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这样你的请假单我就签好了。”
十二月四日,距离重庆市艺术联考编导类考试一共还有四天。
谢执站在关虹的办公室,看着关虹把假条拿小夹子夹好,收进办公桌的抽屉里, 抬头时, 平时严厉的目光也变得温和。
关虹看着谢执,轻声问:“省考之后, 还来学校培训吗?”
省考——又名各省市艺术联考, 每个地区时间不同, 金立的学生陆续请假回去联考,在省考完之前的时间里, 学校没有特别的课程,开放成半个自习室用。
而等到所有联考结束时,时间也逼近寒假了, 金立会在寒假开寒假班,不强制续期, 看学生自行决定是否愿意来上课。
关虹问的就是这个。
谢执有白翰墨邀约他寒假时把整个课程延续到全天,因此恐怕不会再来了。
而如果不来的话……
谢执瞥了一眼关虹关好的办公桌抽屉,那里面装着他刚刚提交的请假条——如果不来的话, 刚才那张请假的条子,其实就是告别的条子了。
谢执想了想, 低头道:“没想好。”
“没关系,这件事情并不是现在的重点。”关虹其实看出了谢执的意思,笑了笑, 换了个话题,“其实省考对你来说,是根本没有难度的。”
谢执抬头,看着关虹。
“说白了,你去就像玩一样。”关虹笑,“但这场考试,却是整个艺考的起点,我还是希望你认真对待,找找考试的感觉。”
谢执肃然:“一定。”
关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反而又笑起来,伸出手,拍了拍谢执的头。
“别紧张。”关虹说,“心态最重要——发挥出自己的正常的水平。”
关虹:“在咱们整个培训学校里,我是最看好你的。”
关虹讲的并不是客套话,谢执心中微微一动,最后说:“谢谢关虹老师。”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谢执晚上还有课,背上书包,离开了办公室。
谢执推门而出,出门就是教室,现在还是下午自习时间,整个走廊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往两侧门的窗户中看,空了一半的教室里坐着的人都低着头,在奋笔疾书,或者做自己的事情。
谢执走过两层楼,回到自己的楼层,刚刚下楼,就看到楼梯拐角的榜单。
榜单是红色的洒金的纸写上去的,非常崭新——榜单公布的是最近,也是最后一次集体考试的排名。
标题:编导专业年级联合榜单。
一眼看过去,艺术常识,故事写作和影视作品分析,三个排名的第一,都是谢执。
谢执转过楼梯角,下楼,站在院子里面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天空。
天空阴沉沉的,城市里面吹过略湿润的冷风,不知道等会是下雨还是下雪。
谢执回头,看一眼背后的楼房,金立的教学楼仍然整整齐齐亮着灯,看不出有人走了的样子。
谢执拿出手机,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给金立教学楼拍了张照。
铅灰色的云层下面亮着灯的房子,看上去很有灾难片的感觉。
“小谢。”一个熟悉的声音喊谢执,谢执转过头,看到平时接他的suv已经停在了身边。
“李叔叔。”谢执连忙走到后车厢,拉开车门。
谢执刚刚钻上车子,就看到后座放饮料的插口上,插了一杯巧克力色的奶茶杯,一件衣服形状的便利贴条子飞在奶茶杯上,有人写了字。
暖黄的车载灯光在谢执拿起奶茶杯的刹那亮起,谢执抬头,看见司机背对他比了一个“ok”,深藏功与名。
谢执笑了笑,拿起纸条看。
是严肆的正楷。
【我去上课之前看到有喜茶,给你买了一杯,七分甜菊糖,喝一点,看看甜不甜?】
谢执刚才还因为离别有点堵的胸腔瞬间豁然了,他把吸管插进去,在热风中喝了一口,被甜得眯起眼睛。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笑笑不讲话,拉下了手刹。
天已经黑了,谢执依靠在窗上面的夜景上头,喝了两口可可,掏出手机,给严肆发信息。
小执:【甜。】
four:【什么?】
小执:【你给我买的可可。】
four:【我还以为你是在形容你自己……】
谢执看到这一条,眼尾有点红。
four:【假条交了?】
小执:【啊……对。】
four变成了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那边信息来了。
four:【相逢的人会再重逢。】
four:【如果不能,那我也会一直在。】
谢执爪子扒拉手机,片刻后,把手机放在腿上,抱起可可,喝了一口,甜得眯眼睛,又低头拿起手机,把刚刚严肆发过来的东西再读一遍,露出一个笑容。
车子停在一处红绿灯前,司机余光在后视镜上欣赏了一下谢执的表现。
“年轻人谈恋爱哦。”司机启动车的时候想,“那是真的不得了。”
谢执背着书包,推开白翰墨院门,刚推门进去就有一阵暗香传来;大簇腊梅放在院子角落,被灯光照亮。
谢执绕过腊梅树,从侧门进去,换上拖鞋,轻车熟路进书房。
书房也放了腊梅,白翰墨坐在腊梅后,戴眼镜,披一件毛衣,正在写东西,听见门响,抬头微笑。
“小执来了。”
“白老师,您在看什么呀?”谢执把书包放下。
“学生的开题报告。”白翰墨把开题报告放到一侧,拉了个凳子过来,给谢执坐。
谢执放好了书包,从里面拿出本子笔袋,还有一张手写请假条,走过来,递到白翰墨手中。
谢执:“白老师,从明天起我可能要请几天假。”
白翰墨接了假条,扫了一眼,问:“是联考吗?”
谢执:“对,要回本地参加艺术联考。”
“明天飞?”白翰墨想想,问,“什么时候的飞机?”
“上午十点半。”谢执说,“四川航空。”
这两句话只是闲聊,白翰墨有些兴趣地又把谢执的假条读了一遍,最后,把它收起来,顺手发了条微信出去。
白翰墨发完微信,回头看谢执,端详了一下他,然后才说:“那么,今晚就是考试之前的最后一晚上了。”
谢执:“是的,白老师。”
白翰墨:“那我们今晚也不聊别的,你来写个故事吧。”
谢执纸和笔都在手上,马上翻开,翻开后才问:“有主题吗?”
“没有。”白翰墨眼神有些茫然,片刻后,收回来,“‘我笔写我心’,今晚,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
谢执:“……”
谢执:“好。”
有的时候,没有主题反而是更难的,谢执先找了张废纸写了几个自己想写的题目,然后划掉几个,确定了一个后,拉了个小小的纲要,紧接着,才开始动笔。
白翰墨也不看谢执,重新把刚才开题报告拿出来,摊开,继续阅读。
室内很暖,腊梅散发着它应有的香味,白翰墨翻动纸页的声音沙沙,放在书桌一角的养生炉煮着茶水,有翻腾的气泡音。
谢执写到一半,窗外忽然开始往下洒细碎的白色颗粒——雪开始下了。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谢执的笔刷刷像雪落下的声音,台灯投射在他的笔上,成为本子上一串阴影。
约两个小时后,谢执收了笔,自己读了一遍,才双手把本子捧给白翰墨。
谢执:“白老师,我写好了。”
白翰墨马上合上自己用红笔勾画的开题报告,放到一边,手里还捏着红笔,接过谢执本子。
白翰墨:“我看看。”
白翰墨将谢执的本子拿在手中细看——是一个和最近社会热点息息相关的主题,主角是一位具有小小超能力的英雄,用了蒙太奇手法构成一篇文,最后点拨出,主角的超能力来自于对生命的透支。
如果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维护世界的美好,你还愿意吗?
立意,感觉也不错。
里面几个小人物的不同选择,写得也有血有肉。
白翰墨看了两遍,把他还给谢执。
谢执接过本子,安静地等待白翰墨的点评,但白翰墨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保持着脸上的笑意。
谢执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开口问:“今天不讲讲您的看法吗?”
“很好。”白翰墨点头。
谢执:“……啊?”
白翰墨:“这就是我的看法。”
谢执看着白翰墨,又听他说:“我想,你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
白翰墨勾下腰,打开自己书桌侧面的柜子,从里面,他掏出了几十个b5的本子,一一堆放到谢执面前。
这些本子谢执很熟悉,都是他用过的,然后被白翰墨收起来的。
“这些。”白翰墨手掌轻抚过本子堆,最后,抚摸最上面一本,“你写下的故事,看过的电影,背过的常识,都会成为你的武器。”=
“现在。”白翰墨说,“轮到你大杀四方了。”
“班长!这这这这!look me!”
第二天一早,谢执和严肆刚刚走到vip休息室,脚都还没踩进去,就被一道飞来的高挑身影给截住了。
潘言跑得犹如一只脱缰的哈士奇,汪汪汪朝两个人跑过来,一盘蛋糕直接递到严肆面前,又扭头对着谢执,吐舌头,喘气。
“好巧啊!”潘言感慨道。
严肆垂眸看了一眼他盘子里堆满的小蛋糕,由衷道:“吃得不少。”
“这个还多?”潘言邓布利多摇头,“无非就是饭前开个胃罢了。”
……不错,堆积如山蛋糕居然是饭前开胃,潘言,不愧是你。
潘言打完招呼,带着自己的开胃甜点回到位置上,严肆和谢执也去取了些饭菜过来,和潘言坐在一起。
潘言慷慨地给了两个人一人一个小蛋糕,说:“哎,我好绝望。”
谢执:“怎么了?”
潘言:“做头等舱被同学抓住了——纨绔富二代身份彻底瞒不住了啊!这事儿你能不给周亚说吗?”
严肆切了一片火腿肠,分给谢执吃,随口问:“和周亚又有什么关系?”
潘言唉声叹气:“你不知道,周亚曾经说过——老娘最讨厌那些纨绔子弟富二代,这种人有多远滚多远。”
潘言:“可是,你讲讲道理,家里没钱,学什么导演?对不对?”
谢执想了想,点了点头——似乎是这个道理,导演需要了解几乎所有的灯光,摄影设备运作,如果不是家里有点钱的话,光是了解设备都支持不下来。
严肆却抓住了其中盲点,叉子插进煎蛋中,一把刀插进潘言心中。
严肆戳开鸡蛋流黄,淡定问:“所以,你还没追到周亚?”
谢执:“……”
潘言:“……”
面前的小蛋糕都不香了!!!潘言第一次感觉到了“没食欲”三个字是怎么写的。
“严肆。”潘言口吐鲜血,“你不提这个,我们还能当好朋友……”
严肆肃然:“好的。”
谢执哭笑不得,刚准备说点什么,手机微信却响了一下。
谢执放下刀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递到严肆面前。
上面是谢执外公发来的信息,问了谢执航班号,说已经出发,去机场准备接他了。
换句说话。
要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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