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说着,思索状地眉头一皱一松,又道:“只是众人聚集在一起,考校诗书学问容易,这人品修养、气度机敏却选不出来。”
刘彻一怔,旋即轻轻敲了敲几案,点头道:“子瑜到底才智过人,一眼就看出其中弊病,若是统一考他们什么死学问,的确不算全面,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不是三言两语能考校清楚的。”
陈珏笑道:“陛下说的是。”顿了顿,陈珏又道:“臣方才所说的一点微言,陛下想必早就想得清楚了。”
刘彻不置可否,只是笑呵呵地道:“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粗略的想法,真要实行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陈珏听刘彻的口气似乎并不想再多谈此事,终是忍不住小意试探道:“如今正处岁末,陛下也诸事繁忙,不若等到十月间诸王之国之后,陛下再召集公卿、博士乃至侍中等,看看他们有何想法。
“你和朕想到一起去了。”刘彻笑着说道,他将目光望到陈珏身上,微笑着道:“朕和你都没有余力多想这事,今日就是跟你草草一提,你一向有法子另辟蹊径,这段时日若是有工夫就想一想,等到这阵子忙完了,朕再跟你详谈。”
陈珏答应了,只是苦于他平时在刘彻面前就不问多余的事,刘彻摆明了今日不再说这件事,陈珏虽然无可奈何,却也只能顺着刘彻地话风,与刘彻说些近日里诸侯王的动向。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天空中就飘落了丝丝秋雨,陈珏出了宣室殿,正好同窦彭祖擦肩而过,双方目不斜视,倒也相安无事。
雨势有越来越大地迹象,陈珏不愿回头跟窦彭祖撞上,更不愿在这人人都可能求见的刘彻的时候,别人看见他在这里当门神,便想着去一边的偏殿歇一歇。
陈珏笑了笑,轻轻同小黄门叮咛了两句,才沿着石板路走了几步,周身便感觉到阵阵冷意。
少府庄青翟一手挡着雨匆匆前行,望见陈珏先是一怔,随后笑道:“今日真是凑了巧,我,竟然在这里跟武安侯巧遇。”
满朝上下谁都知道陈珏经常在未央宫出没,庄青翟这句话说得有点奇怪,陈珏听了只是笑了笑不语。
庄青翟见陈珏神色有些古怪,知道陈珏分明是想错了,忙解释道:“我上一刻还想着寻武安侯叙话,现在就当面碰上了,可不是巧吗?”
陈珏一怔,讶道:“庄少府寻我何事?”
雨越下越大了,庄青翟拉着陈珏避到一处屋檐下,低声道:“我那次子庄攸,眼下也在北边跟匈奴人对抗,我这做阿父的在长安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武安侯求个稳妥,好歹冬天来了,他不能挨冻挨饿不是?”
庄攸是世家子弟,入军便是军官,岂有挨饿受冻之理,陈珏听得一笑,打趣道:“武强侯只管放心,我一定早早跟他们说好,绝不短了庄攸所需。”
庄青翟苦笑道:“我说不过武安侯。”
他做了这些时日的少府,眼看着刘彻的诸项用度花在何处,他对刘彻驱逐匈奴的决心已经极为了解。七国之乱后太平了这些年,庄青翟也想得清楚,一旦边患平定数年难有良机,难得他有一个儿子肯上进,次子不袭爵,能立下军功就有了保障。
庄青翟见陈珏笑吟吟地望着他,继续说道:“我虽不怎么知道战阵之事,倒也清楚士气之重,大农令再是尽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供足北地数郡之需。庄攸好歹领了几个兵士,我岂能不为他打算?”
果然是为了优先地配额而来,陈珏心中有数,微笑着道:“武强侯爱子之心,实是让我感怀。”
庄青翟见陈珏没有马上应允,心下微微有些苦恼,他知道陈珏跟羽林营出去的人大都有交情,凡事总得可着自己人先来。
这事倒是庄青翟想差了,陈珏虽然跟第一批羽林骑相熟,但他从羽林营离开也有几年,对新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除去韩嫣等少数人,陈珏再没有跟哪个新秀密切往来过,就算是卫青也不过是比平常好些的交情。
这种情形之下,庄青翟作为少府,对阿娇在宫中诸事多有可以相助的地方,陈珏投桃报李,当然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忙。
陈珏侧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势,转身说道:“庄少府只管安心,令郎所在距雁门、北地皆不远,本就身处重地,陛下又一向体恤军士,定然先可着重镇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