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进无退,鬼门关必将对他有所处置,他必须在这之前处理完他的私事。
而她,最好随父亲北返,也许过一阵子,她便会忘了他,另寻归宿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只是,光想都令他心痛。
“你不能放下仇恨,和我们回饮马山庄吗?”
“不可能!”
莫宁霍然起身,他不能让她动摇他的决心,她必须离开,不仅因为他的报仇计画,更因为来自鬼门关的杀机。
“恨一个人,真的比爱一个人更容易吗?”
萧彤也站起身来,泪盈于睫,好不楚楚可怜,她可以为他你弃一切,甚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他却不愿为她放弃仇恨。
她怎能将两件不相干的事混为一谈?如果爱她的代价,就是必须放弃为母亲报仇,那么,他爱不起。
母亲惨死的经过血淋淋地烙印在他心版上,他怎能为了一名女子,就让母亲的委屈灰飞烟灭?
“我娘的仇,我是不能不报的,别令我为难。”
背转身,他仰天长叹。她很聪明,应该知道她离开对大家都好,而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这是他保护她的方式,鬼门关的问题、公主的问题,他会自己独自面对,绝不让她牵扯进来。
“夜里凉,你早点回房休息吧。”
他足尖一点便径自离开,全然没发现身后的她泪水已夺眶而出,爱与恨之间,他选择仇恨。
于是,她的爱,只能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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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有效率!
看着站在凌重勤身后的莫宁,萧彤的嘴角不由得牵出一丝苦笑,他大概巴不得她马上离开吧!才宣称他将有所行动,今天就出大事了!
她一早随父亲前来辞行,却听说凌家停靠在太湖畔才刚上货的运盐船昨夜被人凿沉,几百斤的盐货全沉进太湖底,船只虽可打捞整修,却也旷日费时,还好并无人员伤亡,但也已是损失惨重。
是莫宁干的吧!萧彤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心虚的表情,但他目不斜视,就像其它尽忠职守的护卫一般。
“萧兄难得南下,不多在此留些时日吗?”
尽管事出突然,凌重勤并不手忙脚乱,一船盐货当然价值不菲,但凌家家底殷实,他尚损失得起。
他真正介意的问题,是这件事所暴露出的安全缺失:这回船让人凿了还一无所觉,下回有人脑袋掉了也不值得意外。
“我父女已在风花雪月楼停留月余,何况凌兄尚有要务必须处理,老夫岂敢继续叨扰!”
“萧兄太客气了,不知萧兄何时北归?”
凌重勤并不多作挽留,在他看来,萧彤早走早好,她已经不可能嫁给凌翼,但却有可能带走莫宁。
他毕竟是风花雪月楼的主人,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他岂会不知?他们二人常在夜间私会,早是半公开的秘密,所以他担心萧彤会说服莫宁一同北上,他就连思念爱妾的一点凭借都没有了。
或许是他思念情切吧!他总觉得莫宁有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像极了他失踪的儿子凌飞
凌重勤甩甩头,他不该胡思乱想的,新雨带走了飞儿,两个人必定在他所不知道的远方好好地生活着吧
不待父亲出声,萧彤已抢先道:“明天。”
她知道大人讲话时小孩子不该插嘴,但是莫宁那一副当她不存在的神态就是让她气不过,就算他执意要报仇吧!难道不能等她离开再动手吗?还是他想向她证明他报仇的决心?
他既已决心复仇,她再停留也是无益,不如早点离开,眼不见为净,她可不想目睹这场亲情伦理大悲剧。
“啊?怎么这么匆促?”
这倒不纯是场面话,今天辞行,明天就走,实在也太急了点,但凌重勤心念电转,萧彤一向乖巧,如今却抢话应答,急于离开,想是他们小儿女间有所龃龉,她使起性子来了!
莫宁虽然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但转念想到身边潜藏的危机,倒也诚心希望她尽快离开。
凌重勤见莫宁一脸无动于衷,更确定自己的想法,他们必定是吵嘴了,两人相持不下,萧彤才会闹脾气。
虽说他不希望萧彤带走莫宁,但若让两人怀着误会就此分隔两地,难免有所遗憾,他对两人都十分疼爱,绝不乐见这种情形。
“饮马山庄的规模虽不足与风花雪月楼相比,却也庶务繁杂,父亲离开月余,实在不能不回去处理。”
凌重勤打了个哈哈道:“彤儿既然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再多做挽留了。这么吧!莫宁,今日你就陪着表小姐四处走走,今晚我将设宴为两位饯行,请萧兄务必赏光。”
算他做好事吧!让他们有机会相处,有机会把误会说明白,就算萧家父女仍然执意明天离开,至少彼此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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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脚真快!”
奉命陪萧彤四处逛,莫宁却一点也不高兴,她现在简直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谁靠近都得满身伤。
两人并肩漫步在风花雪月楼里素负盛名的园林中,却没有赏景的兴致。
“好说。”
这无异承认凿船之举是他所为,虽然早是意料中事,萧彤却觉得悲哀,他身上始终流着凌家的血,这样真能让他的心舒坦些吗?
“你一定很得意了!”
“不够。”
这样的损失太轻微了!损失个几百几千两,对风花雪月楼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痛不痒。
再说,码头上警戒松弛,他并没花太多工夫便得手,实在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不过从凌重勤的怒火看来,下次绝不会这么轻松。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报仇?”
“当然。”
他的时间不多,莫宁比任何人都清楚,尽管阴司公主的意向难以臆测,但他相信以她的行动力,他很快就会大祸临头。
所以他更必须把握时间,全力进行他的报仇计画,就算他来不及完成全部,凌家即便没垮也得元气大伤。
“你们终究曾是一家人”
“我不敢高攀。”
莫宁淡然地截断她的话,事已至此,她怎么还是不死心?怎么还想劝他打消报仇之念?她怎么这么固执?
唉!就是她这份固执缠得他动了心,却也是这份固执让他们产生冲突。
莫宁叹了口气道:“彤儿,别再说这些了好吗?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们何苦为这件事争执不休?”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萧彤仍不肯放弃地道。
仇恨不能解决问题,就算他真的让凌家上崩瓦解,他母亲就能活过来吗?何况姨丈在商场上历练了大半辈子,怎可能不发现异状?他能在暗地里搞鬼多久?一旦被发现,他岂能安好无恙?
逝者已逝,来者可追,姨丈总是他父亲,他总不能为了替母亲报仇,就连父亲都不要了!
“什么?”
他一下子听不懂她的意思,她想表达什么?
萧彤却以为他有所软化,热切地道:“或许,你可以直接向姨丈表明身份,告诉他当年发生的一切,就算姨娘对你有再多亏欠,这样也够了吧?”
她还真是不死心!
他早已有过这个想法,却也被他否决了!
他当然有办法证明自己就是凌飞,这一点不是问题,要让凌重勤相信他的话,这也下是问题。
但是,就算让凌重勤得知真相,他会杀了周荟仪吗?三十年结发夫妻,他不可能这么做吧!
退而求其次,他会休了周荟仪吗?她终究也替他生了一个儿子,他也不可能这么做吧!
他所能做的,顶多就是把她痛骂一顿,或者就此冷落她,那么,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
“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母亲死前的痛苦,是如何凌迟着他的心,他怎能轻易让周荟仪安然度日呢?她的手上,染着母亲的血啊!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手啊?”
莫宁慢慢道:“我说过,我要弄垮凌家”
“要让姨娘的日子难过是吗?”萧彤气得口下择言道:“你何需如此大费周章?你娶我啊!”莫宁倏然停下脚步,讶然地看着身边的萧彤,她双颊绯红,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空口羞。
但她毫不退怯地迎视着他:“你娶了我,凌翼就难过,凌翼难过,姨娘也一定跟着难过,这不比你三更半夜下水凿船简单得多?”
真是个好提议!莫宁差点笑出来。
“不,我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而娶你。”莫宁正色道:“我要娶你只会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不是为了报复任何人。”
再说,凌翼对萧彤究竟是一时情迷,或是情根深种不可自拔,这谁也说不准,萧彤另嫁固可令他伤心一时,但绝不会难过一世。
他的话让萧彤更是酡颜如醉,这是他至今说过最露骨的情话,而以他的个性,大概也很难期待他说得更浅白。
“傻彤儿,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了。”
对萧彤,他不敢有太多想望,他能否顺利报得大仇犹未可知,而公主更不可能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任他在外逍遥。他如今是定在刀尖上过日子,但他希望她平安,所以她必须离开。
陪着萧彤四处乱晃,他的心却不自主地想着她的好提议。
娶她!他很想,但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