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涸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不少, 深蓝色的眼眸锐利的凝视着丁惊香。
丁惊香没有什么留恋,转身潇洒的离开了帐篷, 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 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跟着走出来的尤水笑着说:“没想到惊香长老,竟然这么绝情。”
丁惊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搭理尤水这个话题, 而是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师姐。”
尤水笑了笑,说:“惊香长老果然很痴情大人啊,别着急,会见到的,但不是现在。”
尤水又说:“大人托我告诉你……”
啪啪!
拍了拍丁惊香的肩膀,尤水笑着说:“好好给大人卖命,大人知道你痴情于她, 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因为那两个人走出帐篷, 没有走远, 帐篷又不是隔音的建筑,里面的人听的是一清二楚。
东涸清清楚楚的听到, 什么痴情,什么师姐……
东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嗓子一动, 竟然毫无征兆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东涸!?”
“快看看他怎么了!?”
何酴醿赶紧给东涸查看,说:“气急攻心,千万别在动怒, 我从没见过自己把自己气成这样的人。”
东涸不是普通人,他是鲛人,鲛人都是偏执的种族,痛恨欺骗,而且东涸又被囚禁在洞窟里这么久,好不容易重见天日,是经过多心里争斗,才重新接纳丁惊香的。
然而现在……
丁惊香突然又反水了。
东涸脸色非常难看,捂住自己的心口,慢慢瘫坐在地上,头靠着帐篷墙壁,深深的呼吸着。
东涸吐血,里面动静很大,丁惊香听到惊叫声,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帐篷。
“怎么?”尤水笑着说:“心疼了?”
“心疼?”丁惊香一脸冷漠,满不在乎的说:“这个世上能让我心疼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师姐。”
丁惊香又补充说:“我只是怕他死了,你也知道,鲛人凝香有多难得,在这个世上,恐怕能产鲛人凝香的,只有东涸一个……别让他死了。”
丁惊香说完,仍旧一脸冷漠,甚至不曾动容,眼皮都不眨一下。
尤水听完了,突然笑起来,说:“我终于知道大人为什么相信你了,你可……真差劲。”
丁惊香冷冷的说:“彼此彼此。”
说完,转身离开,不再停顿一分。
第二天天一亮,万俟林木靠着罗参还在睡觉,帐篷帘子就被掀开了,热烈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万俟林木的眼睛上。
尤水从外面走进来,他换了一身黑色的队服,整个人看起来刻薄又冷漠,和之前小娘炮的造型一点儿也不一样,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很多打手,说:“你们还有心情睡觉,心也真是够大的。”
万俟林木打了一个哈欠,说:“不然呢?”
尤水说:“走,该上路了,带我们去找王银耳。”
他说着,伸手去抓雪先生,朱大利“噌!”的站了起来,拦在雪先生面前,怒喝说:“别碰他!”
雪先生还很虚弱,站起来都很困难,尤水被朱大利怒喝一声,下意识一个哆嗦,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杀猪的唬住了。
尤水的脸色相当难看,冷嘲热讽的打量着朱大利,说:“怎么,你一个杀猪的,一个屠户,别跟我说喜欢上了雪先生,你也配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雪先生看得上你么?”
尤水的话实在太直接了,朱大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尤水也没有执意要碰雪先生,只是说:“别耽误时间了。”
想要找到王银耳,肯定要穿过昨日的那个石林,众人出了帐篷,为了方便起见,把绳子全都解开,换成了手铐,双手铐在身前。
他们刚换了手铐,就听到“哗啦——”一声,一个帐篷帘子掀开了,有人从里面矮身走出来。
丁惊香……
丁惊香淡漠的看向他们,眼神不兴波澜,冷冷的说:“启程。”
东涸怒目注视着丁惊香,丁惊香却不看他一眼,率先走在最前面。
众人很快来到石林,昨日已经有了经验,今日只不过重新再走一次而已,尤水说:“别耍诈,罗三爷您走在最前面吧。”
尤水说着,将万俟林木带到身边,笑着说:“虽然罗三爷现在已经没有灵力了,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呢,请罗三爷走在最前面带路,万俟林木就暂时跟着我,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尤水押着万俟林木和雪先生走在最后,似乎怕罗参耍诈,因此故意拉开一点儿距离。
罗参没说话,率先走在最前面,径直往前走去,按照昨日里的路线,又行进了一遍。
日头渐渐高升,太阳毒辣的厉害,将雾气都给照透了,大家行进在石林里,七拐八拐的,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
“怎么还没走出去?”
“还有多远?!”
尤水第三次发问:“这个地方是不是之前走过?!”
尤水突然站定,怒不可遏的说:“你耍什么诈?!不想要命了吗?!”
罗参却十分淡定,淡淡的说:“我有没有耍诈,难道你看不出来么?昨日你也跟着我们一同走过石林,这就是昨日的路线。”
他这么一说,尤水脸上登时露出一丝丝惊慌的神色,的确如此,这就是昨日的路线,他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
可是为什么走不出去了?
石林……真的变成了魔鬼林!
尤水慌张的说:“你骗人!昨日的路线,为什么没有看到出口,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们在石林里整整走了一天!为什么走不出去!?”
众人瞬间都陷入了沉默,那么答案其实呼之欲出了……
万俟林木说:“石林……变化了。”
铁头被打手们扣押着,听到万俟林木的话,尖叫着说:“魔鬼林!我就说不能进魔鬼林!我们都中了魔障,肯定会被魔鬼杀死的!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竟然迷路了。
而且今日的雾气还没有昨日浓郁,可能是昨天晚上下雨的缘故,今日又是艳阳天,所以浓雾都给照散了,然而石林的路依然迷茫。
尤水慌张的看向四周,突然举起一把枪来,恨恨抵在万俟林木的额头上,怒喝:“你如果敢耍花样,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他!”
罗参的眼目猛地一眯,身前的手铐不停的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那脆弱的手铐似乎马上不堪重负,就要被绷断。
只听罗参用沙哑的声音说:“你敢碰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尤水恶狠狠的盯着万俟林木,扣着扳机的手指用力,一直用力,但就是按不下去,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丁惊香冷喝一声,说:“住手!”
他走上来,“啪!”直接给了尤水一个耳光,冷声说:“你这个蠢材!遇到丁点的事情就这么不冷静,还怎么给师姐卖命?”
尤水被打得有些不甘心,捂着自己的脸,讪讪的放下枪来。
丁惊香看向罗参,说:“罗三爷,看你这样子,其实不诧异吧,石林的变化。”
罗参淡淡的说:“的确不意外。”
尤水立刻说:“什么意思?!”
罗参举目看了一眼嶙峋的石林,说:“这样的石林地貌,多半伴随着地下河,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雨,据朱老板说,这里一个月之前,也经常下雨,还发生过洪涝。”
朱大利点头说:“对对,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把一片山头都给淹了!”
罗参说:“这就对了,石林的下方应该有地下河,因为雨水,地下河涨水,而这个建造石林的匠人,正巧利用了地下河,水力推动石林的机关,触发石林的变化,因而形成了……魔鬼林。”
原来如此。
整个石林都是在变化的,怪不得那么多人走进来,却走不出去。
尤水激动的说:“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丁惊香嫌弃的皱眉说:“冷静点。”
罗参看了看四周的地势,说:“想要活命,就跟上来。”
他说着,转身往石林的小路里面走去,后面的人赶紧全都跟上去。
尤水依然押着万俟林木和雪先生走在最后面,恐怕罗参有诈,和他们拉开一定的安全距离。
小路很狭窄,四周虽然没什么雾气,但是路并不好走,有的时候甚至要侧身,才能通过狭窄的是石林缝隙。
轰——
何酴醿突然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地面在震动?”
何酴醿没头没尾的说:“地震了么?”
其他人全都放慢了脚步,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震动,尤水冷喝说:“别想耍滑头,快走!”
轰——
“你们听你们听!”何酴醿立刻说:“听到了没有?”
的确是震动的声音,但并不是手机震动的声音,比那个更加浑厚。
轰——
又是一声,从远处蔓延而来,好像一条裂缝,快速的狂奔向众人,伴随着“轰——”的震动声,大地也开始震颤起来,就种感觉就好像打雷一样。
“地震了!”何酴醿大喊着:“我就说是真的!”
大地快速的震颤起来,身边的石林非常狭窄,众人本就在单排通过,罗参走在最前面,根本无法挤到后面。
一道裂缝伴随着尘土,突然席卷而来,瞬间将他们脚下的土地劈成两半,“咔嚓!!”一声巨响。
“雪先生!”
雪先生在最后面,只觉得脚下一空,裂缝在他脚底劈成两半,瞬间将他漏下去。
万俟林木大喊一声,反应急速,“啪!”一把勾住雪先生。
他的双手被手铐口着,不方便用力,不过也正是因为手铐,卡住了雪先生的手铐。
“嗬——”万俟林木刚刚庆幸自己拽住了雪先生,哪成想雪先生看起来单薄,但身子竟然还有点肉,猛地一坠,万俟林木没有稳住身形,大头朝下,“呼——”被雪先生兜了下去……
万俟林木感觉到一阵失重的巨大冲击力,耳边是“嗖嗖”的风声,紧跟着眼前一黑,“嘭!”顺着地缝栽了下去,陷入了深沉的昏暗……
万俟林木昏昏沉沉的,感觉到嘴唇上凉丝丝的,好像有什么液体滑进自己嘴里,带着一股甘甜的清香味道。
“咳……”万俟林木被呛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头晕眼花,因为头部重创,一股恶心的感觉席卷而来,想要呕吐。
“万俟先生,你没事吧?”四周黑洞洞的,万俟林木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仔细盯着那人一看。
原来是雪先生。
雪先生浑身伤痕累累,盯着万俟林木,眼神虽然淡淡的,还是那样天然呆,天然的冷漠,不过似乎夹杂着一丝丝的关心。
“嘶……”万俟林木稍微一动,头疼的厉害,伸手一摸,血!
怪不得头疼呢,撞出这么大一个大枣来,恐怕脑震荡了。
雪先生扶着他,说:“别乱动,你磕到头部了,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
万俟林木的意识慢慢回笼,他记得石林突然地震,地上出现了一个大裂缝,雪先生掉了下去,自己去拽他,结果被雪先生一起兜了下来。
而这里……
应该是石林的地下。
雪先生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受伤很严重,说:“万俟先生,你怎么样?”
万俟林木见到雪先生关切的模样,眼眸一动,突然说:“嘶,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雪先生冷漠的眼神瞬间消失了,一脸茫然且焦急的说:“这……万俟先生……你不会是……是失忆了吧?难道是撞到头部的缘故?”
雪先生更是一脸天然呆,手足无措的看着万俟林木。
“嗤——”万俟林木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说:“逗你玩的……啊嘶,头……”头疼!
笑起来头更疼了。
雪先生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说:“万俟先生,你这个人真奇怪,现在这个境况,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万俟林木摆摆手,说:“更糟糕的境况我都见过,咱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断胳膊断腿,只是撞出一个大枣,不是很走运么?”
他这么一说,雪先生的脸色瞬间有些凝固,瞟了两眼万俟林木,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啊?”万俟林木不确定的说:“我不会真的断胳膊断腿了吧?”
雪先生稍微低下头去,纤细白皙的手指搓了搓自己的衣服角,轻声说:“掉下来的时候……万俟先生还给我做了垫背,稍微受了点伤。”
“稍微?”万俟林木追问说:“怎么稍微,你能……举例说明么?”
雪先生轻声说:“肋骨……肋骨断了……”
万俟林木立刻摸向自己的肋骨,不疼啊?
“三根……”就听雪先生小声的说。
肋骨断了三根!?
雪先生又说:“腿……腿也断了。”
万俟林木又摸自己的腿,也不疼啊?
“脑袋稍微……”雪先生继续说:“稍微磕了一下。”
对,脑袋磕了一个大枣,现在还疼呢。
就听雪先生低声说:“稍微……流了点脑浆。”
流了点……什么?
鼻涕么……
脑浆!?
万俟林木豁然站起来,雪先生赶紧也跟着站起来,手足无措的摇头摇手,说:“不不不,不过不要紧,你现在没事了,我给你……吃了点药。”
对,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嘴里凉丝丝的,应该是合着水吃了什么。
万俟林木难得如此震惊,说:“你给我吃了什么仙丹妙药?”
他本以为是脑震荡,没想到并不是脑震荡那么简单,肋骨断了三根,但是现在不疼了,腿也断了,现在完全没有感觉,唯独脑后勺还有个大包,他以为自己磕傻了,没想到根本不磕傻了那么简单。
雪先生淡淡的说:“王银耳的瓣片。”
万俟林木差点忘了,之所以大家都深信不疑雪先生知道王银耳的下落,是因为雪先生手里有王银耳的瓣片。
雪先生一脸天然冷漠的安慰万俟林木,说:“万俟先生请您放心,王银耳有去腐生肌的功效,伤口很快就不疼了,不用担心。”
脑浆都流了一地,还不用担心!
万俟林木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像脑袋也不是那么疼了,怪不得大家都要找王银耳,真的是神仙宝贝。
万俟林木感叹了王银耳和自己的脑浆问题,这才环视了一眼四周,说:“这是什么地方?”
雪先生说:“应该是魔鬼林的下方。”
潺潺的水流声从他们身边经过,是地下河!
这里真的有地下河。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好像是一个深沉的洞窟,仰起头来,能看到裂谷一样的山壁,很高很高,他们刚才就是从这个地方掉下来的,万俟林木往上一看,直眼晕……
万俟林木揉了揉额角,说:“其他人呢?”
雪先生摇头说:“没有看到任何人。”
雪先生又说:“咱们想从这个地方上去,几乎是不可能了,刚才万俟先生昏迷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四周,这个裂谷更像是机关,现在机关已经闭合了。”
也就是说,他们不止上不去,上面的人可能也下不来……
万俟林木撑着身体站起来,说话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头已经不疼了,脑后勺的大枣就好像幻觉一样,已经完全恢复,半点感觉也没有,如果不是万俟林木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一点点血迹,万俟林木可能要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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