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重不治,要他们作好准备,因为是头部落地,一下子大出血,即便抢救得当也很可能一辈子再无法醒来。但他不敢说太多,怕眼前的她胡思乱想。
可冉撷羽像是什么也没听进去,整个人杵着发怔。
宁昱凯不得不用点力揪住她的肩膀。“撷羽!振作一点!妈只有我们了!”
妈我们
对,他们结婚了,她母亲也算是他的。冉撷羽惊醒,微微渗血的手握住了他。“好,我们过去!”
冉母所住的疗养院位于中坜,意外发生后,她被送到附近的大医院。一获知消息,两人便立即换过了衣服,驱车前往。
一路上,冉撷羽态度冷静,更像是抽离了情绪,她麻木地直视着前方公路,不发一语,宁昱凯一边开车一边关注她的情况。“要不要先睡一下?”
她没回答。
只是下一秒,她的手便牢牢地握住了他置于方向盘的右腕,顾不得危险,恍如一种无意识的行动。她的温度冰冷刺骨,手心潮湿,宁昱凯以另一只手稳住车子,大掌转而将她的手紧紧握牢。“不会有事的,别想太多。”
她轻轻应了声,闭上眼。
为了转移注意力,宁昱凯打开广播,听着旁人不着边际地谈论着快乐的话题,彷佛就能遗忘自己的悲伤。richardmarx的heavenonlyknows自另一端倾泄而出,那忧伤的调子一下子淹没了他们——我的心是年轻的,但灵魂已老。我说出的我从不曾做到,我以背抵住砖墙,这是我唯一可以感到自己坚强的所在
是的,她真的老了,灵魂背负太多,已经疲惫。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漠视爱情,过得很好,却不然。真实的她渴求感情,脆弱不堪一击,她其实一直都在期待着,总有一天母亲会恢复正常,看着她,跟她说一声:妈很爱你
假若连这个微小的期盼都是奢望,那么,她的人生还能够期待什么?
她不知道,只是此刻手上的温度正企图融化她心底的寒冷,她没抗拒,只是不知道他办不办得到?
从台北到中坜大约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宁昱凯无视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当地医院,可惜仍是晚了一步。冉母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脸上很戏剧化地盖着一块白布,揭开来,略显苍白的面容看起来很安详,好似只是睡着了。
宁昱凯早在接到电话时便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料到会这么快,他站在冉撷羽身后,扶着她两边肩膀,感受到她最细微的震动。她身上温度仍旧冰冷,像个冰柱,几乎让他错觉她下一秒便会碎成一片片,可实际上她很好,表情沉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点了点头。
护士将白布重新盖上,宁昱凯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丧礼简单一点,反正也没什么人会参加,我想把她的骨灰跟我阿公放在一起,他老人家到过世前都很担心我妈的情况,让他们互相作伴也满好的。”
“嗯。”宁昱凯握住她的手。“妈的后事我来处理。”
冉撷羽没拒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告别式非常简单,一切化繁为简,仅是简单安排上香,前来参加的人只有冉撷羽几个较为亲密的朋友,还有母亲在疗养院里的看护,过程异常冷清。丧假一共八天,但她不想休这么久,索性以最快的速度办完后事,准备回到职场。
从火葬场回来的当晚,冉撷羽便将自己所有的“家私”全拿出来,她迫不及待想妆点自己,那可以让她漠视光鲜亮丽表层底下腐败的真实。她没事、她很好,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宁昱凯走入房间,看见她把化妆品散了一地,跟她说:“你明天不用回去上班了。”
冉撷羽不懂。“为什么?”
“你的假还有很多天。”他坐在床上,静静瞅着她,这些天她态度如常,一滴眼泪都没流,不该是她会有的表现。“你需要多休息。”
“休息?我休息得够了。”她不理他,继续把玩着她的家伙们。
宁昱凯看她这副样子,坚毅的眉拧起。前一阵子,他本以为她还在消化失去至亲的伤痛,但现在看来,她根本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别弄了。”宁昱凯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那无意义的拨弄动作。“撷羽,看着我。”
冉撷羽不理他,一手被制住,她挣不开,索性用另一只手收拾物件,全当没听见。
“看着我!”
他一字一句,充满力道,冉撷羽无法反抗,只得依言抬眸,赫然惊见眼前的男人脸容憔悴、表情严肃,一双因疲惫而凹陷的眼紧紧睇望着她,目光不知怎地使她有些惧怕,她想挣开,但不只手腕,就连脸都被他的另一只手彻底制住,动弹不得。
她眼底浮现的脆弱拧疼了他,倘若可以,他愿她一辈子都能活在虚幻里,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慈悲,他不得不狠下心来漠视她内心的祈求,即便眼眶发烫,他仍坚决道:“撷羽,妈已经死了,我们都参加了她的丧礼,你亲自为她捡骨,放进塔位里的,你——”
“我累了。”冉撷羽截断他未竟的话语,脸上是一片冰封的麻木。“我想睡了。”也许一觉醒来,她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恶梦,或者连她这个人的存在都只是梦里其中的一环,真正的她,其实生长在一个快乐家庭,无忧无虑,一点都不缺爱
“撷羽!”宁昱凯一把扯过她,用力得几乎在她肩上留下痕迹,可她恍若未觉,只顾着挣脱,不愿再多听一句,宁昱凯只得使出力道,不许她逃开。“妈已经死了!她死了!你听清楚了吗?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