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以后,这个世界还到底有没有廉耻道德。
赵德民同样和我一样,我和赵德民真正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开始和他讨论我们做的对不对,中国到底怎么了,我们需要的是什么。但是,我们找不到答案,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已经根本无法自拔了。赵德民曾经问我,如果台湾人打过来了,我会不会投降,尽管我摇了摇头,但是我觉得我真的可能会投降,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抱我妹妹的仇,以及拯救我的父亲。
噩耗在1970年的时候又到来了,我父亲死了,一个人晚上孤零零的躺在四处漏风,到处漏雨的房子里的时候死了。早上被革命小将们发现了,还把我父亲定义为畏罪自杀。
我没有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当我看到我父亲的时候,他已经被火化了,骨灰装在一个烂罐子里面被哭成泪人的母亲捧着。父亲不能安葬在任何墓地,甚至本来是要骨灰都撒掉,我母亲发疯了一样恳求,才最后保留了这一点骨灰。
姐姐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离开南海的时候甚至连句话都没留下,只知道她去西北了,寻找她的新生活去了。
父亲被埋在城市边上一个小丘上,几个父亲以前一起挨批斗的反革命特务分子陪着我母亲埋葬了我父亲。那天,我没有去,因为大队要组织学习。等我回到家,我母亲一见到我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说我不是人,是禽兽。
我呆呆的站立着,很长时间,我的心在流血。看着母亲蜷缩在桌角哭啼着,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不敢说我想念父亲的话语,因为如果我说了让人听见或者我伤心的痛哭流涕让人看见,我很可能会被人揭发到大队,而失去自己红卫兵的身份,最后被人打成特务的儿子小特务。我憋得特别的难受,想疯狂的大喊大叫或者大哭一场,但是我压抑着,控制着,强忍着。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身体里有东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觉得这个东西是个有形有质的东西。这个东西好像在吸收着什么,我一有这样的状态的时候,这个东西的感觉就越强烈。
我肯定是个不辛的人,在父亲去世以后的一个月,我居然看到赵德民和庞怡巧偷偷的在一起,而且我看到怡巧笑得特别的甜,赵德民也特别的高兴。我没有去打扰他们,我靠在墙边,听着他们两个在角落里面调笑着说话,我恨极了,赵德民也背叛了我!怡巧也背叛了我!我嗓子里面低低的嘶吼着,很想冲出去把赵德民打一顿,但是我忍住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魂不守舍的逃离了赵德民和庞怡巧打情骂俏的地方。
第二天,赵德民没事人一样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搭理他,赵德民觉得我有点古怪,不知好歹的跟着我问我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我吼道:“赵德民,你不要跟着我!”
赵德民说:“雅君,怎么了?”
我继续吼着:“你滚蛋啊,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吗?”
赵德民说:“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我一转身把赵德民狠狠的推了一下:“赵德民,你有一套。从今天开始,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
赵德民被我推的一个趔趄,退后了几步,还是想走过来。
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再过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赵德民站在那里,好像满脸狐疑,我狠狠地瞪了他几眼,转身就要跑开。
赵德民突然在后面喊道:“雅君,你误会了,昨天晚上我和怡巧只是偶然碰到的!”
我站住,转过了,突然一股无名业火涌起,冲上去就给了赵德民重重的一拳,把他打的歪在一边。
赵德民也喊道:“赵雅君,你疯了你,想打架是不是!”我吼道:“我是疯了,怎么着,来啊!来啊!”然后就又向赵德民冲了过去。
赵德民抵挡了两下,终于也还手了,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旁边人围了过来,有人跑过来拉架,却还有人叫嚷着:“打,打,使劲打!”
我鼻子上挂着血还是被人拉开了,赵德民鼻子也流着血。
我吼道:“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王八蛋。”
赵德民也被人拉着,吼着:“来啊!有种你来啊!”正当我们两个要被人拉开的时候,一个人冲了进来,是庞怡巧。
我以为庞怡巧会跑向我,但是没想到庞怡巧恨恨的看了我一眼,居然跑向了赵德民,很关切的问赵德民怎么样了,赵德民说:“没事。”庞怡巧转过头来,看着我居然骂道:“赵雅君,你是个王八蛋!”这声骂让我彻底的清醒了,我已经失去了庞怡巧的爱。
我沉默了一下,身上劲一软,我什么都不想说,但是听到庞怡巧又在问赵德民怎么样了,我心中一股怒火又腾的升了起来,嗷的一声怪叫,又向赵德民冲了过去。
一片混乱,我被一大群人拉着,挡着,我则眼睛瞪得血红,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像个疯子一样蹦着,跳着,要去打赵德民。庞怡巧尖锐的哭啼声和责骂声也不时地传来,但是她说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清楚。
终于,我被大队关到了一个房间里,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为了女人打架,因为大队里一直都知道我和庞怡巧是一对。我在地上一坐,哭出声来。完了,我什么都完了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要死,我不想活了。
队长来找过我谈心,我无精打采的应付着,我也说了我就是为了庞怡巧才和赵德民打架。在这个年代里,爱情是不能被提到很高的位置上的,结婚都是因为革命才结合。这样光天化日下满口脏话,殴打革命同志算是很严重的错误了。反正我想死,我也无所顾忌了。
不过我死不了,我被关了起来,一切能够自杀的工具都撤走了,连床都没有,只有地上的一个烂棉絮铺在地上。而且,不给我吃饭,让后饿了两天,全身一点劲都没有了,才把我放出来。
几个指导员轮流给我上革命教育课,什么革命友情,团结同志,不要为了情情爱爱的把自己的前途毁了等等等等。
我清楚地听到一个指导员走的时候和另一个人念叨了一句:“他爸爸是赵清途,地主的儿子,闹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也难怪。”我听到了也没有什么反应,是的,我就是赵清途的儿子,是地主的孩子,我是又怎么了?难道地主的儿子就不是人?
我打架的恶果还在延续着,我在队里做了深刻检查,接受了全大队的批评。而且要深刻反省一个月,这一个月不能参加大队的任何活动,也不能工作。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必须等大家吃完了才能吃。而大家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怪。
曾经远远的看到怡巧,怡巧一看到我就跑开了。也看到过赵德民,他也没有过来,我也不想过去。我被孤立了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议论我的身分,投过来的眼神也都是不怀好意的眼神。
而我母亲,居然在这个时候也去世了,她死在工地上,因为母亲也是黑五类,必须要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才能有饭吃,据说是摔了一跤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眼泪也没有了,呆呆的捧着母亲的骨灰,按母亲的遗嘱,一个人将她葬到了我父亲的坟地旁边。那还是我第一次到我父亲的坟地上,如果不是父亲的坟地旁边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父亲的坟地渺小的根本不能让人发现,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包,有一块石头横在坟前,上面用炭灰写着赵清途三个字,而且也模糊了。
我把母亲埋葬完,天就下起暴雨来。昏天黑地,树叶沙沙作响,密集的雨点就将孤单单的我淹没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一回去就几乎昏倒在家里。半天才爬起来。随后是一场大病,发高烧,浑身滚烫,队里的同志有的同情我,给我送了些吃的来,队长也来看过一次,给我带了一些药。但是,这场病足足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然后却突然的好了。
从此以后,我16岁之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回来了。无论我在哪里,我都觉得被人监视着,这种感觉很明显,也很强烈,人越少的地方感觉越明显。
我觉得我可能是不是因为连续的打击,让自己精神不太正常了。
而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