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愿自己跑似的,故意与孩子们作对,孩子们越发好奇了,屡猜屡败,屡败屡猜,兴趣不减,喜悦倍增。又比如扎麻绳,将麻绳系成一个圆圈,明明白白地摆在地上,以筷子立于地,扎在绳圈之内,眼见为实,没有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一抖开,筷子孤零零地立在绳圈外面,无论你如何扎,永远扎不对,秘诀掌握在魔术艺人手里,秘而不宣。输者也如输棋者一样,拿钱拿烟也行,不拿也行,只为博取一笑。而孩子中亦有勇敢者,斗胆一试,输后面子上挂不住,只好回家拿来馍施舍对方。诸如此类魔术亦为江湖魔术,后来为不法之徒利用骗钱。
说书。说书是最受老年人欢迎的娱乐节目,汽车站也是说书艺人摆摊子的最佳场所,冬夏两季汽车站都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说书艺人,尤以夏天为盛,最多时有四五个说书艺人同时摆阵竞技,水平高超者内容吸引人者,听众最多,可达百人以上,而少则几人而已。没有路灯,仅有车站射出来的幽暗光线,说书人面前黑压压一片,不能朗视,而听众也看不清说书人。听众屏息而坐,倾耳细听,聚精会神,若醉若痴,思绪全沉浸于说书人营造的精彩内容中了。正在紧要关头,戛然而止,说书人离座收钱,多少不限,一分二分不为少,一毛两毛不算多,而书迷最大方,一次就掏出五毛钱。要知道在那时五毛钱足以让一个人一天饮食无忧。收过钱接着上次的扣子继续往下说,月亮如银,星光闪烁,不觉已至夜半,只要说书人不停,听众会兴致勃勃听下去。一部书要说一两个月,更长的从夏持续到秋,书迷们的胃口天天被吊住,行走坐卧间琢磨着下文。酷暑悄悄过去了,整个夏天都在祈盼中有了一个好心情。
四
最难忘的是那场逃避洪水的经历。
对于驻马店人来说“758”洪水是永远抹不去的记忆,痛楚虽然过去了许多年,至今谈论起来仍然让人心有余悸。那场浩劫中驻马店市区没有上水,普通市民正是目睹了一车接一车被运到市区的灾民,才了解到灾难的悲惨程度。那一段时间,汽车站成了极为繁忙的地方,客货车全力以赴投入抗洪抢险之中,往灾区运送救灾物资,从灾区拉回灾民,争分夺秒,昼夜不停。一车车的灾民从东面拉过来,从东风路进入市区,被安排到各个单位、工厂、学校。那几天,整个驻马店都笼罩在悲哀和惊恐之中,所思所论无不以洪水为中心话题,板桥、石漫滩等数个水库垮坝,薄山水库告急,遂平被淹,汝南被淹,新蔡上蔡平周口漯河安徽临泉被淹四面八方全是水,仿佛世界到了末日
就在驻马店人谈水色变的时候,市区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洪水袭击”相信每一个经过那个场面的人都记忆犹新。
据说传闻是从铁路西传过来的,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比长了翅膀飞得还快,像十二级台风,刹那间席卷了驻马店大街小巷。人们对洪水有多么敏感,又有多么恐惧,毋庸多述“水来了!”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在那个特定时间,给人的印象极端恐怖,听到者第一个反应就是奔往高处逃命。汽车站对面是运输公司的一座四层楼,此楼在驻马店近十年时间里一直是最高建筑,理所当然成了附近人逃避洪水的首选。
逃水人群如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往楼道里涌,人山人海,滚滚如流,楼下楼中楼上全是人,已经拥挤不堪了,仍然有接连不断的人流往上挤,所有人都抱着一个信念:不上楼顶不能活命。许多都是一家一起来的,年轻人搀扶着老人,大人抱着小孩,男人拉着女人;有行人行至此处,匆匆忙忙爬上楼顶,依然忧心忡忡,孩子们怎么样?家里人怎么样?不得而知;有商店里服务人员,顾不上锁门,店门大开而去;有正在上班的工人,扔下手中活计,拼命逃离顷刻之间,东风路上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纵使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也无心瞧上一眼,时间和空间一下子凝固了,死一般寂静,静得骇人。而这时候四层楼上却人声鼎沸,震耳欲聋,寻人声,喊叫声,嚎啕声,抽泣声,埋怨声,惊恐声,哀号声,祈求声混合成滚滚巨浪,直冲云霄。每个人脸上都堆积着惊愕,神情恍惚,目光痴呆,怕神偏有鬼,怕水就有水。慌慌张张出门的瞬间来不及细想,带上楼的东西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有的带上吃的,早就有了思想准备,或提一蓝馒头者,或扛一袋面者,或掂一包米者。有的被吓晕了头,急得团团转,总想着带点什么,却总想不起来,在别人催促下只好空手而逃;有的被吓得糊里糊涂,顺手拿一样东西窜出去,或者是一根木棍,一把梳子,一个脸盆,或者是一只鞋,一条小板凳,及至过后明白过来,自觉好笑,也成为别人的笑柄;还有的则舍不得朝夕相处的猫、狗、鸡、鸭、羊,也带上一同逃难,更有人端着一盆金鱼上了楼。
众人心惊肉跳地等了许久,水却没有来,这时候,东风路上十分突兀地出现了几个人,沿街向人喊话,说没有洪水,是有人恶意造谣。众人将信将疑,耐心说服好一会,才心惊胆战地下楼返家。
一场虚惊就此完结,但虚惊却不胫而走,传到外地,并添油加醋地说,驻马店的水很大,站在三层楼上能洗手。
五
相信露天电影在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深刻印象,细究起来,东风路沿途是放映露天电影最多最频繁的。许多单位都有自己的电影放映员,制药厂、汽车站、公路段、水利局施工队、省交通大队五车队(交通技校)、化肥厂等等单位都经常放映电影,有时一晚上有两家同时放映,相当的激动人心。
太阳还高高悬在天上,银幕就早早地挂出来了,某单位有电影的消息沸沸扬扬传开了,不久,城区小极的驻马店大部分人都得到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天未黑尽时,大家急急忙忙吃完饭,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结伴来看电影了。来一饱眼福的有铁路东人,有铁路西人,也有附近乡村人。
看露天电影像过节一样让人兴奋,显然,孩子们是最愉快的。银幕前的场地早已被抢占殆尽,放上几条板凳,摆开几块砖头,抑或画上一个圈子,证明这一片地方有主了,别人再不能侵占。来抢占地盘者多为附近孩子,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呆在家里,草草写完作业,披着血红的夕阳,拎着几个板凳来了,他们是最忠实的观众,但屡屡有看不到结尾就歪歪扭扭呼呼大睡者。稍远一些的人不能自带板凳,只好随遇而安,或者坐在地上,或者随便找块砖头,或者爬到树上房顶上篮球架上,或立或倚或歪蹲或正或斜,怎么舒服就怎么看,随心所欲,不拘一格。
电影还没有开始,气氛已经有了,广播一刻不停地扯开喉咙吼叫,烘托气氛,借此招来更多观众。广播里一首接一首播放那时的流行歌曲,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好、社会主义好、学习雷锋好榜样、咱们工人有力量,电影红雨、英雄儿女、地道战插曲以及各种样板戏选段,高亢雄壮的歌声能传到几里以外。开演前一般都不知道放映什么电影,这和去电影院完全不同,常常是看过数遍烂熟于胸的电影,兴趣依然不减,说白了许多人不是冲着影片去的,是冲着那种氛围那份欣喜那片热闹去的。
电影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开演了,新片子极少,一年不过几部,绝大部分都是看了又看的老片子,其中又以样板戏居多,一年至少也要看上几遍,有人甚至于能将整部电影的台词复述得八九不离十,更有一些别具一格的台词成了日常用语,耳熟能详,人人皆知。
看露天电影是个美好的记忆,凡是经历过那个场面的人,永远抹不掉记忆深处的那份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