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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晟呈递的文书其实是个账本,因为是充军道士于洋所写,其所针对的自然是佛寺。
在柴宗谊看来,无论是道观还是佛寺都是囊虫,并无高下之分。后唐时期,李存勖崇道薄佛,道教其实在北方还算兴盛,只是道教这玩意儿有很大局限性,要么完全服务于上层贵族,比如炼丹烧药,跟后世的高尔夫一样要雄厚的资本才玩得起,要么就沦为流民起义的组织工具,一不小心就成了政府取缔对象,所以尽管是本土宗教,但与佛教相比,发展道路相当坎坷。所以,后唐崇道,于洋家的白羊观还能过日子,及至后汉崇佛,生活立即窘困。
佛教虽然在唐武宗时经历过一场法难,但后来一直保持平稳向上的发展势头,而战乱又成了它壮大的温床,社会动荡、商贸不通,民间大量销毁铜钱铸造佛像,同时,逃避兵役的和作奸犯科的都加入了和尚的行列中,私自剃度者与日俱增,寺庙也就越来越多,而代价就是在籍的劳动力锐减,大量田赋流失。
这篇算得上檄文的文书虽不排除于道士挟私报复的倾向,但有理有据确属实话,而且凭文理结构,柴宗谊也猜得到这一定是欧阳晟借于洋之手写给自己的。
“不足七十万人口却有四百余座寺庙,徐州田地半数荒芜,三成流入僧院,仅有两成田土勉力纳赋!”读到这里,柴宗谊频频皱眉,当初和欧阳晟讨论徐州治略时,他就提出了邬堡和僧院两大害,如今邬堡已经被打掉了,但相对而言,僧院是更大的危害。
邬堡大多是豪强规避战乱而在穷山恶水里结寨自保,只是掌握了一些劳动力而已,就田土而言,一是贫瘠二是粗耕,仅仅混个温饱,所以这次柴宗谊清扫邬堡后,将流民大量向徐州集中,围绕徐州的田地编户造籍,重新开垦,边远一点的田地也只能任其荒芜了。寺庙就不同了,累世经营,精耕细作在产量上与邬堡有云泥之别,僧侣不用交赋,而且每座庙里的铜像若化了能铸多少钱,想到这些柴宗谊就垂涎三尺,好在自己占了大量田土,私下减租减息,又有军属福利,不然不知还有多少流民去当和尚。
“催我对寺院下手,只是没那么简单啊!”柴宗谊揉了揉太阳穴,他之前就对郭威提过佛寺的问题,只是军阀们不怕皇帝却是信鬼神的,郭威本人也很犹豫,所以中央政府就没讨论过此事。既如此,他在地方上就不方便乱来,宗教也是国家大事啊,他又不是占地为王的土军阀,必须奉承上意才可。虽然军队可以去寺院打草谷,但无论是欧阳晟还是柴宗谊本人都不会满足于仅对和尚敲诈,而是要敲骨吸髓。
思来想去,欧阳晟在这时候提议定然有绕过中央的法子,柴宗谊顿想招他来商议,恰在此时郭宝强推门禀告说:“王将军发来军报。”与此同时,郑玉楠急匆匆地从后宅往书房而来。
王延昭是在兖州叛乱之后才带了两千多教导营新兵去支援郑恩的一营,而那时候郑恩也刚从沐阳离开向海州进发,借着平定兖州之乱和抵御南唐北进的军事行动,五千武宁军向海州靠近的举动并不引人注目。
自从柴宗谊私吞官盐开始,就积极与南唐海州巡检使李金全接触,从目前的情状来看,李金全将鸿宾楼的分店引进海州足见其诚意。虽然目前双方并没有进行官方接触,不过黑恶势力已经帮忙搭好了桥。
李金全这个人比较悲剧,全盛时期乃是石敬瑭的重要将领,只可惜贪婪好杀,又偏听偏信,叛入南唐,结果失了根基。本来在南唐也可以有所发展,在李守贞叛乱之时,南唐出兵北上,结果这丫不愿意自己的部队当炮灰,缩在海州一动不动,南唐退兵之后,他就留在了海州,从统军节度使贬成了海州巡检使,更可怜的是,海州只是南唐名义上的羁縻地,屯兵不过三千,只可固守海州城而已,兼且丰饶的郁州又在海盗陶氏的控制中,这海州巡检使竟只有一城可控,真正是无足轻重。
当然,在南唐官方看来这位降将已没什么作用,此时却是柴宗谊眼中的关键人物。海州城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是郁州半岛的屏障,而海州真正的财富就聚集在郁州,只有拿下海州,才能控制郁州半岛上的鱼盐粮铁等物资,以及那还未查明的水晶矿。
“海州实是陶氏之海州,鱼盐之利皆为其所有,兼助南唐与契丹往来,李金全无从比拟,固守海州门户如鬣狗矣,食陶氏之残羹苟全,其心必忿,不受重于南唐其兵卒又多是北人,思归之心早已拳拳。”这次由王延昭主持针对海州的军事行动,他做的功课也足够,从理论上来讲,李金全应该百分百乐意投降,毕竟在南唐的仕途已经到头了,投归北方未必不是一个新开始。
按照柴宗谊的预想,这次五千兵马入海州实际上也就扮演接收的角色,到时李金全举城归降,再图谋郁州即可。但根据海州的谍报,情况却并不乐观。李金全为人昏聩,政事全部交给了牙将明汉荣,此人对李金全有莫大的影响力,劝其叛逃南唐就是他的手笔。现在这家伙有坐地起价的心思,竟想要推李金全做东海节度,永据海州,显然是土皇帝当上了瘾。借着晋州战事,兖州叛乱的当口,明汉荣力促李金全持兵观望,投诚的事情从起先的热闹到如今武宁军兵马已动之时竟又没了声息。
“兵马不宜久驻朐山,营指郑恩已点壮士挟任状诰身入城,届时联络城中侠客,应和击之。”如果李金全诚意归降,王延昭当会亲入海州,但看如今的情势,“郑恩这蛮汉充任招降使者,那不就是来硬的了么。”柴宗谊丢下王延昭的书信自语,所谓联络城中侠客,就是这半年来安插进海州的地痞流氓,即便悍不畏死也不足百人,此番硬撼,胜有几许?说到底,柴宗谊依旧怀疑武宁军的战斗力。
“公子,郑娘子在门外求见。”郭宝强进屋禀道,柴宗谊将军报收好道:“我正想见她呢,快叫她进来。”
郑玉楠似乎没怎么睡好,一脸疲惫,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说起来柴宗谊也有几夜没回刺史府了,估计这寡妇也想煞了郎君,郭宝强揣着龌龊的心思掩上了房门。
“你的气色很差,身体不适?”柴宗谊看着郑玉楠,她道了万福却道:“昨日黄梅儿从海州传信过来,奴婢特来禀明公子。”
“又有变数?”柴宗谊闻言不由得歉然,几夜笙歌没把心思放在府中,郑玉楠显然为这消息等了一夜,只是黄梅儿只是个女间,他已经下令让其与王延昭部互通消息,但有事由王延昭统一报告便是,此番送信给郑玉楠难道有大事发生?
“婢子管教无方,有罪!”郑玉楠突然跪下了,柴宗谊将她扶起,问道:“何故如此,出了什么事?”
“黄梅儿去了郁州……”
郑恩入海州是建功心切,这黄梅儿却也不让须眉。此时的柴宗谊不知该作何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很愚蠢,把海州的形势看得太简单,笃定了李金全会开城投降,却忽略了自己在打海州的主意,南唐或许懵懂不知,郁州陶氏却不是痴呆。
不过一介女流在海州一隅颠倒众生却是大出所料。原本黄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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