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这一喝,贝卓散乱的眼神重新回复清明,黑漆漆的、一把抓的眉毛胡子中,一双犯白眸子盯着方初晴看,嘴里却喃喃地道,“大江国的南狗给我吃了什么,怎么眼睛不好使了!”
方初晴暗呼一口气,心想对嘛,看来是这位堂堂的图国副帅被她气得神智不清了一阵。这里根本没有公主,她当然不是,桑青也绝对不是。公主都是金枝玉叶,哪有亲自跑出皇宫出去暗杀敌国皇太子的。再说图国的国主根本没有一儿半女,这事地球人都知道,那么公主又是从哪里来的?
切!
不过给贝卓这么一闹,她也没心情看桃桃和萌萌了,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注意到贝卓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里带了三分敬畏,七分恭敬。她只奇怪自己,本来应该很快放下这段与疯子遭遇的意外,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好像藏了一个染料包,而贝卓的话就像是一根针,当这个染料包被刺破,她整颗心就被染上了一层层抹不掉的疑惑。
为此她闷闷不乐,做什么也不畅意,晚上老早就上床睡觉了,期望明天忘记这一切,又是美好的、等待着沈澜归来中的一天。可是,第二天她早上很晚才起床,因为整个晚上都被稀奇古怪的梦境所缠绕。
梦里,宫殿和雪山峰顶交错成影,亦虚亦幻,一个威武老者的面容混杂其中。她曾经努力想仔细看清楚,然而却身陷迷雾之中,直到最后江无忧的身影出现,她的心里忽然酸涩不堪,生生痛醒。
之后再回忆,那些景象片段就更抓不住了,唯有那个老者。一想到他,她就莫名其妙的很伤心,还有些愧疚感似的,想立即回到他身边,让他不再痛苦。还有一个声音在她心里不停地叫:到图国去!到图国去!到图国去!这呼唤是如此清晰,以至令她有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以为真的有人在催促她,而且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似的,真的强烈地渴望到图国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试图理性分析。如果说这是贝卓昨天胡说八道的缘故,那么她也太容易接受心理暗示了,这摆明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如果这是桑青的残留意识呢?桑青是要跟她说些什么?是要让她办些什么事?完成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她绝对相信桑青不是个普通人,不然有谁在灵魂远去多时,还令前身的意识左右着后来人呢?不过一具皮囊罢了,却成了桑青还留在人间的介质。那她,又算什么呢?神的使者?这身体的奴隶?大江国的匆匆过客?还是,被请求施予帮助的人?
那么……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桑青另有隐瞒的身份?
方初晴迟疑了一下,然后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溜儿小跑到马厩去。
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还不如去审问贝卓。昨天是她疏忽了,或者是害怕了,没有问个清楚。照理说贝卓是图国的副帅,也算个人物,不可能随便认错人。何况回想起来,昨天他那震惊的表情如假包换,而且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样子。
难道,图国皇室真的有隐秘事件?还和她……不,和桑青有关?这和有人要暗杀她的事有关联吗?她必须弄个清楚,毕竟现在笼罩在她头顶上的杀气迟迟不散。倘若,她只是个替代品该怎么办?桑青的灵魂归来又怎么办?那她又算什么?舍得下这一世的人和事吗?
想到这儿,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沈澜的影子,然后是江无忧的影子,两人的面容交叠,挥之不去。与此同时,她的心又热又痛,说不清的难受,也不知道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是为了谁。
“昨天你为什么叫我公主,图玛公主?”她打听到贝卓还在马厩中,于是直接跑来,挥退了小兵问。
“我看错了。”贝卓平静地说,可在乱发的缝隙中,他不断地瞄着方初晴,一遍又一遍。怪不得!怪不得!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但她是吗?言谈举止差得太多,可他却有一种感觉……
“你撒谎!”到这时,方初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话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这样断定,仿佛是奇准的第六感。
这让她感到害怕,于是凑近了贝卓,近到了足可以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地步。她就是要这样,让她的细嫩的脖子完全暴露在贝卓的铁爪之下。倘若她不是什么图玛公主,贝卓必会伤害她,甚至以她为人质,就算逃不了,也得闹腾一番,以抵销在战场上败于沈澜的耻辱。毕竟,他应该看得出来,她在军中不是普通的一员。倘若她是图国的公主,贝卓就不会伤害她,就算要这样做,也不会理直气壮,她一定看得出来。
她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挨在腿侧,那里挂着一把匕首,其实是江无忧送的超大金簪子,万一贝卓真的动手,她需要有机会逃脱,可不能真的把小命真的交托在这个野人的身上。她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但是她心里强烈的渴望知道桑青的事。因为,那现在是她的事了。她不想做一具木偶,她要痛痛快快再活一场,这是老天给她的、好不容易的重生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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