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傲定也想出那一出,只颜面上挂不住,强言道,“只我堂上言两句,他便沉不住气,说治就治了?!实心眼的人。”
言语间,二人步上云阳殿前的石阶,夜风更烈,似要穿透二人单薄的身影。蹋上最后一级玉阶,明晃晃的笼灯已将二人层层裹住,楼明傲一时觉得刺眼,抬手微挡。宫墙相隔,锦绣云瑞,白玉镶壁,尤以立于云阳殿前,更能感知权力倒是个什么东西。所谓世人苦求一生的执著,便是高立此端以包容天地万物间的胸怀淡望阶下苍生黎民。
“母亲,我替您去通传一声。”于殿前,司徒一刻意压下声音,袍衣由风冉起。
楼明傲只望着他的背影,满心释然道:“小一,不是你吧?!”他确有心仪之人,但不会被那女人拖累,心中如是说,司徒一行举沉稳,但不会做那登徒子的丑事。无奈胸口总袭上嘶咬般的沙沙声,直觉于此时偏偏成为自己厌恶的东西,她却也希望不是他。然,终还是要试探。
司徒一淡淡回身,扬眉惊讶道:“母亲为什么会念着是我?!儿子在母亲眼中倒是什么?!”
一口气沉沉而落,心底僵冷的池潭渐以复苏,忙笑着掩饰底虚:“我不过就是确凿一下,你别过心就好。”
司徒一反是认真起来,回身压下步子,连着声音更低,目光直攥着楼明傲:“母亲,那毕竟也是父亲的女人,儿子怎……”话至半句,却也实在言不下去。
楼明傲平缓仰目,眸中星光璀璨,凝了良久,复又沉下一口气,淡淡笑着:“是啊,名位上你终究要唤她一声母亲的,我养的好儿子但不会做那种败坏家门抹煞父颜的龌龊事。”言罢,手间轻解长麾罗带,任其跌落踩在脚底,长裙拖曳而出旋于镶玉砌金的青砖。
脚下临风疲软,双肩尤显单薄,走出几步,猛旋身,宽袖紧在腕间,一手指上,平声静色:“只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是你父亲的女人?!”他的理由,从来都是最充分,好一个“父之妾”,他却也言得字字铿锵,然她从一至终便未言那女子的半个身份,他却大言不惭携之以理。
慌乱由胸膛贯穿而过,向前追随的步伐木然僵住。他如惊醒般呆立——言得过了,反漏出了马脚。
一阵风起,木棉芬馨飘送而至。
“儿子没有错。”这一声压抑着躁动的情绪。
楼明傲但不知是何时,云阳殿外竟也植起了这厮芬芳。然,此时苞开盈芳,却也是早了些。
司徒一坚定决绝的目光,却让她想起这孩子年少时每一次犯错不肯认罚的倔强。
他的眸中总是藏了淡淡的执拗,那不是司徒远的坚持,是更似于江澜的佞然。他同她一般,不是不肯出言认错,而是从未觉得自己错了……
殿门忽启,映下更刺目的明光,自殿中迈出的轻碎脚步异常清晰,宫服袖袍窸窣作响,似有人跪了下去,轻作传唤:“尚书大人,彦大将军请您先入前殿遵候金命。”
楼明傲回身徐徐迎上那宫人,声音却是落于身后——“司徒一,你,给我等着。”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只司徒一浑身微颤,这女人唤过自己小一,一儿,叫花子,小倔头,怎般叫法都有,却没有一句“司徒一”。拳头捏紧,心口绞痛,钝烈欲麻。
云阳殿门于身后重重阖上,楼明傲周身气力已失,踉跄了两步跌出去。好在有身边宫人扶持,大半个重心已是不稳,徐徐推开出手掺扶的仕女,目光涣散迎上殿中的身影,暖色烛晕下,他的容颜倒也模糊了。
“长生怎么样了?!”她缓缓眨了目,悬着一颗心,等着几步之外的人回应。
“昏着。”彦慕侧首,并未对上她的目色,心底亦有自己的纠结。
“怎么忽然就昏了?!”不解摇头,早朝之上,依然见他口齿清晰,面色如常。
“郁气积结了几日,憋出的症结。”
楼明傲只忆起上一次这般夜晚,长生却是有些诡异,只那时疏忽了,万不知会积郁成疾。
彦慕空转了凝眸:“半月前,许太医病逝,曾留有一书请罪言予皇帝。”
“太医留书与他何干?!”她凝着他良久,终不能自己戳破那层窗户纸。
他僵直着身子起身,未绕及身前,反是以背相对,声音兀然寒下:“若那太医坦述了多年前……孝仁懿夏皇后的死因,以及当年状况……又当是如何?!”
她用力绷住陡然生颤的身子,喉间郁气堵上,不能呼吸,还是不能呼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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