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微霜嗤笑:“抽签就抽签。”
一周之后,年轻的男人坐在医疗椅上,歪着头,一台仪器正在他的腿上来回动作,操作仪器的是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女孩。
“桑妮,你选的这个金色确实好。”但丁举着镜子,满意地看着自己柔顺整齐的金发。
这个时候的桑妮还不是那位闻名遐迩的疯狂科学家,她鼓着依旧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笑嘻嘻地没说话。
——当然选金色,没听说过黑金cp是绝配吗?
但丁的基因被损伤过,在进行修复的时候,桑妮做了个不痛不痒的小调整,把但丁原本的棕灰色头发修改成了灿烂的金色,她只是有些奇怪,自家老板明明自己都搞过基因实验(虽然是在自己身上),为什么那么狠,要把其他搞这实验的同行赶尽杀绝?
为了垄断?
但丁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未来的小科学家脸上藏不住事儿,而且这女孩是他在攻破一个实验室的时候救回来的,既是实验体,又是实验人员的学徒,从小在那里长大,根本没有人教过她什么叫做底线。
他想到这里,罕见地阴沉起来,表情终于不再想个贵公子诗人,而是更加符合一个黑市军火商的样子了。
桑妮抖了一下,知道老板哥哥现在情绪不好。
“我只是觉得,地狱的风光再惊奇,一个去过也就够了,不用人人都去写‘神曲’了。”
桑妮撇嘴,似懂非懂,暂时把这奇怪的感叹归类于老板偶尔的抽风。
“啊啊啊!”但丁忽然发出小声尖叫,居然还捂着脸,桑妮吓得不轻,以为自己把老板哪根神经接错了,结果一转头,赫然在电视里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蓬蓬裙的漂亮小姐姐。
小姐姐细腰长腿,收腰的小洋装穿着像是跳芭蕾舞似的,笔直修长的小腿套着白色袜子,踩着小高跟,比旁边的节目主持人高了一个头。
但是怎么有点眼熟?桑妮歪头——好像和老板房间里那堆大照片上的男人长得很像。
原来老板喜欢这款的长相?
电视里,“她”还有些害羞地攥着裙角,柔柔地笑着和主持人开玩笑:“以前从来不敢穿这样的裙装呢,我个子太高了,穿着这种短裙好像一个落地灯啊。”
“啊啊啊啊啊,那你也是奢华古典洛可可白金奢侈品小台灯!”但丁手舞足蹈。
桑妮张大嘴:完了,这老板疯了,不能要了。
“呜呜呜小竹子好可爱,腿好长,腰好细,声音好好听!”但丁捧着脸,耳朵冒热气。
——小竹子?这就是老板热爱吃竹笋还妄想买一只熊猫的原因?
桑妮翻白眼:老板,你人设崩了喂,说好的黑市军火商,冷酷无情,见利忘义呢?你他妈现在这熊样,让那些在谈判桌上被你一枪崩了脑壳的倒霉蛋们看见,不得一个个气活过来啊?
算了算了,和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较什么真儿啊——桑妮想着,浑然忘记了自己甚至还没到二十。
主持人正在问:“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吗?”
白裙小姐姐伸手拢了拢耳边垂下的一缕黑发,然后一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似乎不大好意思,轻声说:“我希望……”
但丁屏息以待,活像等新年倒计时似的。
按照提前排演过的伪装计划,赵羽竹应该像个刚出道的新人一样,羞涩地说一些希望大家喜欢我,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一类的话,但他站在聚光灯下,身边那些年轻女孩们身上还带着热舞过后的汗水,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她们对身处的险境一无所知。
他忽然想起了两年前那次失败的救援。
那个躺在实验舱里的男孩,有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即使面目全非,那双漂亮的眼睛依然明亮,安静地看着他,甚至能看得出那双眼睛的主人心里充满了惊奇。
那该是一双倒映蓝天的漂亮眼睛,应该去看星星,而不是实验室灰白的天顶,拥抱他的也不该是冰凉且带着火焰灼痕的外骨骼。
所以赵羽竹轻声说:“我希望,明天是晴天。”
但丁在荧幕前微微怔了一下。屏幕里那个碍眼的主持人还在调笑,说着类似于这回答好像不太符合问题之类扫兴的话,但赵羽竹只是安静地笑,没有修改他的答案。
在那个狭小且充满了血腥味的电梯井里,残破的实验体靠在墙上,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年轻战士,那人没有闲暇回头,只是声音徐缓地说着什么,当时的实验体还没有学会战士所说的语言,但却一字一字记住了全部的发音。
那个战士当时说:“不要怕,你可以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就带你回去,天气预报说了呢,明天是个晴天,你醒过来,就能看见我们基地上空划过的流星雨。”
桑妮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哇,老板,你形象彻底不要啦,这姐姐是好看,但怎么还给你美哭了?有点出息行不行!”
但丁猛然回神,好像又变回了那个顽劣不堪的黑市商人,一把抓起光脑:“你说得对,有点出息!”
“……靠啊,老板,我不是让你给她砸钱投票的意思!”桑妮捂脸。
算了吧算了吧,老板的形象只要不在谈判桌上崩就行了,在家……随他吧,反正他又没裸奔,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