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莉迪娅还在睡着。这也难怪,她在云潮里独自游荡了三天三夜。我没有吵醒她,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忽然我的目光落在莉迪娅的两柄长剑上,心中猛地一紧,深深的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自责:如果这个女人有什么歪主意,她完全可以趁着我睡着的时候砍下我的脑袋。可我转念一想,我根本就是在完全没有道理的恶意揣度莉迪娅的想法,又不觉羞愧起来。尽管如此,我还是将放在地板上的两把长剑拿走了。
我离开小屋,漫步在自己的坟场里。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昏暗的天幕下,一座座墓碑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我的祖父,曾祖父和太祖父都埋葬于此,唯有我的父亲葬身云海,连一个墓碑都不曾有。我忽然觉得,独自打理眼前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墓园实在是太过辛苦了,也许我也应该为自己寻找一个助手了。当然,我还不到二十岁,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因此这事也不必急于一时。需要的时候,我可以随时喊镇子上的那些个老乞丐帮忙,他们大都是退伍老兵,虽说身上往往有点小小的残疾,却也不乏力气。
我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一道人影正在穿过墓园,从远处向我走来。我心中大概知道那是谁,连忙把手上的两把长剑丢在附近一个才挖了一半的墓穴里隐藏起来,然后迎了上去。
正如我所料的,来着是芬克,村里少数喜欢和我说话的年轻人之一。他个子高高瘦瘦的,眼角有一道疤痕,实际比看上去更加强壮。
“芬克,”我说,“你怎么一大早就过来啦?”
“没什么,”芬克说,“云潮结束了,我必须去镇子一趟,就顺道过来看一看。你看上去很匆忙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也没有,”我说,“一切都是老样子。村子里有新闻吗?”
“没有,”芬克说,可他忽然犹豫了一下,改了口,“我出发的时候碰见了从棕岚城的信使。附近的几个村子似乎都被云潮淹没了,棕岚城倒是完全没事。信使在云潮外围整整堵了一整天,非常着急。”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皱起眉头。
“也许你不清楚,我们的子爵大人和纳尔斯的伯爵是至交好友,”芬克说,“大人家的小公子出生了,伯爵也准备了贺礼,可负责送礼的人却和礼物一起半途失踪了。”
“也许是遇到了危险,比如强盗和野狼之类的,”我猜测道,“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送礼的家伙带着珍贵的礼物逃跑了。”
“我也那么想,”芬克说,“恐怕子爵大人也是。他叫我们看住通往其它的领地的路口——很快他会派兵在所有路口都设上临时的岗哨。”
“封锁路口多半来不及,”我确信的说,“犯人一定在云潮发生前就带着礼物逃之夭夭了。”
“那可说不准,”芬克说,“你也知道,在我们这种地方,要找到一个愿意销赃又能付得起大钱的商人可不容易……运气好,犯人浪费了太多时间,然后又被困在云潮里,我们还有机会抓住。”
“有可能。”我说。
“那嫌疑犯是个年轻女人,以前是干雇佣兵的,”芬克说,“信使说她淡金色头发,使双剑,很好辨认。你要是看见她,千万记得回村里说一声,子爵大人悬赏两个金币呢。
“我会的。”我冷静的说。
我送别芬克,陷入了沉思。我非常庆幸,将莉迪娅的双剑偷拿了出来,不然即使她状态不好,我依旧没有十足把握赢她。但真正令我疑惑的是,昨晚她来到我家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行李——即使她真的已经变卖了纳尔斯伯爵送给子爵大人的礼品,换得的金币也应该有不小的一袋,而她并没有带任何类似的东西。
思前想后,我跳入我隐藏双剑的墓坑中。不管怎样,武器还是拿在手里的时候最安全。这个墓坑的主人患了肺病,从几个月前就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死,而我也懒得继续为一个活人挖坟,这才让那么一个才开挖了一半的墓坑摆在显眼的地方。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墓坑里并不只有我匆匆扔在里面的双剑而已,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只因光线昏暗,又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泥土,我最初才没有发现它的存在。我强忍兴奋,把东西从土里取出来——那是一个非常结实的鹿皮袋子。我用颤抖的手解开袋子上系着的绳子,借着初升的太阳的光亮,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一柄尚未开刃,镶嵌青色珠宝的白银匕首,还有十几枚明晃晃的金币,令我心惊肉跳。
毫无疑问,袋子里就是纳尔斯伯爵赠给子爵大人的礼物了。项链是送给子爵夫人的,匕首是赠给子爵大人的,应该还有一件,给子爵大人刚出生的儿子的大概已经被卖掉了,就是那十几枚金币。我猜想莉迪娅辛苦找到的销赃人一口气付不出足够的金币,她只卖了三件宝物中的一件就不得不往外地赶,结果却不幸被云潮所困,直到今日。她用最后的力气将宝物藏在这里,然后便倒在了我的房间。
我抚摸着那串珍珠项链。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触摸到珍珠。听说在远古时代,包围的大陆的海洋不是由云,而是由水构成的。海水里生存着数不清的鱼类和贝类,那个时代的边民,单单是依靠大海就能获得无尽的财富,包括珍珠。而我们呢?什么都没有。现在,珍珠在世界上是很稀罕的东西,只有那些贵族和富人才玩得起。
这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即使在远古时代,生活在海边的普通人也没有多少能拥有珍珠项链的。不管哪个时代,都有所谓的“上等人”企图垄断一切珍贵而美好的事物,即使白白浪费也不会和人分享。
我把心情从震撼中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做。我将放着宝物的袋子系在腰上,把两把剑中的一把背在身后,从墓坑里爬了出来。然后,我看见莉迪娅气冲冲的向我走来。
“那是我的东西,”她愤怒的说,“还给我。”
“很遗憾,”我说,“现在不能还你。我还想多活几天呐。我真该赞赏你的勇气,竟然敢从伯爵大人那里偷东西。”
莉迪娅神色一变:“你知道了?”
我微微点头:“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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