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初期,我们的粮食是按照定量发放的,但是数量很少,好像记得大人是每月30斤,我们是每月18斤,离吃饱肚子是远远不够。因此经常是一半菜一半粮食,正在长身体的我们兄妹,有时候饿的哭天无泪入地无门。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遍了,还是常常饿肚子。
这收麦季节拾麦子,是我妈妈的一大发现,所以她经常骄傲的给爸爸说:没有她的英明伟大,就没有我们兄妹的茁壮成长。其实村子里人们都有这个习惯,只是不能让生产队的干部看见了,看见之后要没收的。
拾麦任务很是艰巨,一要抢时间,要在刚刚收完麦子之后、播种秋季庄稼之前,只有短短的三四天时间。二要偷偷的拾,麦子是人民公社的公共财产,不能装入个人的毛篮子。有点抗日战争时候游击战的性质。
这三四天时间,在我的回忆中是不堪回首的,名副其实的度日如年,因为那劳累、那辛苦都是平生之最。
早上,正在梦中的哥哥和我便被妈妈催促起床。于是,在睡眼朦胧中被套上了衣服裤子,在睡眼朦胧中挎上篮子,在睡眼朦胧中走出家门。妈妈是不能睡眼朦胧的――她要四下侦查一下有没有看麦地的人,然后才招呼我俩进入麦地。
这时地里晃动的一些黑影全是拾麦子的人们。人们一声不响,只是两只手忙个不停,把丢在垄沟里面的麦穗捡起来。
这时候我才睁开眼睛,顺着垄沟向前弯腰走去,左右扫描,惟恐怕漏下一颗麦穗。手上拿着一个铁丝做成的小耙子,忙碌的在胳膊伸得到的地方耙着搂着,篮子装满了,倒在地头上,用砖头或者土块做个记号,再去继续。到了半晌午,就又困又累又饿,腰也疼的直不起来了,但是妈妈不说话,谁也不敢停下来,两只眼睛麻木的盯着眼前的地面,只希望时间快快过去。到了中午,妈妈才发令让我们回家吃饭。妈妈把拣到的麦子装在两个大荆条筐里挑着,我和哥哥象国民党的残兵败将一样跟在后面,进了院门,我就一头栽在凉荫地上睡着了,一直到妈妈做好了饭,把我从梦中喊醒,于是狼吞虎咽吃完饭,趁妈妈刷碗的时候又睡着了,下午在妈妈的呵斥声中,又回到麦子地里开始拾麦。说来惭愧,拾麦的时候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妈妈病倒了,这样就不会再和她一块去拾麦了。
在村里人们忙着打麦的几天里,我们会拾到几十斤麦子,这样起码有一段时间可以不吃掺菜叶子的饭了,当吃到全部是麦面的馒头时,会油然做出一首诗来:
拾麦日当午,汗滴身下土,谁知大馒头,个个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