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句话让气氛随之缓和下来。霍静爱怜的看了眼司徒墨,挥手让宫人领了他下去。几个随身伺候的宫人亦跟着退到殿外,顿时身后的重漆厚门牢牢关闭,霍静自檀木椅中缓缓站起身,拖着身后长而厚重的裙曳步步逼近。
她今日上了浓妆,不是为了和眼前的楼明傲一决高下,事实上向来清高孤傲的她不屑与与这个乡土出身、曾委身青楼、庸俗简单、根本不入名门望族之眼的女子相争。浓妆艳抹,只是为了掩去满身倦意。时值今日,苦受深宫折磨,早已不知道自己憔悴了多少,执镜以望,竟难以正视。
霍静近身时,楼明傲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无意识的屏息:“你病了?!”
霍静轻笑了笑,完全没有理会楼明傲随意的一句关怀,自顾自言道:“就算你在山庄快活洒意如鱼得水,也不会无视它的禁忌——女人和其子,只能保全一方。”
“何意?!”
“何意?你是真愚钝还是假糊涂?!落霞偏院中那么多母不详的小爷,你就从没有怀疑过什么吗?!唯一有所养育的是景落院,只因陈景落生的是女儿。而就在我住东院时,她曾得过一子,离奇夭折而已。整个山庄都缄口不言深谙其道,要么是母死,不然就是子亡,无一例外。我于东院偷生下了墨儿,却将其视作母不详的弃婴扔于落霞偏院,敢问谁人为母能狠心如斯,我真的能安稳睡于东院,不痛不恨不怜?!实属无奈之举,不过是为了图母子二人的周全。”霍静脸色惨白,眼神突然一颤,楼明傲惊讶于她眼中仓惶落下的泪水,“我并不是……怕死,只怕我的墨儿会如同那些失母的孩子,那时候就是真正的孤儿了。我要先活下去,才能护他的周全。”
楼明傲很平静,似乎再没有这般平静过了。往往混乱的时候,她反而从心里感受到宁静。
她平静的注视近乎崩溃的霍静,平静的问出自己心中所想:“司徒远……对这一切知情吗?”
她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样的回答,其实那个答案早已了然于胸。司徒远是任由这一切发生了,他甚至是默许了这般的规矩,他不抗拒,连反感都没有。他竟这般不在乎,不论是自己的亲骨肉,抑或是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为其忍受生产之痛的女人,都不是他在意的,甚至连他书房中一面字画一纸笔砚都不如。
霍静冷笑了三声,容颜上清泪已逝。周身更寂,只鬼魅的声音撕破窒息的静默:“知情?!敢问这天下还有他司徒远不知情的吗?!”
是,这天下,没有什么不在他的掌控之间。有的事情,即便轻而易举,可在他认为没有必要,就算只是不费气力的举手之劳,他亦不会去做。敢问天下冷情者,有几个能超越他司徒远?!
“如果说,我恨他……”霍静的声音眼神空洞着,楼明傲方觉此刻的霍静再不是当初那个被上官逸一手操纵,羞辱自己的美丽玩偶。昔日动人的美貌如今竟似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我不恨他的冷然绝情,从不恨他无视自己的痴心一片,更不恨他视我为物件。我只恨,他明知这一切,却从不出声说一个字,他任其演成一幕幕悲剧,眼睁睁观望着绝不出手,好像那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这样的他,我更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