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请你下去陪他,免得他一人寂寞难受。二姨太说……”话未说完,突然双眼圆睁,像见到难以置信的事情,惊异地张大了嘴巴,颤颤巍巍地朝桌后抬起手来,胸口却又啪啪连中几枪,只来得及说了句“二少爷,你竟然……”,便沿着门框软软栽倒。
鲜血如瀑飞溅,大片大片的玫瑰红在桌上缓缓洇开,在漠漠阴霭里如桃花般鲜明亮丽。是那日他挑帘而入,正对着窗外一树云雾漫漫的桃花,雪樱站在窗前,衣服的云肩上、衣襟上绣着无数玲珑花纹,胭脂样的大红色衬着春暖日妍,毕毕剥剥在空气里燃烧。
是那日樱儿的石榴红兜肚上绣的无数桃花,丝丝缕缕的馨香销魂入骨。他伸臂将她揽在怀中,朝那一抹石榴红深深吻下,身体亦慢慢在她胸前绵软,只愿从此长醉不复醒……有人急急地伸手接住他,焦虑地俯身说什么,却渐渐听不见了,恍然中只觉眼前这张脸的弧线柔和圆润,与樱儿极为相似……
云昊抱着祖荫略一移动,见他胸前鲜血如瀑,竹根青长衫已几乎被血染成紫红,只吓得心神俱裂,急急喊道:“祖荫,医生马上就到……你千万要坚持住。”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极为微弱,眼看着已命悬一线,不觉心如刀割,泣不成声地道:“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求求你千万坚持住……好妹夫,求求你了……”
祖荫在他怀中微微动了一下,竟然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嘴边绽开一丝笑容,吃力地张了张口,云昊忙俯身到他耳边,只听他的声音细微如蚊:“是我命中注定……没有福气……让她把我忘了吧……别告诉樱儿……”他的脸上并没有悲切之色,眼神明净安详,眼睁睁地看着云昊点头答应,低低地叹口气,慢慢阂上双目。
云昊心下一片茫然,像痴了般呆坐在当地,泪水如泉般哗哗涌出,恐热泪滴到祖荫脸上,忙抬手去拭,只见衬衣袖子已被鲜血染得透湿。他忽然暴怒如狂,朝着门口呆呆围立的佣人怒喝道:“谁,是谁把大太太的人放进来的?”
门房抖抖索索地道:“陆经理……走的时候,吩咐说只要是姓陈的,就直接领到书房见您……”
他竟然寒碜碜地打个颤,垂目看着祖荫安静的脸庞,惨笑如哭:“这是我的报应,都是报应,可是天杀的……为什么要报到你身上?”
房间的电话突然叮零零地响起,在寥寥的房间里回声荡然,简直刺耳刺心。他只是呆呆地恍然未闻,门外有胆大的佣人走进接起,听了几句捂上听筒,转头请示道:“二少爷,是陆经理的电话……三小姐找到了,在回法国的邮轮上,船还没开……现在怎么办?”
他缓缓抬起头来,满脸泪水纵横,悲哀到了极处,心思反而平静如镜面,此心仿佛天地洪荒,人世的所有悲哀和欢喜都渐渐抽身而去,良久轻声道:“让她走……让她走吧……”
屋里笼着一层青色的淡巴菰烟雾,甘冽清苦。书柜角上有繁琐的雕花装饰,在袅袅青烟里如得了生命般蠕蠕而动。刚才被枪声惊动的鸟儿又三三两两飞回园中,扑啦啦的从树丛里掠过,身影如闪电般在玻璃窗外一闪,便远远飞去了……
天空非常干净,两只雪白的海鸥在碧蓝天色下啾啾飞过,羽翼上仿佛负着暖阳的影子。海上没有一丝风涛,水面只是渺渺的一片绿色,安安静静地铺开去,像个顶听话的孩子。雪樱抱着女儿站在船头,指着远处隐隐浮现的一线陆地,教她说“法兰西”。见她口齿极为清晰,心中欢喜不尽,在她脸上深深亲了一口,微笑道:“喧儿真聪明。”
并不是吃饭的钟点,船侧却咣咣地响起唤人集合的钟声。她十分诧异,便抱着女儿往甲板上走。陆陆续续地又有不少人到来,却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三两两的交头议论。过了一会儿,竟是船长亲自领着一对清秀的年轻人过来了,等大家渐渐安静,笑容满面地宣布道:“报告诸位一个喜讯,这对中国的年轻人搭载邮轮时一见钟情,已经决定抵达法兰西后便去教堂宣誓结婚。诸位与他们同船数月,亦算有缘,若有愿意去教堂观礼的,不妨此时留下姓名。”
那青年男子清秀如竹,气质温润,眉宇间喜气盎然,低头与那女孩深情相望,眼中仿佛只有她一人。雪樱心里微微一动,俯身将喧儿放下,回手从无名指捋下戒指,上前一步递过去,微笑道:“恭喜你们。”
戒指在阳光里寒光映目,如泠泠的水滴在指间盈盈闪烁,竟是极为珍贵的晶蓝钻石。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回过神后齐齐摇手拒绝。雪樱硬将戒指塞到女孩手心中,握住她的手微笑道:“这个权当贺礼,是我和外子的心意……原来那只戒指的内圈上,还刻着情比金坚四个字,这一只虽然没有,也希望你们能情比金坚。”
那女孩还欲退回,见她已泫然欲泣,只得将戒指收起,轻声道:“谢谢您。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雪樱微微一笑,轻声道:“外子姓陈。”
两人点点头,齐声恳求道:“请陈太太到时候一定来观礼。”
她见他们眼中殷殷期盼,又是喜事当头,也不便乍然拒绝,便含笑道:“好,我一定去。”俯身抱起喧儿缓步离开,走回船头方才站的地方,指着碧蓝天空继续教女儿说话。
天空透蓝得几乎透明,连阳光亦像是透明的,照着蒙玛特的白色小教堂顶子,如同画布上不小心沾上的钛白粉,清清淡淡地点缀在色彩斑斓的巴黎上。教堂外的小花园里种着一畦畦的蝴蝶兰,紫色蓬蓬盛开,如草一样茂盛。
教堂内墙壁上满满地嵌着碎玻璃的圣像,凑成圣经里的故事,人间的悲苦喜乐都一折一折地浓缩在此,灿烂肃穆到了极处。雪樱抱着喧儿在门口稍一张望,便悄悄地在最后一排捡个位子坐下。
新娘子已站在圣堂前,手里捧着一束黄白的玫瑰,用宝石蓝的缎带绑扎,与雪白的纱衣相衬,鲜明耀眼。看到她进来,抬头跟新郎说了句什么,两人竟齐齐走下圣坛,直直朝最后一排而来。雪樱连忙站起身,他们已走到跟前,躬身道:“陈太太,请您到第一排观礼。”
小教堂中坐的人虽不多,却都回首朝他们看来。雪樱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点点头道:“好吧。”起身随他们走到第一排。
琴师在教堂一角弹着竖琴,叮叮当当如泉水清响。唱诗班的小朋友穿着雪白的衣服,一丝不苟地为婚礼唱起赞美诗,歌曲安详宁静,有种欢喜到悲凉的情致。
我是沙仑的水仙花,是谷中的百合花。
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荆棘内。
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
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尝他的甘甜果实。
良人属我,我也属他.
听啊,那是我良人的声音.
他对我说,
我的佳偶,我的美人,与我一起走吧。
因为冬天已往,雨水已止息。
地上百花开放,百鸟鸣唱,
我的佳偶,我的美人,快与我一起走吧。
歌声到了高潮,庄丽森严。新郎正低头抬起新娘的左手,将戒指徐徐套上无名指。两人转头朝她微微一笑,侧手示意。只见一点蓝光幽幽在指间闪烁,流光焕彩,正是在船上赠给他们的那枚戒指,竟被郑重其事地做了婚戒。
她心里顿时百感交集,含笑点点头,泪水却簌簌落下。一片泪眼朦胧中,只见新人礼成,在圣坛前相拥深吻。她忙仰脸看屋顶天窗上镶嵌的颜色玻璃,日色从淡色玻璃照进来,极是柔和缥缈,如深情的眼眸般温和惬意,仿佛身在江南的水乡。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光线不明,他转身揿开电灯,晕黄的灯光从屋顶洒下来,仿佛金色的朝阳布满一屋,他的眼睛也如映在太阳里,闪闪生光。
他的神情如水样温柔,唇角浅浅一勾,语气戏谑:“我知道娘子向来不爱在珠宝首饰上留心。可手上光秃秃的,旁人误以为你还待字闺中,让我怎么办?”
她笑吟吟的不理他,眼波一横,偏头笑道:“原来这样用心险恶,那我可不肯戴。” 把戒指取下欲贴身收藏时,却瞥见内圈上还携着四个小小的字,咦了一声,举起来对着灯光,轻声念道:“情比金坚。”
他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脸色微红,笑道:“我该走了。若再耽误,晚上就得赶夜路了。”
她的眼泪哗哗地如江水开闸,发间簪的茉莉花虽然已经萎黄了,却依然冷香不减。微风过处,缕缕幽香似渺茫的歌声般,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流动。光阴亦无声流过,虽是七八日的小别,她却不知怎地只觉得心酸,突然间泪盈于睫:“我等着你。”
他眉目沉静,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拭泪,微笑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她下意识地紧紧搂住女儿,低头看向怀中,喧儿正甜甜痴笑,笑容嫣润,霎那间万念俱寂,面前仿佛涌起一朵莲花。俯身在女儿脸上重重一亲,含泪微笑道:“等喧儿将来长大了,妈咪就好让你回青浦去看爹地了。爹地骑着高头大马,从清亮亮的水湾边一路过来,妈咪一眼就喜欢他了……”
三月小阳春天气,田里的油菜花开得像黄金铺了满地。溪涧边的乌桕树上还挂着去年的桕子,像一粒粒捣凤仙花的白矾石。菖蒲大丛大丛地临水生长,辛辣的芳香如江潮般涨溢。夕阳斜照,年轻女子穿着水红衫柳条裤在湾边浣纱洗衣,嘴里唱着紫竹调。那样清甜的歌喉,悠扬婉转,只能是在芊芊碧草,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江南。
那是日思夜想的青浦啊……
那是魂牵梦系的江南……
那是他与她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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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终……
如果大家觉得太虐,
明日再放一个b版的大团圆结局吧……
大家多多留言哦,
明天就公布签名书的得主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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