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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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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假如她有幽默感的话,也许会幽他一默:那么你是不愿长大的那个,还是长不大的那个?你对彼得潘的故事又会有什么样的看法?是逃避长大的那一种解释,还是童真不灭的那一种?

    “可惜这里没有温迪,也没有虎克船长,没有人可以陪你一起玩。”

    “那么,看来我只好陪你这个缺乏幽默感的灰姑娘一起帮这些书上架了。我该把这本书放在哪里?”他晃了晃手上硬皮的彩绘故事书。

    灰姑娘说:“左边数来第二个柜子第一格。”

    他立刻找到正确的位置,但也立刻皱起眉。“你要小飞侠跟神奇宝贝住在一起?”会不会不大搭调?

    灰姑娘抽走他手中的书,妥善地放上木质柜子。“很遗憾你不喜欢你的新邻居,但现在的小朋友喜欢皮卡丘胜过你这个小飞侠是事实,为了增加你的能见度,我只好这么做,相信你能谅解。”

    他将那本书从皮卡丘隔壁抽出来,放到第三格里。“与其和那只只会皮卡皮卡乱叫的皮卡丘住在一起,我倒宁愿与我的老乡彼得兔共享一套卫浴。”

    但灰姑娘不理会小飞侠的任性。“很抱歉,非得退而求其次的话,我想你应该搬去当黛妮兔子和邦尼獾的邻居,夜莺森林现在有空屋出租。(注:黛妮兔子与邦尼獾,典故详参美国作家苏珊?依莉莎白?菲利普斯(susa elizabeth hilli )“星队系列”作品芳心谁属(thi heart of mine ),书中女士角桑茉莉(molly)为童书作家,代表作品黛妮兔子系列黛妮摔一跤)

    “黛妮兔子?那是什么玩意儿?”

    她塞给他一本书。“你该长大了,小飞侠,世界一直在改变。”

    “但我的梦幻岛不会变。”他并不急着翻开她塞给她的那本黛妮摔一跤,只好奇地多瞄了几眼。“不过显然的,你跟这个叫做黛妮的兔子相处得还不错。”

    “是不错,毕竟我们都是女性。”灰姑娘耸肩一笑,继续忙碌地将地上那迭书一一上架,并且在将滞销的书籍下架后着手登录。

    “嗯哼,标准的女权至上,不是吗?”

    她抽空回嘴“错了,只是男权日渐低落。而且这都是男人自己惹出来的祸。”

    他的回应是朗声大笑。“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没有幽默感。”

    不再扮演他口中的那位灰姑娘后,依农变得稍稍拘谨起来,所以她仅是低下头简短地说:“或许。”

    似乎,这才是颜依农该有的反应。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喜欢上与他那种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互开玩笑的谈话方式。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叶予风--或者她该称他为小飞侠?能够让她抛开那种被困在自己身体里无法挣脱的感觉。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给别人的印象和感觉,但她总无能为力改变那一切。

    不管怎么尝试都显得有些突兀,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开始认为那就是她本来的面目。

    直到他出现

    她开始在不经意的谈话中学会了开玩笑,但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才有办法。

    有时候,她甚至会比较喜欢那个跟他在一起开着玩笑的她;而那彷佛不是她。

    她又出神了。“灰姑娘又在想什么了?”他将黛妮摔一跤放到书架顶上搁着,从地上拿起那些书,一本一本递给她。

    依农无法立刻重新融入灰姑娘的角色里,只好暂时当她自己--那个不大会说笑、有些老成严肃的自己。

    “我自己来就好了。”她阻止他继续帮她的忙。“你可以到旁边的阅读区去看一下书,我今天恐怕没有太多时间招呼你。”

    “没关系,我先帮你把书上架好。”想了想,又道:“我不是来跟你勒索时间的。”

    那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她得花好一番气力才能让自己不要问。她提醒自己:“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用了,只有我知道那些书要放到什么地方,我们归类图书的方式跟一般书店不一样。”

    这家书店里的书籍摆放方式,是在她来这里工作以后才开始不一样的。原本昭德老板很怀疑她对书籍上架的建议,直到看到了确实的盈余和收入的增加,才放手让她安排。

    她喜欢书,喜欢了解每一个买书、看书的人的想法,却没想到这种“喜欢”会让书变得更好卖。

    原本这家书店的主要收入来自折扣优惠的教科书的贩卖,但这两年来,其它书籍的销售也渐有起色。昭德老板帮她加过薪,虽然很微薄,但这已经是兼职员工很难得到的待遇。

    “哪里不一样?你教我。”他不肯走,对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好奇至极。

    依农微倾着头看着他。

    有时候她会怀疑,如果有一天,她对他不再是一本上锁的日记,而是一本空白的记事本时,他还会不会对她这样的好奇?

    好奇。是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他看着她的表情,活脱脱是一张名侦采柯南的脸,彷佛想从她脸上挖掘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体认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却又无法阻止。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跃跃欲试地想要闯进她的心,而她也清楚,他已经成功地打开了门。她喜欢他这个“朋友”

    叶予风没有发现自己近乎着迷地看着她的神情。他认识她一年多了,却还是觉得她像是一团解不开的谜。但每回相处,总会有令他惊奇的地方。比如刚刚,她就展现了她难得一见的幽默感。

    有时候他几乎要相信,这幽默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只不过总是被另一个她遮盖起来,使人看不见她真正的面貌。

    若非他对她是这么地好奇,他是绝对不会发现她的这一面的。

    内心深处,他相信他所看见的才是真的--尽管他还没真正看清。

    “我哪里会笨到让你跟我抢饭碗?不教。”

    “这么小器!”他假装不怎么高兴地说。当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依农从不让他帮忙。

    “你说对了。”她说着,同时拿起另一迭书,走到另一个书柜前。

    又一项对她的了解:她总是独立地做完自己该做的事。

    她太独立、太负责。而有时候,这独立与负责啃噬着他。

    她让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够努力,将会对不起很多人--至少对自己便说不过去。

    这或许便是他其实并下真的想参加明晚流星雨联谊大会的原因之一。在这样一个认真地看待自己工作、学业的女孩身边,他怎么还能继续当他不愿长大的小飞侠?

    这大概是当初刚认识她时所意想不到的吧?在某些方面,她确实改变了他。

    不过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发觉,尽管她是这么该死地独立、稳重,专注于工作和学业,但他依然觉得她的生活里似乎还缺少了一些什么。

    比如说爱情?

    不,他的心飞快地摇着头。

    不见得每个人都渴望爱情,这个臆测不公平。何况他从没问过她是否有喜欢的人?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不是吗?说不定在中部或南部或什么地方,她有一个远方的爱人,他们谈着远距离恋爱;又说不定沉静的她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拥有一个网络上看不见的恋人,每天借着计算机网络进行性灵的沟通;又或许

    不知道为什么,他拒绝再臆测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那些爱情上的可能性时,他心里竟然会有种难以形容的奇怪感觉。

    而他向来认为,消除心中疑惑最好的方法,就是问清楚。

    所以他还真的问了。“你有谈过恋爱,或是正在跟某人交往中吗?”

    摆书的手晃了一下。依农转过头来,沉吟着,似在考虑说词,又似乎不想回答这个太过唐突的问题。

    看着她迷惑的眼神,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莽撞。

    见她不说话,他开始忧虑起来。“我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我没有时间。”她飞快地说。

    快得让他几乎没听清楚。“什么?”

    “我没时间交男朋友。”这回,她说得慢一点、清楚了一点。

    突然间,他看着她,彷佛解开了一个谜。“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什么?她不敢问--她所认识、所了解的那个颜依农不敢问。

    他不可能会知道,她之所以没时间的背后因素;也不可能会知道,她不仅仅只是没有时间而已。

    他走到她身边,扳住她的肩,让她看着他。“依农,你当我是你朋友吗?”

    她哪能说不,只好点点头。

    见她点头,他才放大了胆“那么请你不要拒绝我接下来的提议。”彷佛朋友有为彼此上刀山、下油锅的义务似的。

    这回她不敢轻率答应,但终究还是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几不可察地点了头。

    “太好了。”他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的眼。“你明天晚上跟我去看流星雨,好吗?”

    她错愕地怔愣了下。“明天流星雨?”想都没想过会有人向她提出邀约。但错愕过后,她立刻回到现实。“但我、我明天要排班。”她不能去。

    “不能找人代一下班吗?”他坚决地问。

    “可我后天要考试,是主科。”该去吗?不该去吗?心跳加快中

    “我也一样啊,也是很重的科目。”做了个杀头的动作。“考不过,死当!”但为了她,他愿意冒这个险。“我们可以利用明天抱抱佛脚,念书念到晚上,午夜时再出门,到时候我去女生宿舍找你。”

    “但是我”不能去。说我不能去。她心跳飞快地运作着。

    “认识你这么久,我很讶异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这件事。”他故意用发现新大陆的语气说:“你工作念书得太辛苦了,我从没看你放松过,这样子很奇怪,用功当然很好,但最好还是既要会玩又会念书。我既然交了你这个朋友,如果没带你一起出去疯一下的话,实在是太逊、太不称职了。”顿了顿,乞求地看着她。“所以,拜托你说好吧。好吗?”

    尽管他双手捉着她的肩,但他并没有强迫她,只是提出询问和邀请。

    她应该要拒绝,她真的没有多余的时间出去玩。

    尽管有一部份的她仍然渴盼着,那种属于一般大学生可以合理拥有的放纵和自由。但是“我想我还是不--”

    “我觉得你应该要去,小颜。”一个声音在中途介入他们的谈话。

    颜依农与叶予风都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书店的老板孔昭德。他笑笑地看着依农说:“你明天休假,所以你可以去。”

    但她明天没有休假--至少不是真的休假。她有排班的,而且依然是夜班,她知道。这是她自己选的,夜班薪水比较高,她迫切需要钱。“不行的!老--”

    “谢谢老板!”一个大若洪钟的声音盖过她的拒绝,叶予风愉快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放假一天,白天专心念书,我晚上去接你,我们上阳明山去看流星雨。这是三十三年来的最大值喔,一定可以许很多很多的愿,所以你可以开始想一想有什么愿望要许。”

    依农头一回如此无助,她轮流看着两个男人。“老板,我--”

    孔昭德摇摇头,鼓励地微笑道:“你应该去的,小颜。我已经过了向流星许愿的年纪,但是你还没有,去帮我多许几个愿望吧。”

    依农闭上了眼睛,好半晌后,才勉强下定决心。“好吧,我去。”

    叶予风高兴地欢呼出声,搂住她的肩膀。“太好了!我保证不会让你后悔答应我!”

    而孔昭德也微笑地看着她,无声地鼓励着。

    依农终于不再抗拒。她虚弱地笑了笑,祈祷这个决定不会带来错误的结果。她这辈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怕的就是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对于一个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以重新来过的人来说,一次错误,就足以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

    她的心忐忑不安地鼓噪着。这也是近十年来,她头一次得到这样一个暂时飞出她囚笼的机会。而她担心,一旦她放纵自己飞出去,她会不想再回到笼子中。

    那时妈妈该怎么办?

    颜依农有一千个不能让自己任意飞翔的理由。

    许多年前,她亲手剪掉了自己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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