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曾召见他,表情沉痛地明告:这一会战是生死存亡之战“你放下枪,我脱军装?选”师生前途,在此一战。于是杜聿明临危受命,义无反顾。到了被困之日,他拒绝中共招降,也是感于老师“你放下枪,我脱军装?选”这一番沉痛、这一番秘密告诫与叮咛。但是,蒋介石毕竟是奸雄,一方面,他明明想要杜聿明去死;他方面,却又不能不做救援的姿态,以表示他珍惜部下与将才。因此,形式上派飞机去接杜聿明之举,也就一再演出。但真相却是,飞机虽派了两次,但驾驶员并未带蒋介石的手令。没有手令,杜聿明是不敢上飞机的。原来他们师徒两人是有“密码”(秘密意思表示)的。“密码”不符,一切形式上的关怀,都属无效。都是演给别人看的,不容你当真?选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十九日起,由于战地雨雪交加,空投补给更形困难,杜聿明的部队已经吃起了草根、树皮和马肉,这种局面,何能持久?翌年元月九日,杜聿明实在撑不下去了,做最后突围尝试,当晚他给了蒋介石最后一电:“各部队已混乱,无法维持到明天,只有当晚分头突围。”这种突围,实际是各自逃命。杜聿明改穿士兵服装,混迹其中,仍被认破被俘。这次大会战的结果,使国民党的部队全歼六十万人,包括五十七个整师,元气为之大伤。
这场规模空前的淮海或徐蚌大战前后打了六十六天,国民党几乎全军覆灭(惟李弥率部分队伍得脱),蒋介石赔上他的老本。追究真正责任,该负责的是蒋介石自己。他完全不懂作战原理,自毁长城。杜聿明后来写了一篇淮海战役始末,指出在战役开始时候,蒋介石的军队处于相当优势“解放军数量上在徐州方面少于蒋军,装备也劣于蒋军,特别是炮火少,飞机、坦克没有”按说,蒋军处于如此优势,当然大可一战,可是蒋介石的军事判断与指挥能力太差了,他的手下也都是庸才,竟在“守江必守淮”的方针下,冒出了“一个出奇的方案”:“自徐州到蚌埠间二百多公里的铁路两侧,摆了数十万大军,既弃置徐州既设永久工事而不守(徐州那样庞大纵深的据点工事,只留一二个军,几等于不守),又将各兵团摆于铁路两侧毫无既设阵地的一条长形地带,形成鼠头蛇尾,到处挨打的态势。据我了解,古今中外的战史中还找不到这样一种集中会战的战略先例。”(杜聿明淮海战役始末)
打仗如竞技,技不如人,败下阵来,根本没有话说。但是蒋介石总是认为他的失败由于部下没有尽忠、没有为他死节。杜聿明是“天子门生”未能达到亡国天子的临难死节标准,为天子所不谅,不仅对被俘坐牢之人毫无感念,而且恶待其家属以为惩罚。这种不近人情的心态,其实是一种病。为什么是病呢?因为照现代标准,一个将军,只要尽过全力作战,在尽过全力仍不免于战败的时候,他可以为有所保全而投降。这种将军回国后,仍旧是英雄、仍旧被当做英雄般的欢迎,所以如此,就是大家真的相信人可以不做无谓的牺牲。孟子说:“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就是这一道理。当然,这并不是说,当事人死是错的,而是说,死不死是他个人的选择问题、是他个人的自由意志问题,而不是别人或统治者代为选择的、代为强制的。硬定一个取舍标准,去叫人肝脑涂地,不是合理的要求,也不是人道的要求。但是,自己战败不死在首都南京的蒋介石,他落伍的大脑却不这样想。他总想别人为他做文天祥,才感快意,因而一律要求别人临难死节。
他在一九三三年五月八日讲统军作战制胜之道,曾有对付不自杀的“恬不知耻,欣然偷生跑回来”者的彻底办法。他说:“返回之被俘官兵,一律视同敌探立即枪决,如有放纵隐瞒或收容掩护者同罪。”然而讲这话后三年,蒋介石自己正好变成了他的理论的考验者,他在西安事变中自称被俘,若谓:“尔等以余为俘虏”、“余既为汝叛逆所俘”但他偷生了、放回了,可是照样“剿匪作战”不绝,而不怕“军队风气破坏”一九四七年四月十五日,蒋介石感于“剿匪”战事的不利,集合前方高级将领,到南京来受两个星期的训练,在开学典礼上他说得很露骨,他要被俘的军人“只要自杀”来解决这“人生最可耻的事情”这次演讲后三年,一九五o年四月十六日,他集合逃亡在台湾的手下败兵残将,在“阳明山庄”讲军人魄——一名革命军人成功成仁之要义,分出两个大类:一类是“临阵逃亡”一类是“被俘或投降”他对这种“寡廉鲜耻”的痛恨,情见乎辞。显然的,在蒋介石的大脑里,一、革命军人不应被俘;二、纵使被俘,也“只有自杀”才可以自赎,除此而外,全属无可原谅。
我们必须指出,蒋介石的基本意识形态是很复杂的。它包含了半吊子的中国上层封建思想,也包含了半透明的中国下层愚民思想,还包含了半瓶醋的西方和日本的近代思想。它是这些思想的大拼盘,既半生不熟,又半新不旧。以这种“不幸做了俘虏”就“只有自杀”的思想为例,从屈突通的故事看来,并非纯粹是中国传统思想。屈突通是隋朝的好官,唐高祖起兵的时候,屈突通正为隋朝守山西永济。他率部队去救京师长安,被唐高祖部队困住。唐军派他的家童劝他投降,他不肯,把家童杀了;又派他的儿子劝他投降,他也不肯,阵前骂他儿子说:“以前同你是父子,今天是仇人了?选”立刻下令用箭射他儿子。后来京师陷落,唐高祖部队派人去心战,屈突通的部队哗变,他下马向东南磕头大哭,说:“我已经尽了全力,还是打败了,我对得起你皇帝了?选”遂被部下解送到唐高祖面前。唐高祖说:“何相见晚耶?”劝他投降,屈突通说:“我不能做到人臣该做到的,不能一死,所以被你抓到,实在丢脸。”唐高祖说:“你是忠臣。”立刻派他做唐太宗的参谋总长。天下大定后,唐太宗在凌烟阁画二十四功臣像,屈突通也在内。屈突通被解释做是隋朝忠臣,也是唐朝忠臣,理由是惟其一心,虽跟两君也是忠臣。所以,屈突通死后,魏征提出屈突通是“今号清白死不变者”他的忠心可靠,为唐朝上下所钦服。屈突通投降后,跑去招降他的部下尧君素,大家见了,两人都为之泪下。屈突通说:“我的部队打垮了,但我加入的是义师,义师所至,天下莫不响应,事已如此,你还是投降吧?选”尧君素不肯,还怪屈突通不该投降。屈突通辩白说:“咳,君素,我已经尽过全力了?选”尧君素说:“我还未尽过啊?选我还有力量可尽啊?选”于是尧君素死守不降。最后城中兵少食尽,被部下所杀。
在历史上,尧君素入了“隋书”屈突通却进了“唐书”同时代的人,分别编进了不同时代的历史,为什么呢?为的是尧君素为隋朝力屈而死,他是隋朝的人;屈突通为隋朝力屈而未死,他就不是隋朝的人了。但在情理上,屈突通尽过全力的纪录,却又无碍其为忠臣,这又怎么说通呢?合理的解释是:屈突通在尽过全力以后,他所效忠的对象,已不存在——“隋室已亡”——了;而新兴的统治力量,是天意与民意所归的。他所效忠的对象,也并不比新兴的统治力量进步。他再挣扎,也“功未存于社稷,力无救于颠危”所以,他就做了两朝忠臣了。屈突通和尧君素的比较,主要在说明对“忠”的观念,在中国思想中并不是只有一种的,蒋介石只接受了临难死节的一种,却不知道,临难不死节的,有许多时候,也可以成立。再以文天祥、史可法为例。史可法死于乱军之中,情形特殊;但是文天祥却是一个“被俘不屈”的显例。文天祥并不一定要做烈士,但是元朝人逼他下海,他就一定做烈士。正因为个人定有这种下限,我们才可以了解:为什么王莽篡汉后十四年,龚胜才一死;为什么宋亡元兴后十四年,谢枋得才一死。这些志士仁人,他们都是“无求生以害仁”的,但是不害仁的求生,他们也都去求。蒋介石要求人人做文天祥、史可法,悬格不可谓不对,但他忘了:宋朝养士三百多年,只出了一个文天祥;明朝敦励近三百年,只出来一个史可法,其他多是大难临头、望风跪倒的投降汉?选何况,蒋介石自己何德何能,要别人为他死节?他自己若适用同一标准,在“西安事变”被俘时,为何不“只有自杀”?他为何对在衡阳抗敌被俘归来的将军们,大颁青天白日勋章?他在兵败山倒时,为什么不“国君死社稷”式的死在南京?
蒋介石所谓的军人要被俘不屈、“只有自杀”连自己都做不到,却以最高标准要求杜聿明。杜为他卖命、受苦、家破人亡,他仍然要为已甚,不准别人亲人团圆?选杜太太曹秀清由蒋介石手谕送往台湾,当作人质,过着惨淡的岁月。长子杜致仁在气愤之下,就吃安眠药死了。直到大女儿杜致礼的丈夫杨振宁得了诺贝尔物理奖,蒋介石和宋美龄才另眼看待,大献殷勤,希望杜夫人影响杨振宁回台湾“帮助蒋校长反攻大陆”?选
杜聿明戎马半生,又坐牢半生,还不够?选手下被敌人惩罚后,还要被自己人惩罚,这就是蒋介石的新三纲五常标准——强制别人做烈士。
最具讽刺性的是,他虽强制别人做烈士用心甚苦,但降将仍然是一大堆(详阅李敖蒋介石与自己降将——为活先烈开清单,蒋介石研究五集,页二五七至二七六),也许烈士太少了,蒋介石有意无意制造“活先烈”过干瘾,最彰明昭著的例子是康泽。
一九四八年七月二十二日,国民党国防部政工局长邓文仪在记者招待会上,做了一个重要宣布,据第二天大公报内容如下:
襄阳之战中康泽殉难
邓文仪在记者招待会宣布
这位政工局长口中的康泽,在襄阳之战中真的“业已殉难”了吗?这根本是一厢情愿,一九四八年七月下旬的新闻天地的报道,证明康泽并没有殉难,康泽是被俘的,中共的新华社也在十七日晚上宣布他被俘了?选康泽是蒋介石最欣赏的一个心腹、一个心中内定的烈士样板。曾任军委会别动总队总队长。在蒋记特务系统中,重要一支是“复兴社”“复兴社”又分三支,一支是贺衷寒系的“政训”系统,一支是康泽系的“别动队”系统,一支是戴笠系的“特务处”系统。康泽的“别动队”系统起源在南昌开办“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驻赣暑期研究班”这班召集军官再加训练后,编入“庐山训练团第四营”(团长蒋中正、副团长陈诚、第四营营长韩文焕)。一九三三年十月,在庐山成立“军委会南昌行营别动队”别动队实际上是一支突击队兼负责军事特工训练的队伍。队员或三两组成——小组或个别单独一组,有时以正式军官身份公开出现,有时则化装改扮,暗佩手枪,进行秘密活动。他们在地方上任意搜查、逮捕,以至秘密刑讯和枪毙人。其为人也,到处生杀予夺,自然炙手可热。康泽的炙手可热,延续到抗战开始,更是风光。他在抗战中的职务是一九三七年兼军委会政治部第二厅厅长、复兴社总社书记。一九三八年任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团部组织处处长、武汉支团部主任、战时青年服务总队总队长。一九四五年奉派出团考察第二次大战各同盟国家战后复员工作。一九四七年返国。翌年一月膺选为行宪后第一届立法委员、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蒋介石要他做热河省主席,他没做,改到襄阳去做第十五绥靖区司令官,正好赶上襄阳之战。
一九四八年七月一日开始的襄阳之战,蒋介石方面说“文武双全的康泽将军戍守”由于“共匪畏之如虎”“相信此次战役定卜全胜”可是言犹在耳,短短六天以后,康便以被俘闻了。最令我们注意的,是康泽副手郭勋棋被俘归来“伪装聋子”的事。这位将军为什么要装聋子?因为装了聋子,才可以做哑巴;做了哑巴,一切真相才可以按下不表,真相显然是不能说的?选在襄阳失守时候,蒋介石为了人造奶油式的赶造先烈,在一九四八年七月二十二日,特由国防部政工局长邓文仪宣布:“第十五绥靖区司令官康泽于襄阳作战中业已殉难。”蒋介石在聚餐时,表示“他所了解的康泽,是不会被俘的”在蒋介石眼中,康泽是“壮烈成仁”的料子,不料,老康却放水了?选——康泽并没有死。所谓康泽“殉难”襄阳之说,既是纯属子虚,为什么蒋介石却要硬说康泽殉难了呢?我们已分析了他复杂的意识形态,他是枪杆子出政权的人,他的天下从打斗中得来,得到后,为了保有天下,必然借助于一些“忠”的观念。不幸的是:在时代的巨变下,还没建构好这种观念,他在大陆就面临了考验。“忠”在国民党的要求中,是临难死节。临难不死,是谓苟且偷生,不死被俘,是不妥当的。一九四九年,蒋介石在阳明山庄讲军人魂——一名革命军人成功成仁之要义,很沉痛地告诉了我们,在“大陆沉陷的大失败之中”真正临难死节的,只有“二人”(参阅国防研究院出版蒋总统集,页一六七二)蒋介石对这种“寡廉鲜耻”的痛恨,情见乎辞。所以,他对“临阵逃亡”的或“被俘或投降”的,就一概不感兴趣了。他感兴趣的,显然只在谁谁谁死了、谁谁谁临难死节了。这种兴趣过分膨胀的结果,就会在情况不明时,先一厢情愿给他死了再说,甚至先给他进了忠烈祠再说。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罗列入祠”事件。蒋介石在逃到台湾后,痛感于临难死节的烈士缺货(参阅李敖千秋评论丛书第二十期),所以,对临难死节的谣言,也不无从宽录取之处。在台湾做过“陆军总司令”的罗列将军,在没逃到台湾前,就被从宽录取,进过圆山忠烈祠?选不料罗列入祀忠烈祠后,忽然在一九五一年四月,以一名“死鬼”逃到台湾,大窘之下,只好把他在忠烈祠的牌位撤除,派他去做“陆军总司令”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妙事,很像明朝末年的洪承畴降清。洪承畴降清后,明朝的皇帝还不知道,并断定洪承畴一定临难死节。于是皇帝大为震悼,为之辍朝三日、赐祭十六坛,又为洪承畴立专祠,并把所部官兵并列祠内。皇帝又御制祭文,要亲自哭丧。不料最后消息传来,洪承畴竟在前线投降了。于是大窘之下,丧事也风光不起来了。
和“罗列入祠”事件相似的,康泽没死,幸亏证实得早,否则小笑话之后一定会闹大笑话,因为康泽比起罗列来,分量重得太多太多了。这种分量,使蒋介石在康泽未能殉难以后,仍旧不肯死心,而要强调康泽“抗节不屈”的事迹。康泽如“被俘不屈”纵然没死,也是虽败犹荣?选一九六四年七月,蒋介石在第九次党务工作会议上,讲康泽“十几年来抗节不屈的情形”说他“身体早已衰谢不堪,据说他的牙齿都脱落得快没有了,这十多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的”、说他“见死不更其守,凛然的节概,实在使人怀念和感叹”另外再请看一副挽联:
襄阳当南北要冲,弹尽而莫之济;粮竭而莫之援。
十七日阁部扬州,羸卒孤城,已分百死。
忠烈昭党国史乘,劳改而终不变;酷刑而终不屈。
廿五载文山土室,丹心正气,独有千秋。
这一挽联所显示的心态,就是一个显例。挽联上“十七日阁部扬州”是用史可法的典“廿五载文山土室”是用文天祥的典。但是,这种典岂可用得?史可法死守扬州,最后是殉难了的;文天祥土室坐牢,最后是死节了的,而康泽被共产党关是一九四八到一九六三年,前后十五年。他在一九六三年被共产党释放后,还在到处参观、留影纪念、游山玩水、好整以暇,又何来“廿五载文山土室”呢?至于说康泽“卒为中共所俘,备受折磨而死”似乎也同样引起对康泽死难的错觉。文笔也好,史笔也罢,措辞总不能这样瞒天过海吧?康泽既是一九六三年释放的第四批,比后面的第七批要早十多年,足见他行为“良好”不在话下,他要是“不屈”共产党是不会那么痛快放他的。蒋介石说康泽在牢里“破衣一袭,寒彻骨髓”过的“隆冬天气”一个人能不能这样一过十五年,姑且不论,但是中共放了康泽以后,康泽在特赦战争罪犯大会上,当场穿上共产党发给他的“新衣一袭”时,却全无“不屈”之色。“康泽同志”会“抗节不屈”、“被俘不屈”的希望,也在共产党多年的“恶作剧”中,终于证明老康放水无误?选
在邓文仪发表康泽殉难后三十五年,同一位邓文仪先生又发表了大手笔,他在黄埔学生六十年(中)(中国人杂志第一卷第二期,一九八三年七月十五日)里,有这么一段:
杜聿明在被俘之后誓不屈服,脚镣手铐,囚首垢面,种种非人的折磨,在炼狱度过数十年的悲惨生活,终至于死节,至于各级被俘的十数万军官与三万政工人员,其中十分之八均为黄埔学生,大部分均遭共匪集体屠杀,或监禁在集中营里做劳工,受尽非人的折磨迫害。襄阳之康泽、成都之曾扩情、太原之梁敦厚等,都是民族正气之显扬,万千黄埔学生随着大陆沦陷而壮烈牺牲的战绩,更缔造了中国无名英雄威武不屈的战史。
请看这又是何等荒唐之错啊?选杜聿明早在一九五九年就被共产党释放了,照传记文学第三十九卷第一期(一九八一年七月一日)的扼要小传,他被释放后,
稍后任“政协”全国专员,补任“政协”全国委员。五十二年,妻曹秀清由美返平,与之重聚。五十三年十二月,任三届“人大”代表、四届“政协”全国委员。六十一年二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中共,应邀出席“国宴”;九月,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问北平,二度在“国宴”上露面。六十四年一月,任四届“人大”代表。六十七年二月,任五届“政协”常务委员、五届“人大”代表。六十九年十一月,因肾病复发住院。七十年五月七日晨七时二十七分,因并发心脏等病在北平去世,年七十七岁。
试问这是“在炼狱度过数十年的悲惨生活,终至于死节”吗?邓文仪的“脂粉作业”、“涂金作业”目的就是要给人死节的错觉。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下旬,当杜聿明及其二个兵团被围于陈官庄之时,傅作义正坐困北平。华北“剿总”傅作义原有五十余万大军,实力不容藐视。毛泽东又洞烛先机,棋快一着,急命林彪在东北新胜之师,迅速入关,切断了傅作义大军西退或东进之路。而蒋介石顾此失彼,为徐蚌战役已弄得焦头烂额,竟无暇正视平津局势,傅作义于十一月三日亲自飞抵南京求见,蒋不知故意还是真无时间相见,只命国防部长何应钦接见,转达几点意见,未必切实可行,更无积极支援的保证。当十二月十四日,共军攻陷天津,剩下北平孤城,傅作义乃决定与中共和平谈判,达成协议。十二月三十一日,解放军入城,和平解放。傅作义不战而降,免除千万中国人的死亡、文化古都的摧毁,实有功于中华民族,所以他的命运与战而后降的国民党将军完全不同,不但没有劳改,而且当上新中国的水利部长。当然蒋介石视为不忠,但是蒋要求傅对他个人效忠,他还不配,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视傅为自己人。
到一九四九年之初,蒋介石的老本愈打愈小,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损失了百万以上的军队。长江以北,除了胡宗南孤悬西北的兵团外,尽是解放军的天下,南京的蒋政权已摇摇欲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