面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双手叉腰屹立相候。

    这位仁兄事先并未料到人侵的人尚未走,收不住势,向蒙面人身前飘落,而且手中并未准备第二枚暗器,心中一急,吸腹弯腰来一记半空前空翻,希望用双脚后跟把蒙面人击倒。

    蒙面人是永旭,暗探不成来明的,所以飘出墙外并未通走,向侧一闪,一掌劈在这位仁兄的腰腹上,捷逾电闪。

    他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心中冒火仍不愿下重手。

    这位用暗器袭击他的人,半空中前空翻仍然魅在伤人的身手,极为高明,也令他油然兴起惺惺相惜之念,因此乘对方身躯前翻尚未转正身躯的刹那间,不轻不重地给了对方一掌,恰中腰腹。

    那人支持不住,身躯晃动,砰一声背脊着地重重倒下了。

    他俯身挥手,劈啪两声给了对方两耳光,身形一晃,攀尔失踪。

    被击倒的人被打得天昏地暗,狼狈地爬起大叫:“人进屋走了,快搜!”

    永旭其实并未重新入屋,从原路遇走,沿途留意房屋的格局,准备卷土重来,今晚算是白来了。

    各处皆有钟声传出,但声音都不大。

    一般村落如果发生匪盗火灾,皆鸣锣告警,附近的村落必须赶来声援。瑞桑庄却用传不及远的轻微钟声,用意就是避免惊动邻近的村落,有问题自行解决。

    绕过两条通道,屋角一声冷笑,闪出一个黑影,人刀俱进,火杂杂地冲来。

    永旭也疾迎而上,双方对进急如星火。

    刀光一闪,闪电似的光临肩头。

    他疾冲的身躯不但突然停止,而且上体后仰,起右脚从下盘进攻,噗一声靴尖正中对方的胸腹交界处。

    “哎呀”黑影踉跄后退,失去平衡仰面便倒。

    永旭一掠而过,在两名黑影扑上以前,已冲出庄外,立即脚下一慢,等候追赶的人赶上。

    前面就是桑林,五六个黑影从三方面逐渐赶上了。

    他故意放慢脚步,到了桑林前,最快的一名黑影恰好到达身后,喝声震耳:“好朋友,在下留驾。”

    他倏然止步回身,低声道:“在下就等你,来得好。”

    双股叉来势凶猛,力道千钧,黑影无畏地抢近,这一叉志在必得。

    他不闪不避,力贯双臂,右手一抄,扣住了一股叉尖,借力打力顺势一带,左掌发似奔雷,重重地劈在黑影的耳根上。

    黑影一声不吭栽倒,双股叉易手。

    他双手抚叉,大踏步向飞掠而来的第二名黑影迎去,一声轻笑,叉长驱直人。

    黑影反应超人,刀光疾闪,挣一声架住了叉。但叉尖一绞,单刀飞腾而起。

    接着又柄挑出,正中黑影的左胁,黑影狂叫一声,摔出丈外挣扎难起。

    第三名黑影到了,刚近身便连人带划被叉震出两丈外,几乎摔倒。

    他不再逗留,双股叉脱手掷向还在三丈外的第四名黑影,扭头飞奔,抓起第一名劈昏的黑影扛上肩,疾射人林一闪不见。

    到了小溪桥,冷魅闪出问:“怎么一进去就被发现了?如何?”

    他摇头苦笑说:“快走,绝笔生花的庄院,恐怕连神偷都进不去。”

    冷魅跟在他身后说:“有这么利害?防范得很严?”

    “不是严,而是不易进去。”永旭不想多加解释:“我弄到一个俘虏,要找地方问口供,你先回去准备应付店家,消息恐怕很快就回传入城中。”

    “这问口供要不要我帮助?对问口供”

    “非常在行。”

    “你”冷魅娇嗔,但也笑了。那次她捉住了永旭,什么口供也没问出来,上了永旭的大当。

    “你放心,我问口供的手段与你不同。但十分有效,灵光得很。”

    “你用”

    “我用的是和平的手段,你先走一步,快!”

    不久,他将俘虏重新弄昏,丢在路中,欣然返回客店。他不但知道了绝笔生花的底细,也知道毒无常受伤被擒的详情。

    返回客店,已是五更。

    先返店的冷魅告诉他,店中好像有动静,可能是瑞桑庄出事的消息传到了,似乎听到店伙的走动声。

    他迅速卸装,向冷魅道:“你回内间安歇,我来应付,如果店伙前来打扰,那就证实了这家客店与瑞桑庄有关。”

    刚躺下不久,房门响起叩门声。

    他等叩门声响了数遍,方大声问:“谁呀?怎么啦?”

    “客官请开门,小的是店伙计。”门外的人答。

    “半夜三更的,怎么一回事?”

    “客官不是交代,天不亮来叫客官准备启程吗?”

    “你见了鬼啦!在下要在贵地逗留几天,你怎么乱七八糟吵醒人?你”内间里,传出冷魅变嗓的叫声:“哥哥,吵些什么?天还没亮呢!”

    “快给我滚开!在下明天要找店东理论。”永旭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对不起,客官,小的记错了,抱歉抱歉。”

    “岂有此理。”他咒骂:“你昏了头,滚!”

    门外,除了店伙之外,还有两个高大的黑影。三人悄然退至院中,一个黑影说:“他们两人都在,没有嫌疑。”

    “如果是他们,绝不会回来得这么快。”另一个黑影低声说。

    “但但他们是唯一涉嫌的人,行踪可疑,来路不明,其他的客人皆是熟客。”店伙说。

    “以后留心些就是,走!”第一个黑影说。

    “我们到悦来客栈走走,看看那两位水客有否嫌疑。”第二个黑影拍拍店伙的肩膀:

    “这里的事,请多留神。”

    “那是当然,夫子已有妥善安排。”店伙说。

    房中没有灯,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永旭站在房门后,由门缝中窃听外面传来的细小声浪。他耳力通玄,把三人的低声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冷魅早就从内间出来了,在他身旁全神贯注倾听,等院子里的人一走,她说:“你猜,他们是否已查出你的底细?”

    “我想并不难。”永旭说:“和州距此不远,大怪孙奇与银剑应奎,皆不是能守口如瓶的人,八爪蜘蛛那些护院打手,更是多嘴多舌的江湖混混,消息恐怕早就传到南京,你我追查至骆家的事,恐怕早已引起不少谣传了。”

    “我们真不该公然去骆家追查的。”冷魅说。

    “正相反,我们该大闹一场的。”

    “为何?”

    “这叫做打草惊蛇。我相信这一来,一定可以引起天下朋友的注意,顺天王这些人的踪迹,早晚会落在江湖朋友眼下的,除非他从此遁入深山无人地带与草木同朽,他那假死隐身的诡计,骗不了有心人。”

    “溧水是绝笔生花的势力范围,这家鬼店又是他的地盘,我们住在此地,活动不方便,得迁地为良了。”

    冷魅是个实事求是的人,身在对方的监视下,难免有点不安。

    “不,再过两天,我要压迫绝笔生花主动来找我,他必须把毒无常向他索取的消息吐出来。”

    “永旭,你认为毒无常指证他与姬家父子有交情,姬家父子曾夜间出入瑞桑庄的事是真的?”

    “无风不起浪,毒无常如果不经查证,绝不会胡说八道,老毒鬼查证消息的能耐,虽不是宇内无匹,至少举目江湖,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见,所以我判断此事可信,至少姬家父子不走徽州走南京而至九华的事,就值得怀疑。”

    “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是我多疑。”冷魅迟疑地说,挽了永旭在床前坐下:“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没有道理。”

    “你是指”

    “不错,毒无常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凭那几乎见不得人的鬼画符,并不算独门的毒药,他配向顺天王寻仇吗?论艺业,他连绝笔生花的党羽也不如,论用毒,顺天王身旁有一代用毒宗师毒王百里长风在,他凭什么敢奢言寻仇报复?而且,就算顺天王曾在和州利用过他,这根本算不了仇恨,江湖人互相利用是常事,他犯得着冒万干之险寻仇报复?”

    “唔!有道理。”永旭说:“但毒无常行凶毒死三家村绝笔生花的二十余名党羽,却又是你我目击之事,只要把毒无常弄到手,不怕他不将阴谋招出来。”

    “毒无常恐怕已经死了。”

    “大概短期间死不了,绝笔生花如果要他死,就不会生擒他。”

    “那我们得赶快设法,老毒鬼杀了绝笔生花二十余名弟兄,恨比天高,得到口供”

    “对,明天得加紧进行,天色还早,晚上辛苦了一夜,得好好歇息。”

    早膳毕,冷魅突然想起一件事,回房便向永旭说:“永旭,你想,我们该不该跑一趟金坛?”

    “到金坛有何要事?”永旭问。

    “证实毒无常所获的消息。”

    “你是说姬家父子上次的行踪?”

    “是的,沿途打听,不难查出线索来。”冷魅说:“如果姬家父子沿运河北上,路线应该经苏、常二州,由镇江入大江至南京,没有改陆路奔金坛深水的必要,是不是?只要查出他们的经路,不难了解他们沿途的活动情形。”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毒无常如果死了”

    “这样好了,你我分头进行,我跑一趟金坛,你在此地逼绝笔生花采取行动。”

    “这个”

    “我认为我们的目标是顺天王,不一定要从毒无常身上追索,跑一趟是值得的。”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前往冒险。”永旭说,他真的不放心冷魅前往,以前冷南随行有三名侍女,目下却是孤零零一个人。

    “放心啦!我只用眼用耳,不用手,凭我的江湖经验,打听消息已是大材小用了,来回三天该够了,这三天你可不要冒险进人瑞桑庄闹事。”

    永旭仍不放心,但经过冷魅一再坚持,他只好让步,但要求冷魅三天后必须返回客店见面。

    冷魅说走便走,由永旭带了应用的包裹,城门一开,两人便出西门直奔胭脂冈,半途看前后无人,便闪入路旁的树林。

    不久,冷往成了一个村姑,向北绕道改往东门,风尘仆仆奔向百余里外的金坛县。

    金坛县属镇江府,算是离开了绝笔生花的势力范围。

    永旭到了胭脂冈码头,鬼混了半个时辰,让跟踪的人误以为他送走了冷魅赴南京方独自返店。

    他知道,绝笔生花已展开了行动。溧水小地方,而绝笔生花的实力又非常雄厚,消息灵通,该已查出一些眉目了。毕竟这里距和州与太平府皆不足两日行程,脚程快的人一天便可以赶到。

    膳堂规模不大,十余张食桌,简简单单。午膳时分,食厅中客人并不多,有一半食桌是空的。

    永旭在近窗一桌落坐,叫来一壶酒,几色菜肴,一个人浅斟慢酌自得其乐,似乎是个无牵无挂的人。

    喝至第三杯,厅口出现了一表人才,脸上一团和气,年约四十上下的账房夫子刘十二。

    刘十二一袭青袍,举动从容不迫,背着手含笑踱近桌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眼神柔和,先含笑颔首打招呼致意。

    永旭心里早有准备,乐得大方,放下杯主动含笑相迎,说:“刘掌柜请坐,好像有事见教。”

    刘十二在对面泰然落坐,开朗地笑:“客官一个人?令弟呢?”

    “到江宁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永旭信口答:“临时想起一些琐事,舍弟不放心,所以匆匆走了,还没知会柜上,抱歉。”

    “在下知道就是了,不必再行交付了。呵呵!敝地虽是小地方,但盘查相当严格,店中不时有巡捕前来查问,客人进出柜上必须知道。哦!客官远道而来,不知要采办些什么货物?”

    “其实,小弟并非正式的客商。”永旭喝了一口酒:“刘掌柜也许清楚咱们这些江湖浪人的底细,每经一地,带些当地土产,到外地脱手赚些盘缠,旅费食宿皆有了着落,这比去偷去抢好多了,是不是?”

    “客官客气。呵呵!如果客官想带些土产,也许在下可以代为筹划一二。”

    “哦!小可先行谢过。不过,贵地似乎除了米粮,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土产可以采购呢!”

    “问题是客官要往何处去,本地的土产固然以米粮为主,但过境的货物却大大有利可图。”

    “你是说”

    “如果往西,走丹阳小径,可以不经税站,将苏常的海产绸缎运至芜湖转手,仅税金就够你赚的了。”刘十二将声音压低说:“但是在这里,如果没有门路,你根本无法弄到红货。”

    “可惜,在下要到江宁。”永旭说,等于是拒绝对方所提的财路。

    “那么,客官是从和州来?”刘十二的语气变了。

    “在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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