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女孩一眼,复又戴上耳机,继续抱臂假寐。
女孩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低声与同伴抱怨:“什么人啊?太没素质了,自己坐一个,还要用背包占座。”
“明明空着,太没素质了,亏我还觉得他长得帅呢。”
“别跟没素质的人一般计较,咱们没两站就下了,没事儿的。”
女孩对万俟林木颇有微词,根本看不到满脸血污的老婆婆,老婆婆依旧喋喋的笑着,笑声仿佛惨叫。
“小伙子……你能看到我!”
“我知道……你能看到我……”
“嘶啦!!”
老婆婆说着,突然扬起手来,一把抠住自己的脸皮,随着一声脆响,五指收拢,直接抓破脸皮,猛地用力一撕!
将自己的整张脸皮撕了下来!
老婆婆拎着血粼粼的脸皮,“嗬嗬”的狞笑着,随手往地上一扔……
“嗖——”一阵寒风从窗口吹进,似乎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从车窗外兜了来。
是钱!
一张大额纸币,飘悠悠落在了地上。
血淋淋的脸皮落在地上的一刹那,瞬间幻化成了一张钱币。
“诶?”
女孩正低声埋怨着万俟林木没有素质,余光一瞥,地上好像落了什么东西,露出一个红边儿。
“钱吗?谁掉了钱?”
女孩刚要弯腰去捡,闭目养神的万俟林木听到“钱”这个字,“噌”的一下子直起身来,动作快速,“嘭!”一踏,黑色的靴子正好踩在那张纸币上。
“呀!”
女孩惊叫,若不是及时缩手,已经被万俟林木踩到。
万俟林木根本不理会女孩的惊讶与愤怒,他身量高手臂长,直接一捞,抢在女孩之前,把地上的纸币捡起,占为己有。
万俟林木笑起来:“运气真好,捡了张大的,看来今天能加餐了,买点什么好呢?”
“喂!”女孩盯着万俟林木的眼神更加鄙夷,说:“你差点踩到我!你也不问问是谁掉的,你这人太没素质了吧?”
万俟林木凉飕飕看了那女孩一眼,依然没说话,突然长身而起,似乎准备下车,背上双肩包,走到了车门旁边。
血脸的老婆婆也跟着动了,匍匐于地,仿佛是一条蚯蚓,拖着长长的血痕,从女孩身边爬过,紧跟着万俟林木。
“不要跑……小伙子,你走不掉了,你捡走了我的脸皮……”
“走不掉了,我会一直跟着你……”
“哈哈哈,你跑不掉的!”
女孩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儿,只是感觉一阵阴冷的凉风从自己身边窜过,她与同伴坐下来,赶紧把车窗关上,还在低声责备万俟林木没有素质。
旁边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孩子,对那女孩低声说:“小姑娘,你不知道吗?这路公交车上的钱,不能捡啊!”
“就在上个月,一个老太太在这路公交车上,捡了张钱,哪知道这么巧,司机正好急刹车,哎哟喂……那老太太的脖子都给插进胸腔去了,眼珠子也飞了,当场就没了气!”
“后来这路车就邪性,尤其是半夜,看到钱千万不能捡,我听说好几个人都出事儿了!千万不能贪小便宜……”
旁边好些人都醒了,听着中年女人压低嗓音讲故事,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毛骨悚然。
万俟林木却一脸木然冷淡,他扶着车门,郊区的公交车太过窄小,万俟林木身材虽不壮硕,却十分高挑,只能微微垂着头,不至于碰了脑袋。
万俟林木垂下头来,就看到匍匐在自己脚边的血脸老婆婆,血脸仰着头,正巧四目相对。
血脸疯狂的叨念着:“你捡了我的钱,就要和我一样!!!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万俟林木冷漠的注视着那张溢血的脸,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并没有拨号,只是放在耳边,佯装打电话。
“撕张脸皮,”万俟林木轻声说:“这么大面额?”
他第一次,与血脸老婆婆说话了。
万俟林木甚至轻笑了一声,又说:“你的脸皮最多值五毛,不能再多了。”
“嗬——!!!”
血脸老婆婆见万俟林木一脸玩笑,立刻露出尖牙,瞪着血淋淋的眼眶,她的面容好像尸变一样,快速膨胀,血水横流,发出一声恐吓的低吼,张开獠牙,嘴巴无限张大,外翻,好像一条吞噬猎物的蛇,冲向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抬起手来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不好意思,我脑子有病,先天性恐惧感缺失症,天生不会害怕。”
万俟林木说着,没有后退,只是突然握住自己的手腕,推起右手的袖口,露出手腕上一截白色砗磲石手链。
十三颗犹如白骨一般的砗磲石,坠着一个类似于漂流瓶的玻璃小瓶子,瓶子里面装着一对——眼珠!
万俟林木推起袖口,玻璃瓶中的眼珠瞬间暴露,在黑暗中,眼珠仿佛滚动了一下,那动作好像睁眼,泄露出猫眼儿一线的光芒。
“啊啊啊啊啊——!!!”
也不知怎么的,准备吞噬万俟林木的血脸老太太,突然爆发出凄惨的哀嚎声,尖锐高昂的嗓音,掺杂着嘶声力竭的沙哑,此起彼伏,让夜班车看起来更像是一辆送殡的丧车。
“唰——”
随着送殡似的喊声,血脸老太太瞬间化作一团黑烟,被夜风一吹,从豁牙子一般漏风的车门缝隙飘散而出,消灭了踪影……
逼仄的车厢很黑,没有开灯,乡间的小路上,间隔36米的路灯,依次投下惨白的冷光,一明一暗的打在万俟林木清秀的脸上,照亮了他隐隐绰绰的笑容,淡淡的说:“再见。”
甜美的公交车报站广播再一次响起。
【开心墓场,到了】
【请前往墓场的乘客,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