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访铃声持续响了一会儿后,随之传来的是一道他熟悉却久违的孩童声。
“当圣人就不理我们了呀?”
闻声,俞飞没什么特别情绪的缓缓转了过去,迎门而进的是童凌子、五贤上人及亿空。
他们七人一进病房,眼光始终停放在俞飞的脸上,似乎是看出了他异于往常的那分愁闷的心绪一般。
此时,俞飞给亿空的感觉是那么的忧郁,她很想问他怎么了,不过这句话却只问在自己内心里,因为现在的俞飞已不是昔日那个爱与她耍嘴皮子的无礼家伙了。
对她而言,俞飞所展现出来的一切,简直是神才做得到的神迹,所以她不敢无礼、口头冒犯。
亿空觉得俞飞忧郁,但看在五贤上人和童凌子眼里,却不是如此。
他们觉得俞飞眼神少了以往的狡猾、顽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破世态炎凉的悲天悯人气息。
要不是他们与他相处过,对他的个性有些许的了解,常接受民众求道的五贤上人,也不禁会和一般人一样把他当神看。
就像被俞飞的情绪给影响似的,五贤上人他们七人进来之后,病房内的气氛比原先更加郁闷。
半晌后,习惯与山林、藤木为伍的童凌子受不了这种快闷死人的气息,率先开口破解了这接近死寂的气氛。
“喂,小小木头,你怎么啦?不是说要见五个小木头吗?怎么我们都站在你眼前了,你却一点喜悦都没有?”
童凌子摘下藤帽,用三只眼睛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看起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俞飞看着窗外的远景,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神游山水,心灵是否就能感受其宁静;面对人心的贪、恶、欲,如何才能不为所动?”
“唉唷,你是在打啥禅诗啊?”
童凌子一脸茫然的等着俞飞的响应,没想到他竟然抽了抽鼻子,眼泪流了下来。
数度哽咽后,俞飞才哀道:“法贤爷爷,我好累、好痛苦,我觉得自己好无能┄┄”
法贤上人见俞飞这副脆弱样,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慈悲又和蔼的问道:“怎么了?”
感受到五贤上人他们散发出来的关怀与温情,俞飞的眼泪流得更难以收拾了。
五贤上人互看了一眼后,慧贤上人对着亿空道:“你先出去外边等,不管谁要进来,都说这里暂时不见客。”
亿空点头应好后,才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以不舍的眼神看了俞飞一眼。
待门关上后,法贤上人把俞飞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并向俞飞问起事情的始末。
俞飞抽抽咽咽的把这些天来,他听到的告解内容大致说了一遍,并强调自己对这些有罪之人明明心存怨恨,却还要说出神会救赎他们的违心之词感到悲哀,尤其是对那种侵犯他人的人面兽心者,更有一股想杀他赎罪的冲动┄┄没想到法贤上人听完后,第一个反应竟是说出让俞飞惊骇的言词。
“此人该杀!”听到这句话,俞飞的悲伤情绪全被惊讶给取代了。
他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蹙着眉头问:“法┄┄法贤,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受我影响,别忘了你们自在宗唯一的戒律就是杀戒,你们这么做可是会破坏道行的。”
看着没有响应的法贤上人,再看看其它四名上人,俞飞明显感觉到他们散发出来的气息与往常的内敛、平和、无争迥异,甚至还有一股他未从感受过的腾腾杀气。
眼看自己的劝言并没让五贤上人们杀气稍敛,俞飞又道:“真的,你们随着我下山,对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绝对不能为我而犯了戒律。”
“我们的道心于你,在随你下山之时,我们五人就下定决心,你一日不成就,我们就一日不得道。”
法贤上人言毕,与其它四名上人的额头上同时闪现了一个水滴型的符号。
童凌子一看见这个符号,不由夸张的发出不平之鸣:“天啊,瞧瞧你们这五个小木头,你们岁数合加起来也没我一个人多,我在修炼时,你们都还不知道着胎了没咧!现在你们竟然突破了界、到达了宽┄┄啧啧啧┄┄”
顿了顿,他仰天说道:“伟大的神啊,他们五人因为一句话,瞬间就到达了”宽“的境界,而我童凌子,何时才能有此突破啊?”他的话像是怨叹又像抗议。
说完,童凌子眼神带着羡慕的看了看五贤上人,发现他们全双手合十、眼睛微闭的陷入一种他无法体会的境界。
对此,深感不平衡的童凌子除了怨声连连外,也无法争取什么,毕竟修行在个人。
俞飞看着童凌子童稚的脸上满是怨尤,不禁好奇问道:“界的修炼者我是听过,可是什么是宽啊?”
“你先把你所知道,何谓界的修炼者说给我听听?”童凌子问。
俞飞把自己的认知稍做描述道:“我所知道的界的修炼者,就是违反身体正常机能、做出违反规律的举动,让自身体能力异于常人。”
摇头一叹,童凌子补充道:“你这么说也没错,总归一句,界的修炼者就是以自身身体修炼出来的能力,像你、我所修炼的精神力,就是其中一种。
“界的修炼者突破界后,表示身体的修炼达到颠峰,拥有无尽的生命,甚至是身体机能也完全不会衰老,我与五个小木头就是一例,只是我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模样搞年轻一点?
“然而就在刚才、就在刚才,这五个小木头竟然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到达了宽的境界┄┄”突破了界,身体依然是身体,即使不会因时间而衰老,但仍免不了要吃、要喝、要呼吸;可是一旦到达了宽,身体将不再受此限制,不但拥有无尽的生命,甚至还能存活于宇宙之中。“
童凌子说得激动又感慨,俞飞却像是泼他冷水般的淡然道:“想修护身体机能,我有荧光蚕的血液;想遨游宇宙,我有地晶宇宙飞船;想存活于宇宙中,我有宇行衣,这些不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冷笑几声后,童凌子才道:“科技再怎么发达进步,都只能激发身体机能,却无法改变脑部退化的事实,要是那些科技真的像你形容的那么了不起,你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虽然俞飞的自豪被童凌子的话反捅了一刀,不过他也不逃避的回味着他这番话。
的确是,科学的东西再怎么发展、先进,也不可能永远不会损毁、功效常在。
即使科技可以让人的身体不因时间的流逝而衰老,但是大脑这个最精密的生物仪器,即便身体各方面的机能调节再好,也无法控制不让其退化。
认同童凌子的话后,俞飞问道:“那突破宽之后还有什么境界吗?”
“依照我们三眼族的祖籍记载,宽的更上一层就是”虚“。”童凌子道。
“虚?虚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俞飞随口说道。
“没错!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说是什么都不需要。因为到达虚的境界之后,就可以不用依照身体修炼,直接调动宇宙之中庞大能量为己用。”
看着俞飞一脸茫然样,童凌子详加解说道:“简单来说,就好比我们修炼精神力,必须将精神力储存于脑海之中,虽然依照每个人修炼程度的不同,吸收程度也不一样,但人的身体就像是容器,所能吸收的当然也有限度。
“但是到达虚的境界后,等于整个空间都是自己的无形容器,你说这两者有没有差别?”
俞飞恍然大悟道:“有,差别可大了!不过,还有比虚更高的境界吗?”
“有,但我不是很了解。”
“呵,不想说就算了,何必这样吊人胃口。”俞飞垮下了脸。
“我并没有吊你胃口,而是在我祖籍记载中所提的这个突破虚界的人,他想进一步往上修炼,却有一种不得其门而入的感觉,就像门板明明就在眼前,却找不到开启的钥匙,当然也就无法窥探门后的东西。
“据说这个人为了找这把无形的钥匙,曾四处求寻于各族精英,至于他离开我们三眼族后,是否达到了他想要突破的境界,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应该没有吧,否则事情早就传开来了┄┄”
俞飞顿了顿,又推翻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啦,也许好不容易才开启了那道门的他,不愿把自己得来不易的途径对外公开也说不定;不过突破宽之后还有那么高深的境界,五贤他们到达宽好像也没什么嘛!”
童凌子闻言,斥声一笑道:“短视!你知道我实际年龄是多少吗?”
俞飞轻摇了摇头。
“我已经快八百岁啰!”
童凌子叹声道:“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却还无法到达宽,可见修炼的境界有多深奥啊!”“你这叫自找麻烦,能力只要够用就好了,何必苦苦去追求一层比一层深的境界。”
俞飞说完,怕又被童凌子晓以大义一番,不禁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五贤他们到达宽了,难道是他们额头上出现的水滴符号?”
“当然,趁机教你一个常识,宽的符号是水滴型图样,当他们由宽转为虚时,额头上的符号也会换成火焰图样,这些图型印记只要他们不愿意曝光,是可以隐藏于无形的。”
闻言,俞飞开玩笑道:“那我的太阳型符号呢?难道就是传说中那比虚更高层的境界?”
“你别在那边幻想了,依你之前所描述的精神力修为,只勉勉强强称得上是界的修炼者。突破虚?哼,还早着咧!”
“那我的太阳型符号到底是代表什么?”
虽然此时俞飞的额头上并无显现出印记,但透过媒体的转播画面,他对那个金黄色的太阳型符号可是印象深刻。
面对俞飞的询问,童凌子很干脆的摇头耸肩:“不知道!”
正当俞飞想反讥他年纪大也没什么过人的见识时,五贤上人他们的动静岔开了他的话。
只见原本不动如山的他们,眼睛突然张了开来,而且明亮如光。
一会儿后,他们五人眼睛所散发出来的光渐渐消散,额头上的水滴符号也随之消失。
“恭喜啦,你们五个小木头。”
童凌子带着酸涩的笑声笑了笑,才又道:“把到达宽的境界所象征的印记收起来,的确是你们五个小木头的低调作风,不过如果换作是我,一定让它闪亮亮的呈现在额头上,走到哪、骄傲到哪。”
听到这番话,俞飞朝童凌子额头看了看,好奇道:“你额头上已经有一只眼睛了,要是真的让你到达了宽,那你的符号会呈现在哪里啊?”
童凌子眨了眨额头上那只眼睛,尴尬道:“眼皮啊,我的祖籍里有明确记载。”
俞飞做了一个了解的表情后,转而看向五贤上人,并问:“我和小不点刚才的对话你们有没有听到?”
五贤上人和蔼一笑后,法贤上人道:“你的太阳型符号代表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们知道,那是天神对你的眷顾。”
抚了抚俞飞的头,法贤上人问:“还觉得难过吗?”
不问还好,经他这么一问,俞飞的心又瞬间纠结了起来。
“嗯!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要是在我生活的那个星系里,我绝对有十种以上的办法让他们身败名裂,甚至是暗杀他们,可是在这里,我却无能为力。”
“真的无能为力吗?”福贤上人问。
对于福贤上人的问话,俞飞没有回应。
见他没回应,慧贤上人问道:“不想为,还是不敢为?”
俞飞坦然道:“与你们在一起有段时日了,我也算是半个自在宗的人,我不想破坏你们的戒律。
“或许可以这么说,我很感谢你们的陪伴,也很珍惜与你们的相处,我不想因那些人的过错,而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何必顾忌我们的感受,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能贤上人道。
“今日,你让我们体会到一件事,一昧戒杀,并不能修成正道,像那个一再侵犯自己亲人的副院长,要是不给他一点教训,将会造成更多人受害。”
童凌子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不禁笑道:“如果不知道这个小小木头与你们的关系,我恐怕会认为他是你们的孙子还是什么亲戚关系┄┄你们五个小木头竟然会为他而改性?
“真不知道这个没能力、没身材、没脸蛋又没钱财的小子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做的,你们为什么会毫无顾忌的想因他而破除自在宗的戒条,甚至还怂恿他去杀┄┄干坏事?”
“自在宗的杀戒,何来源由?真的是创始宗主所定吗?”法贤上人吶吶道。
“从刚刚的体会中,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思维、感触?”童凌子不解问道。
法贤上人回应:“前辈有一天也会明白我们今天所言。”
慧贤上人也道:“若前辈有朝一日执着不再,行事不再绑手绑脚时,就会体会我们今日的改变。”
“你们要是想给我什么指点,为什么不讲明一点,这么模棱两可的,我老人脑筋转不过来啦!”
童凌子话一出口,却见五贤上人刻意回避似的双手合十、闭上眼来。
对此,童凌子也不再咄咄逼人,毕竟身为前辈的他,求问晚辈已是有损面子之事,人家不说,他也只能摸摸鼻子、闭上嘴。
看着他们陷入宁静,俞飞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就算他想静,也会陷入一种身不由己的境地。
就像他明明已下了前去寻找宝藏的决心,却莫名其妙出现了两个大神,让他又再度受到关注,甚至还有人找他告解一些不为人知的秘事,让他动了杀机┄┄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给牵引着,虽然无害,却是一种羁绊。
这一切,究竟是安排还是巧合,他自己也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