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们理解他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古怪的守旧分子属于另一代人另一个时代另一个世界。他更无法使他们理解他不喜欢把时间花在玩乐享受上他觉得这不值得至于他们四个更是叫他心烦他没有办法叫他们闭上嘴不讲话。他们比女人还糟糕他们没有头脑不知道内省和自我抑制。
他们在其它中队的朋友开始恬不知耻地过来串门聊天。他们把他的帐篷当做聚会地点弄得他常常没有地方呆。最糟糕的是他再也不能把达克特护士带到帐篷里睡觉了眼下天气这么坏他实在也没有别处可去了!这真是一场他始料不及的灾难。伦恨不得用拳头砸碎他帐篷里这些家伙的脑袋或者挨个抓住他们的裤子后腰和后脖领把他们揪起来扔出去扔到那些潮湿绵软的多年生野草丛中去永远不许他们回来。那野草丛的一侧搁着他那个锈迹斑斑、底部有几个小沉的尿壶这尿壶原本是个汤盆;另一侧是中队用多节松木板搭成的厕所那厕所看上去跟近处海滩上的更衣室相差无几。
然而他并没有砸碎这些家伙的脑袋而是穿上高统胶靴和黑雨衣冒着蒙蒙细雨黑灯瞎火地跑去邀请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搬来跟他一起住打算借助他的恐吓诅咒和下流习惯把这帮衣食讲究、生活严谨的狗杂种赶出去。但是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冻得生了病正打算搬去住院万一转成肺炎还是死在医院里好。直觉告诉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他的死期就要到了。他胸部疼痛咳嗽个不停。威士忌已经不能使他暖和起来了。最要命的是弗卢姆上尉已经搬回到他的活动房子里去了。这是一个含义明确无误的预兆。
“他会搬回来的”约塞连争辩道。他竭力想使这个忧郁的宽胸脯印第安人振作起来可是做不到。他那张结实的红褐色脸蒙上了一层死灰色显得衰老憔悴。“在这种天气里他要是还住在树林里准会冻死的。”
“不那也不会把这个胆小鬼赶回来的”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固执地反驳道。他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敲了敲前额。
“不先生他心里很清楚。他知道现在是我染上肺炎死去的时候了这就是他知道的事情这也就是我怎么会知道我的死期到了的。”
“丹尼卡医生怎么说?”
“他们什么话都不让我说”丹尼卡医生坐在他那张放在阴暗角落里的凳子上伤心他说。在摇曳不定的烛光里他那张光滑、细长的小脸呈现出一种龟绿色。帐篷里到处散着霉味。电灯泡几天前就烧坏了可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动手换一个。“他们再也不让我开药方了。”丹尼卡医生又加上一句。
“他已经死了”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幸灾乐祸地说。他从被痰堵住的嗓子里出一声嘶哑的大笑。“这真是可笑极了。”
“我甚至连军饷也领不到了。”
“这真是可笑极了。”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又说了一遍。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糟踏我的肝看看他自己出的事吧他已经死了他是因为太贪心才死去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死的”丹尼卡医生语调平淡地说。贪心并没有什么错。这全是斯塔布斯医生那个讨厌鬼惹的事。他激起了卡思卡特上校和科恩中校对全体航空军医的怒火。他倒是坚持住原则了可医务界的名声全让他给败坏了。他要是再不小心点他那个州的医学协会就会开除他的会籍他就再也别想在医院里干下去了。
约塞连看着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小心地把威士忌倒入三个空的洗香波的瓶子里又把瓶子放到他正在收拾的军用背包里。
“你去医院的路上能不能顺路到我的帐篷走一趟替我往他们中不管哪一个的鼻梁上揍上一拳?”他沉思着大声说“我那儿一共住进去四个家伙他们要把我从我的帐篷里挤出去了。”
“你知道我那个部落从前生过一件类似的事情”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快活地开玩笑说。他一屁股坐到他的行军床上抿着嘴笑起来。“你为什么不去叫布莱克上尉把他们踢出去呢?布莱克上尉就喜欢干这种事。”
听到布莱克上尉的名字约塞连愁眉不展地做了个鬼脸。每回新来的飞行员到布莱克上尉的情报室帐篷去取地图或资料时他都要欺侮他们一番。一想到布莱克上尉约塞连对他的这些同帐篷伙伴的态度变得宽容起来竟转而护着他们了。当他在黑暗中晃动着手电筒的光束往回走时他提醒自己说他们年轻、生气勃勃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他真希望自己也年轻、生气勃勃。他们勇敢、自信、无忧无虑这也不是他们的过错。他应当对他们有耐心等到他们中有一两个阵亡其余人受伤时他们就会成熟起来。他誓要更加忍让更加仁慈。但是当他态度比以往更加友好地钻进自己的帐篷时却被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舌惊得瞠目结舌。奥尔那些美丽的银杉回木正在化为灰烬!他的同帐篷伙伴已经把它们烧掉了!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四张麻木迟钝、兴高采烈的面孔恨不得狠狠骂他们一顿恨不得揪住他们的脑袋往一块猛撞可他们却开心地大叫着迎接他殷勤地搬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来吃栗子和烤土豆。
他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就在第二天早晨他们把帐篷里的死人也给弄出去了!他们就那样把他往外一扔!他们把他的行军床和他所有的行李物品全都搬到外面往灌木丛那儿随便一扔轻松地拍了拍手转身就往回走心里还觉得这件事办得挺圆满。他们精力过人热情充沛办起事来既讲究实际又干脆利落效率高极了。约塞连差点给吓晕过去。仅仅一转眼的工夫他们就把约塞连和陶塞军士几个月来费尽心机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一下子全解决了。约塞连惊慌起来他真怕他们也许会同样干脆利落地把他给扔出去。于是他跑到亨格利乔那里和他一起逃到罗马去了。第二天内特利的妓女终于睡了一夜好觉并从柔情蜜意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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