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异父兄长王信走进来,田才挺起腰杆,他处处比盖侯低一等,今日总算小小的扬眉吐气了一回。
窦婴心下哼了一身,不能苟同地转过头去,陈珏看出王信神色不豫,心下不由地觉得有趣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朝臣们总算差不多来齐了。不多时,事情已经大致地在众人面前说清楚,刘彻脸上阴云笼罩,将尚书官才抄好不久地所谓檄文掷在地上,在沉静的殿中出一个不大却异常清晰的响声。
“长安地宗室、列侯,还有比两千石以上的朝官都在这里,朕今日倒想问问你们,哪位忠臣把给朕的谏书送到武安侯府上去了?”
陈珏听见刘彻把“谏书”二字咬在舌尖上,确认刘彻这时候动了真火,否则他不会在满殿的臣子面前把情绪展示得这般明显。
难怪,从来臣民反对天子,绝少有指着天子鼻子骂你是昏君的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把罪名赖在天子的身边人头上“清君侧”是造反“奸臣惑主”是针对臣子,那份贴在武安侯府门前石狮子上的白纸黑字就有这个味道。
刘彻沉郁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所到之处群臣无不起身下拜,陈珏在心中一乐,好一幅百官请罪图,只是始终无人出列认下那份“进谏”地功劳。
窦婴最是实事求是,道:“近日不少人因贩卖私盐入狱,武安侯等几位的府中遭遇此事多半和这些人有关,这人大概早就对于官营盐铁有所不满,只是今时今日陛下查处私盐,这才”
刘彻听着窦婴在那里说话,不耐地在御座上侧了侧身,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些所谓的“暴民”究竟是由谁所指使,竟然选在这个时候挑上陈珏和田等人。
殿上渐渐地热闹起来,汲黯欠了欠身,道:“光天化日之下,长安城中有此等恶行,视朝廷所封列侯如无物,陛下绝不可轻饶,定要尽快抓住嫌犯定罪,杀一儆百。”
刘彻点点头,缓和了口气道:“这话说得不错。”
汲黯接着道:“然而长安近日民怨四起也是事实,不到十日工夫,廷尉诏狱中已然人满为患,陛下为区区盐利之事投人入狱,又久无审判,未免有失仁德。”
刘彻脸色一沉,不再看着汲黯,他恨不得把那些罔顾他威严的私盐贩子靠山们一一处置,汲黯说话太不中听了。
汲黯一开口,原先保持沉默的几个臣子好像忽然会说话了,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大意是商人重利寡义,其证词不足为凭,说不定许多下狱的人是无辜的。
陈珏眼观鼻鼻观心,跟陈午一起听着殿中你来我往,田则心火大胜,他自家的宅邸被人砸了,一股火气和仇恨早就记在那些私盐一案相关人身上,这会听得这些人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田立时受不了了。
“陛下,臣以为指使肇事之人实在包藏祸心,其心机深也。”
刘彻看了看田,道:“此话怎讲?”
田激昂地道:“陛下收盐铁为官营本是英明之举,此事本身无错,否则当日为何盐铁令大行天下无人阻挠”
陈珏平静地坐着,听见田卡壳便忍不住神色一抽,还好刘彻以为田这是一个问句,好心接道:“田中丞大可放言。”
田所说本是基于陈珏方才的话,正怕陈珏揭穿他,他看见陈珏鼓励地眼神这才放心下来,继续说着心中揣测。
“可见他们原本就隐瞒盐利不报,因而不在意形式上的官营。就算如今陛下收归官营,上令下不能效,各地阳奉阴违之下,不过私盐的数目更多了,从陛下处取的不法之利也更多了这次大禁私盐,他们再不能背着圣天子投机取巧,这才”
田说得吐沫横飞,陈珏在心中叫了一个好字,再抬头时却看见刘彻似笑非笑地朝这边看过来,神色间一片明了,难道他猜到这话出自陈珏的暗示了?
开始的时候田说得还好,后来就有点无中生有的意思,窦婴看不惯他大厥词,道:“陛下,此事未经详查,不宜过早下结论。”
田早知刘彻今日站在他这边,昂然道:“孰是孰非,稍后即明。”他说着,目光竟然若有若无地朝章武侯处扫了一眼,满是挑衅。
章武是有盐的地方,事情涉及到窦氏族人,窦婴心中更恼,他正要呵斥田,杨得意的声音响起道:“廷尉丞张汤有要事求见。”
陈珏精神一振,这么快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