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强掳进后宫,也非她所愿,大周王朝会覆灭,也是自身积陋成疾,否则单靠她那未婚夫家造反又有何用?
苏澄也是一样意思,“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哼,只有那样不成器的帝王,才会把由头推到女人身上。”
他慨然说着,颇有不忿之意,可转而看着那个牌位,复又叹道,“你们可知,那周哀帝临死前为何要说这话?只因本朝的太后娘娘也是出自沐氏,他说沐氏会覆灭江山,那岂不是逼着皇上亲手杀了他娘?简直不可理喻!而在十几年前,为破本朝圣上之兵,当时的大周皇帝周宣帝曾强命京城沐氏带兵出战,可怜沐氏以书香传家,并无一个从军将领,当然无法相从。于是一夕之间,阖家覆灭。沐氏所有族人,尽数没入官奴所。那一场浩劫,至今说来令人心惊胆战。”
苏澄感伤的略顿了顿,告诉他们,“绍勤虽是贵族子弟,却生性平和,自幼就爱走街串巷,与小杜他们交好。被抓入升平坊充作戏子之后,他便一心作起曲词。直到六年前,在本朝圣上即将破城之日前夕,宫人大半被哀帝赐鸠酒毒死,这其中也包括绍勤和沐氏族人。唯一幸存者,仅平国公一人而已。也不知他用什么法子,竟瞒过哀帝,只当是沐氏普通族人,否则绝计无法逃脱。不过他也因此狠狠伤了身子,大病不起,几乎断送性命。不过这对他来说,又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这话并不难理解,有周哀帝留下的话,就算沐氏已经几乎全族尽灭,但只要还有一个男丁,总是招人忌讳的。可平国公既被弄垮了身子,一个病殃子还有什么危险?只怕传宗接代都是极为困难的。怪不得平国公如此低调,身子不好是一方面,避祸恐怕是更重要的另一方面。
不对呀!欧阳康突然想起,那日在庆云楼曾见平国公夫人带着小公子来做客,那孩子起码得有七八岁了,如果平国公是直到新朝平定才做了国公,他是从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儿子?
应该是过继。
这样一想,谭氏的姐姐以这样低微的门楣能嫁给平国公也有理由了。一个男人,还是中了剧毒,搞不好随时就会丧命的男人,哪有好姑娘愿意嫁来当寡妇?只能匆匆给他择个媳妇儿子赶紧接进门,万一救不活,也好有人哭丧摔灵。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事关他家沐姐儿什么事?怎么看,她也不象是个倾国倾城,乱世枭雌的样子吧?
苏澄看过来,目光里带着淡淡怜惜,“世间本无事,只怕有心人。本来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跟沐丫头没有半分关系,但她如果真是绍勤的女儿,事情就有些不好说了。眼下沐家除了太后娘娘、平国公已经没有了旁人。虽有一个县主,可不过是个乡野乞儿,不足为患。可要是让人知道沐丫头是绍勤的女儿,沐氏遗孤,你们想想,他们会怎样做?”
欧阳康猛地顿悟,只觉浑身似掉进冰窟窿似的凉。
不管真实原因怎样,萧氏的预言实现了,大周王朝因为一个沐氏女子灭了。那周哀帝的预言呢?谁敢说它就一定不会实现?
为了永绝后患,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不用问,傻子也知道。
念福看着欧阳康,欧阳康也看着她,他的目光中有同情有不忍有错愕有怜惜,唯独没有半分的嫌弃或者游离。
心,莫名的就安定了。
哪怕她是沐绍勤的女儿又怎样?哪怕她身上背负着那个可怕的预言又怎样?这世上,总是有人信她护她,待她一如往昔的,她在这世上就不算白活!
静默的时间并不太长,欧阳康就问了,“先生,那现在该怎么办?”
苏澄摇摇头,目光是少有的坚定,“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不让人知道沐丫头是绍勤的女儿,那她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小杜和寄生你们大可以放心,他们一个是绍勤的挚友,一个曾受过绍勤大恩,就算是给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会出卖沐丫头的。”
剩下他自己,欧阳康更加相信。他家先生虽然平素有些玩世不恭,但骨子里其实是个极为正直的人,于这些大是大非面前,是半点也不会含糊的。
念福心中感动,可有一件事她却不得不问, “请问先生,那他……我爹现在葬在何处?”
她可以从此不再对人提起她的身世,却不能不尽到一个做女儿的义务。
她得去祭拜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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