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西别馆,可以直闯六王爷书房而不需经过通报的人不多,但梁书远恰好是其中之一。
“王爷,书远打扰了。”他推开书房的门,见王爷兀自出神没注意到他,遂出声请安。
六王爷回头微笑道:“来了就坐吧,别这么客气。”语气十分和气亲切,彷佛当他是自己的子侄。
六王爷和梁大人一向交好,两家走动得很勤,梁书远和六王爷的三个儿子自动就玩在一块。若非乔淳失踪,现在两家早成了亲家。
“我这趟回京,和你爹提过乔淳的事了。”
“他老人家怎么说?”梁书远不自觉地屏息以待。
“他让你自己决定,他没意见。”
回京之前,六王爷几经考虑,觉得乔淳和梁家的婚事有必要做个解决。这女儿打小就不在身边,如今又另外有个未婚夫,即使梁家瞧在他的分上没说话,他也不能不开口当没这回事。到底乔淳名节有损,就算是郡主之尊,只怕也没资格进兵部尚书府做媳妇了。
梁书远喜形于色。
“爹真的这么说?”他原本还以为爹会趁机取消这门亲事。
六王爷点头。“你的意思呢?”其实不用问,他也已从他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我自然愿意守住这纸婚约,毕竟已经找到乔淳了”他从初见乔淳就深受吸引,但他看得出她的心全在尹夜宇身上,几乎不曾正眼瞧过他。
六王爷抱歉地看着他。“已经担误你这么久了,乔尚今年都做爹了。”乔尚是他的次子。
“王爷,我还不急,乔尚可长了我三岁呢。乔康和我同年,不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乔康是六王爷的三子。
六王爷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孩子,难为你了。当年我也曾陷了一颗心在意璇身上,你知道,我过得并不好。”
太后的从中作梗使他苦不堪言,尤其是意璇中毒后带走乔淳的那段日子,他发疯似的找她,过多的忧心和痛苦让他心力交瘁,甚至大病了一场,连皇上都耳闻前来关心。
梁书远当然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的小新娘就是在这个事件里失踪的。
“王爷,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解释不出心头的百味杂陈。他心里明白若执着于乔淳,他势必会有一场苦恋,也许比六王爷更苦;因为他面对的不是外力,而是乔淳根本无心于他。可是,他就是陷进去了。
六王爷自然明白他何以陷得这么快、这么深。乔淳和意璇有着相同的特质,她们的娇柔令人难以抗拒;教人见了就移不开视线,进而想张双臂将其纳入羽翼下细心呵护。
“放心吧,书远,方毓说他已经有辩法让乔淳回到我身边。等她一回来,我就立刻让你们成亲。”
梁书远没说什么,事实上,他没这么乐观,王爷太小看尹夜宇对乔淳的影响力;即使乔淳回来了,他也不敢奢望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唉,看来他和乔淳的未来
“怎么不说话?开心得傻了吗?”六王爷调侃地笑道。
梁书远连忙回神,拱手道:“书远失礼了。”他怎么了?居然在王爷面前发楞。
“我说过,别这么客气,咱们都快是一家人了。”六王爷当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个。
梁书远点头。“谢王爷抬爱,没事的话,书远告退了。”
梁书远离开王爷书房,就见金嫂候在一旁等他。“什么事,金嫂?”
“梁少爷,那位罗姑娘又不肯吃东西。劝她吃,她反而把碗盘都砸烂。”
梁书远蹙眉。“行了,我去看看她。”
这罗姑娘约脾气真令人不敢领教,一点身为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
“谢谢梁少爷,否则我真不知该拿那姑娘怎么办才好。”
两人顾着说话,丝毫没注意到一旁扫树叶的家仆在听到他们对话时,眸中乍现的精光。
“柳姑娘。”忆初敲门。
妍儿听是忆初的声音,心中不免讶异。
她来做什么呢?
虽然不是顶愿意见她,但也不好不应声,还是开了门请她进来。“有事吗?”
“柳姑娘,我是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不计私怨,还舍命救我。”见妍儿脸色仍差,她心里多少觉得愧疚。
妍儿摇头。“那人要伤的本来就是我,我救你是应该的。”
“总之,还是谢谢你。”
妍儿疑惑。“你来,就为了道谢?”她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忆初没料到妍儿会这么单刀直入地问她来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没事的话,我想休息了。”妍儿见她不语,就有送客的意思了。
不能怪妍儿不陪她客套,毕竟她们之前没交情,又差点为她把命都送掉;即使现在确定了宇哥的心意,但妍儿见了她就是没办法自在。
“呃,柳姑娘,其实”忆初不开口不行了,因为她确有所求。“其实,我是来请求你一件事的。”
妍儿抬眼,等待下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让我和你一起服侍表哥?”饶是大胆如忆初,讲这番话也不免气弱。
妍儿气极了!“我当然介意!而且宇哥也不会愿意的!”
“柳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大小,我只是想陪在表哥身边。至于表哥那里,如果你都同意了,他又怎么会说话呢?”
忆初不认为表哥不喜欢她,他一定是顾忌着柳姑娘才不敢表示。之前她耍尽手段离间,但现在妍儿救过她一命,她没脸再陷害挑拨,只得采低姿态哀求。
“我不会同意的,你请回吧。”她为忆初吃的苦还不够吗?她没忘记在那段猜疑的日子里,她流了多少眼泪。这种日子她不想过一辈子!
“柳姑娘,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
“你要这么想也没关系,总之我不会答应你的。除非表哥亲口说他要你,否则,我不会退让。”真想让她听听宇哥说一百个忆初也及不上一个她,恨不把她远远地气回撒尔罕,省得看了心烦,又提这些教人生气的请求。
忆初讨了个没趣,却不愿就走,脸上也现了气恼神色。“我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怎么样?”
妍儿不想理她,一个低沉的声音替她回了话。“妍儿不想怎么样,她只是舍不得把我分一半给你。”
夜宇不知何时已倚在门外。
两人见了他都受窘,谁教她们争执的是这样的话题。
夜宇进门,自然地伸手把妍儿抱回床上,亲昵地低语:“不是说不准下床的吗?你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妍儿大羞,她脸嫩皮薄,偏偏这会儿又是当着忆初的面。偷偷看了忆初一眼,见她沉了脸色,妍儿有些明白宇哥的用意了。
“忆初,你好多了吧?”夜宇问道。
“是的。谢谢表哥关心。”还没窃喜呢,哪知下一句又把她打入地狱。
“等你再好些,就动身回撒尔罕吧!不用等雪儿了,我想她没这么快回来。”
“表哥”忆初面如死灰。
“你放心,我已经跟罗叔叔说过了,他会遗几名好手随你回撒尔罕,帮你把族长救出来。”
忆初含泪看着他,像是在怨怼他的无情。
可惜,她的泪无法触动夜宇的心。
忆初拭去眼眶的泪水,她知道自己只能死心了。“我我明天就走。”
夺门而出。
就此终结对夜宇的纠缠。
房内,两人相依相偎。
“满意了吗?我的小娘子。”夜宇亲吻她的发鬓,汲取她的馨香。这个味道,他知道他永远都不会腻。
“你舍不得吗?那去追回来好了。”妍儿舒服地依在他怀里,享受他的疼宠与抱搂。
“你容得下她吗?”摆明了逗她。
妍儿乐得陪他闲扯。“我何必容她?你若找她来,我就去找那个梁书远”
话没说完呢,可怜的小嘴就给攻陷。“别想!到下辈子都别想”妍儿是他的,别的男人,连想都不许她想。
这天是寒松堡的年度大会,各分堂堂主会在这天聚集回堡,报告这一整年的管理得失,并在会中听取大当家裁示来年的营运方针。
罗清取出清波玉璧,心情却异常地沉重。往年这天是瑛瑚最开心的日子,一来可以见到一年难得见上一面的叔叔伯伯;二来大家都宠她,会从各地带礼物来送给她。但今年,他却连女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大当家,时辰到了。”一旁的田哲辅打断他的沉思,出言提醒。
“嗯,我们走吧。”罗清起身走向大厅。
“放心吧,大当家,瑛瑚那丫头会没事的。”
罗清回头对他微笑,心领了他的好意。“希望如此。”
进了大厅,各分堂堂主起身恭迎。罗清把清波玉壁放在老当家牌位前的架子上才请各堂主就坐,开始会议。任何人在老当家牌位及清波玉壁之前,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日后一经查获,必定重重发落,绝不宽贷。
罗清在主位坐定,逐一听取镑分堂堂主的报告。
其中一名堂主呈了一封书信到他面前,恭敬地道:“这封信是雪小姐要属下交给大当家的,请大当家过目。”
罗清喜道:“夜雪?”伸手就要去取。
不料那名堂主在罗清靠近时把信一撕,将纸缝中的毒粉撒向罗清,接着就是一掌。
罗清在他动手撕信时就知道不对,虽然他及时闭气没吸进毒粉,但却没避开那一掌。
众人大-,连忙上前护住罗清。但那人武功太高,数招之间已有几名堂主伤在手上。
罗清不愿弟兄们白白送死,喝道:“众堂主退下!”
走到那人面前。“你是谁?假冒明中堂堂主是何用意?”
见了这人的武功,罗清心里明白真正的明中堂堂主是凶多吉少了。
“我只要清波玉璧,你们识相点,我就饶你们不死。”
“放屁!”罗清怒而向他进招。那人武功虽高,但想赢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了十余招,罗清开始晕眩,脚步虚浮。凝神一想:“你的掌有毒!”
方才他没闪过的那掌虽没打在要害,但他运气之后毒性就开始发作。
那人冷笑:“所以我劝你省点力气,否则江湖上少了你罗大当家,那可无趣得紧啊。”
罗清又怎能因他的三言两语而罢手呢?他进招更急了:“方毓,把清波玉璧带走!”
方毓正要出手,那人却快他一步把王璧抄在手上,回身出掌击退方毓,闪过罗清的杀手招数。
“谢谢你们的清波玉璧了。”东西到手,他没必要恋战,转身就要离开。
“现在言谢,未免太早了!”夜宇在厅门拦住他。
那人见夜宇只是个年轻小伙子,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
“不知死活!”一出手就想了结他。
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招招被制,无论他怎么变招都挣脱不了。三十招过后,他开始浮躁不安,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小伙子的对手。
夜宇猛攻他下盘,攻得他措手不及之后又变招击他腹部。
“留下玉璧,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
那人衡量情势,知道自己绝无胜算,遂把玉璧掷回给夜宇:“你等着,我会再来。”
夜宇没阻止那人离去,赶忙扶起罗清看他伤势。“罗叔叔,你还好吗?”
罗清本来也邀他参加今天的年度大会,但夜宇觉得终究是外人,而年度大会纯粹是寒松堡的行政会议,和六王爷无涉,便矛似婉拒,幸好他方才听到大厅的打斗声,才来得及夺回玉璧,否则若清波玉璧因此丢失,他不但对不起罗叔叔,甚至连回井霞山都无法覆命。
“谢谢你,夜宇。”罗清见夜宇及时出现,强撑的精神一松懈,即陷入昏迷。
“妍儿,罗叔叔怎么样?”夜宇焦急地问道。
胡大夫敬她是拈然神医的传人,遂把大当家交给她,他自己则忙着照料分别受了轻重伤的堂主们。
妍儿微笑。“你放心,这毒掌毒性虽烈,但只是次等的毒。罗当家内功底子极佳,服了这帖药,休养两三天就没事了。”她边说边把药方开出来。
夜宇松了口气,但心头依旧沉重。“六王爷为了清波玉璧,竟公然派人行抢。这次不成,下次不知又会要什么卑鄙花招出来。”
妍儿虚应了一声,没有答腔。
夜宇惊觉失言,但话已出口,又无法收回。扳过她的身子,见了她微红的双眼,他心里觉得好抱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该死!以后他得提醒自己别在她面前批评六王爷。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是血肉之亲。
妍儿摇摇头,眨去眼眶中的泪意。
“你为了我,在寒松堡已经很难为了,我怎么还会和你计较这个?”努力扬起一朵微笑。“我们出去吧,别在这儿打扰罗当家休息。”
夜宇见了她那故做坚强的笑容更是心疼,忍不住拥她入怀。“相信我,妍儿,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却不知,一场包大的风暴正向他们袭来。
二当家差人到客院找殷伯,殷伯没敢担搁,放下手边的工作就往二当家房里去。
但他心里实在纳闷,猜不透二当家为什么找他。不过不管什么事,只要二当家开口,要他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二当家于他有大恩,根本他这条老命就是二当家救下来的。
到了门口,他恭敬地敲了敲门。
“进来。”
“是。”殷伯这才开门入内。
“把门关上。”方毓吩咐。
殷伯一楞。
“是。”顺手关上房门。
等他关好门坐定,方毓温言问道:“这些年,在客院做得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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