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对于树有一种特殊的爱好。出去挖猪草,见着一棵树苗,比如苹果,桃,杏,香椿等等,总是如获至宝。不敢用手直接拔下来,怕伤了根不好活。而是在离根稍远的地方,用小铲绕着根,切出一个四方形,最后一铲要挖深一些,再用力撬一下,如果土壤的湿度合适,就会撬出一个“豆腐块”小树的根完好无缺,栽下后很容易成活。但多数时候都会由于很少土壤湿度低,一撬,豆腐块就散成了一团渣,小树的毛根尽露出来。然而我们是不容易放弃的。仍然会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篮子里的猪草上,生怕它受到一丁点儿损伤。一回到家,就赶紧在小小的院子里挖个小坑,把树苗拿出来栽上,把脸盆端来浇个透水。然后就每天去看,盼着它长大。不幸的是,在院里那块席大的地方上,我不知栽了多少棵树苗,却永远只有父亲栽的那棵榆树在和我们一起茁壮成长。
有这种爱好的绝不至我一人。有时候,为了一棵树苗的归属,会引发激烈的争吵以及随后或长或短的冷战。其实吸引我们的并不是树苗本身。我十八岁参加工作以前,并不知道苹果可以那么甜。因为我小时吃过的苹果,都是又酸又涩的。往往是苹果花还没落多久,我们就摘来吃了。有时也和胆大的伙伴去人家园里去偷大一点的,味道也不好。我胆小,总觉得冒着被人发现之后去找家长、告老师的危险去偷那一点也不好吃的苹果,不值得,后来有人叫也不去了。
那时我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桃。有一次,从外婆家回来,路经一个桃园,遇见了一个老头。我妈让我们叫他“爷爷”说是久不来往的亲戚。他为生产队看护这桃园,给我们姊妺几个一人一颗桃。桃子已经十分熟了,软软的。我们只用妈妈随身带的手绢擦了一下外面的毛,就迫不及待地开吃了。咬一口,汁水流了满手,那种又酸又甜的滋味,足以让我忘掉以前吃过的所有食物的味道了。我们沿着桃园外的小路走,我不时地抬头看着那些能结出这么美妙的果子的树,觉得那个老头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守着这么多的桃子,想吃多少吃多少,还有谁能做到呢。后来我就一直盼着去外婆家,走过那桃园的时候不停地张望,希望能遇见那个老头,可是再没有如愿过。
所以我希望能在自己的院里有一棵能结果的树。我会精心伺弄它,让它开很多花,结很多果,而且一定会等到果实熟了再摘下来吃。那样就没人会指责我的。
我的果树没能长成一棵,我觉得都是由于父亲栽的那棵榆树太大了。院子里时常都给遮得阴阴的,树苗怎么能长大呢?父亲说,那棵树是他从路边捡的。人家栽的时候嫌小,又没主尖,他捡回来栽上。没想到活了,还长得很快。我上初中的时候,它已经一个人搂不过来了。那年祖母被查出患了胃癌。父亲让人伐了树,做成了一副板足有三寸厚的棺材,还有两副同样的棺板。祖母是应该感到欣慰的,象她一样操劳一生的有几个人能在另外的世界里住上这样厚重坚实的房子呢?连我父亲自己都没有——他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做棺材,只能草草借了邻居的一副薄薄的桐木棺给他用了。剩的那两副棺板,现在还堆放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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