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老和那个武师混在一起?”
萧广成不悦地坐在女儿房中,手上刚接过萧彤亲手奉上的茶,嘴里已忍不住叨念起来。
“什么这个武师那个武师!人家有名字的,他叫莫宁。”
萧彤凉凉地在父亲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漾着微笑,显然心情好到极点,爹想必已发现她对凌翼爱理不理,却整天与莫宁厮混,才会来找她说话,而她正好藉这个机会表明立场。
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她有她的想法,爹不能再拿她当孩子,事事替她安排,要她照着做。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而她也一直相信,只有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才能给她带来幸福,就像娘选择了爹一样。
萧广成当然把女儿的种种作为看在眼中,所以他才来找女儿,准备与她恳谈一番。凌萧两家联姻必将为饮马山庄带来莫大的利益,女儿年轻任性,冲动行事恐怕会坏了他的如意算盘。
“他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你该多放点心思在凌翼身上,而不是整天和那个武师东奔西跑!”
“我不喜欢他,所以不想理他!”萧彤微拧秀眉道:“爹,你别老想把他和我牵在一处,我是不依的!”
“他总是你表哥,是你姨丈姨娘的独子。”
“凌翼归凌翼,姨丈姨娘归姨丈姨娘,哪有人放在一处说的?他好讨厌,要不是看在姨丈姨娘的面子上,我早就让他难看了!”
萧广成皱眉道:“彤儿,你要想想自己的身份,你是饮马山庄的千金小姐,怎能整日和一个下人厮混?”
萧彤不满地重重放下茶杯道:“千金小姐又怎样?下人又怎样?爹怎会有这种门户之见!在创建饮马山庄前,爹不过是个牧马人,如今你的女儿倒成千金小姐了!要讲身份的话,娘不也是千金小姐?那时爹又是什么身份?怎么当初你就有勇气带娘私奔,现在却连你女儿交个朋友都要干涉!”
萧广成被她一阵抢白,一时语塞,只能勉强地道:“彤儿,不要任性,你要了解爹的苦心”
萧彤听不进他的话,只想趁这时候把话说清楚。“爹,别把你的女儿当成傻瓜,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照我看,凌翼什么本事都没有,将来能不能守住家业还是问题。但莫大哥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材,早晚必成大器,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想办法把他拐进饮马山庄!”
拐?萧广成不由得啼笑皆非,饮马山庄也是颇有地位的江湖名门,有必要想方设法争取莫宁吗?
但他终究是老江湖,从女儿的话中也听出了一些端倪。
“你跟他提过要带他进饮马山庄?”
彤儿太嫩了!莫宁隐然是凌萧两家联姻的最大障碍,他已几次动过除掉莫宁的念头,哪可能让他到饮马山庄?
提及此事,萧彤便不由得气闷:“哪里是提过而已!我每天缠着他每天说,他就是不要!”
看来这莫宁不但武艺不俗,还颇懂得人情世故。萧广成摩挲着颔下的胡须,只可惜联姻是他的首要之务,不然他还真有点网罗之意了!
“既然他不要,你又何必强求?饮马山庄有的是人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他哪知道他女儿的倔性子,莫宁越是推三阻四,她就越是不甘心,越是非要说服他不可。
“好啊!那我们回家去吧!”
萧彤如天外飞来的言语让萧广成一呆,上一句是怎么牵到下一句的?怎么他竟听不明白?
“彤儿,你在说些什么?”
萧彤理所当然地道:“每天让凌翼瞎缠,你都不知道我烦得要死!要不是为了游说莫大哥,我早就逃离风花雪月楼了!既然我不用继续在莫大哥身上花心思,那我还留在这儿干嘛?”
“胡闹!”
“才不胡闹!”
萧广成心知女儿一旦使起小性子,就是瞎搅蛮缠,说理根本说不通,于是改变策略动之以情。
“你姨丈姨娘疼你疼假的吗?你把他们的心意当什么了?”
“姨丈姨娘再疼我,也不是我的亲爹亲娘,总不能说他们疼我,我就要在风花雪月楼留一辈子!”
“他们是把你当媳妇疼”
萧彤不耐地截口道:“爹,你怎么都听不明白啊?爹,我不喜欢凌翼,打心底不喜欢,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净死绝了,我还是不喜欢凌翼!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萧广成暗忖,他必须让她明白两家联姻对饮马山庄的重要性,这样她才会懂得他的苦心。
“彤儿,你听我说”
萧彤却站起身,闷闷地道:“爹,不要让我觉得你把我当作货物,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
她的指控太严厉,让萧广成不由得一怔。
“不管把我嫁给凌翼有多少好处,请你先想想女儿的终身幸福,除了家世,凌翼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嫁?”
论武功,萧广成阅人无数,当然知道凌翼比起女儿还远远不及;论人品,他顶多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论涵养,他虽是读过书识得字,文采却远远谈不上笔下生风、风流跌宕
左思右想,凌翼本身确实没什么足以吸引女人的特质,实在也难怪彤儿不喜欢他,只是风花雪月楼的财势
萧广成心头一凛,他真将女儿当成了货物吗?
“我想不出来,也许你也想不出来,如果你要把我嫁给一堆钱,我倒不如四海为家还来得快活些。”
萧彤走到房门口,背对着他,语气突转冷肃,显得无比认真。
“爹,你最好相信我不是说着玩的!”
* * * * * * * *
“我应该杀了你的!”
莫宁和萧彤过从甚密的消息,当然也传到凌重勤耳中,而凌翼种种酸气冲天的反应,他也全看在眼里,所以他召来莫宁。
他见莫宁的地方并不是大厅,而是他卧室外的偏厅,算来是他最私密的会客之处了!
莫宁当然知道这一点。小时候,如果偏厅里有客人,这客人必定极为重要,绝不可有半点失礼不敬。
正因他知道,所以他不解,凌重勤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他?
而他的开场白更令莫宁惊讶,凌重勤想杀他是正常,一张床上不会睡两种人,他和周荟仪一样,都会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除掉妨碍他们利益的障碍。而他正是他们去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再说,连凌重勤的爱妾独子双双失踪,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一个无足轻重的武师凭空消失,当然更不会有人过问。
但是他的喃喃自语却让莫宁颇为疑惑,凌重勤并不打算杀他,但是,为什么?
凌重勤负手在厅中踱方步,苦恼地道:“我应该杀了你的,太多人想杀你了,你知道吗?”
莫宁依然不作响应,但他想得出来,周荟仪必然想杀他,凌翼更想杀他,萧广成大概也想杀他,想来他还真是人见人憎。
“但是我不想杀你。”
这是他早已得到的结论,莫宁并不意外。但他好奇起来,尽管凌重勤与自己有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但十八年的时空距离早已改变自己所熟知的一切,他自认自己并不了解凌重勤。
凌重勤吐了口长气道:“如果你死了,不,只要你有半点闪失,彤儿必然把这笔帐算在凌家头上,当然就不肯顺从长辈的安排,我们所有的盘算就要落空,所以我不主张杀你。”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莫宁当然明白他没说出口的想法,有父母私奔的榜样在眼前,萧彤当然不会乖顺地接受她不想要的丈夫,离家出走对她而言并不是不可能的作法。
即使两家长辈能把她逼上凌家的花轿,难道他们还能逼她与凌翼洞房、逼她为凌翼生子嗣?她的武功高出凌翼太多,如果她不肯,凌翼很难碰到她一根头发,这才是凌重勤不敢太强硬的理由吧!
只是莫宁心里颇觉奇怪,凌重动向来希望孩子能够成为武林高手,他年幼时,周荟仪督促他习武也十分严格,但他们却将凌翼调教成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脓包,差别也未免太大。
他哪知道周荟仪始终你不开他当年的“诅咒”生怕教好了儿子,将来儿子会对她不利,所以对凌翼十分放纵。
“但是,彤儿喜欢与你在一起,这样下去,对我们的计画也有不利,我不能不做处理。”
莫宁沉默着,今天他来,本来就只能任凭凌重勤发落,既然他一条小命安全无虞,他也想看看凌重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
“毕竟除了我以外,想杀你的人太多!”
凌重勤一再提到想杀他的人很多,显然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而他却独排众议坚持不杀他
这只是因为凌家不愿对萧彤逼迫太甚吗?莫宁不以为然,萧彤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娃,凌重勤可是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狐狸,不可能搞不定她,必然还有其它原因让凌重勤想留他性命。
“但我不想杀你,也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凌重勤深深地凝视着他。“因为你像极了一个人。”
莫宁愕然抬眼看他,他知道自己五官、轮廓都长得像母亲,难道十八年后,凌重勤还记着母亲?
“你说你家世居扬州?”
凌重勤确实在他身上找到何新雨的影子。这很难解释,何新雨是女子,莫宁是男人,但是自从见到莫宁与萧彤比试之后,他看着莫宁时,总不由得想到何新雨,以及他的大儿子凌飞。
他不知道他们母子是否犹在人间,但何新雨仍有些亲族,或许他与失踪多年的爱妾存有些许关联。
只不过,何新雨是苏州人,她娘家本是苏州望族,因为家道中落,负债累累,才逼不得已将她卖入青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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