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喔,你完全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说你不是普通人,percy,这不是说”
“谢谢,”我脱口而出:“非常谢谢您,老师,谢谢您的提醒。”
“percy”
我早就走掉了。
这学期的最后一天,我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其他人打打闹闹,聊着他们的暑假计划。有一个人要去瑞典露营,另一个说要去加勒比海航行一个月。他们都是不良少年,和我一样,可是他们是有钱的不良少年,他们的爸爸是官员、大使、名流,而我则是无足轻重,来自一个小人物家庭。
他们问我今年夏至要怎么过,我说我要回纽约市。
我没告诉他们,我得找一个暑假的打工工作,像是帮忙遛狗,或是推销杂志,而其他的空闲时间都要担心接下来的秋天要念哪间学校。
“喔,”有个家伙说:“酷耶!”
他们回到原来的聊天话题中,好像我不曾存在过。
我唯一还怕说再见的人是grover,结果我根本不用这样做,因为他定了一张去曼哈顿的灰狗巴士车票,跟我同一班车,所以我们又聚在一起,出发前往纽约市。
整趟旅程中,grover一直紧张的扫视走道,观察其他乘客。我想起来了,每次我们离开yancy学校,他就会紧张不安,好像预感会发生什么坏事一样。之前我总以为他一定是担心被欺负,可是灰狗巴士上根本没有人会欺负他。
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你在找‘仁慈女神’吗?”
grover差点从位子跳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我坦白跟他说,考试前一晚偷听到他和brunner老师的谈话。
grover的眼睛抽蓄着说:“你听到多少?”
“喔不是很多。什么是夏至最后期限?”
他脸部肌肉开始抽动。“percy,你听好我只是担心你,明白吗?我是说,关于魔鬼数学老师的幻觉”
“grover”
“我告诉brunner老师,你可能压力太大了,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道斯老师,而且”
“grover,你真的、真的很不会说谎。”
他的耳朵变红了。
他从衣口袋掏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名片。“拿着,如果你暑假时需要我的话。”
这张名片上的字很花俏,让我这阅读障碍(dyslexia)的眼睛看得很吃力,最后终于解读出来:
守护者
grover安德伍德
纽约州,长岛混血之丘
(800)009-0009
“什么是混”
“小声一点!”他大喊。“那是我嗯暑假住的地方。”
我的心情大受打击,原来grover家还有避暑的房子。我从来不认为他家和yancy学校其他人一样有钱。
“好吧,”我闷闷不乐的说:“所以,如果我想去参观你家的房子的话,可以去找你。”
他点点头说:“或是或是你需要我的话。”
“为什么我会需要你?”
我没意思要说这么难听的话。
grover的脸红得像亚当的苹果。“percy,你听好,事实上,其实我我必须保护你。”
我睁大眼看着他。
这一年来,我和别人吵架,把欺负他的人赶走。还因为担心他在没有我的明年会遭人痛打而失眠,但现在,他却表现得像在保护我。
“grover,”我说:“你到底要保护我什么?”
从我们脚下传来很大声的嘎嘎噪音,汽车仪表板冒出大量黑烟,整个车子里充满着鸡蛋臭掉的味道。司机咒骂了几声,将灰狗巴士慢慢开到大马路边。
几分钟后,引擎传来铿铿锵锵的声音,司机宣布全部的人都得下车,于是我们跟其他人一起排队下了车。
我们站在往外延伸的乡间小路上,假如你的车子没有抛锚,你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在我们停车的大马路这一侧,除了枫树林和乱丢的垃圾外,没有别的了。另一侧呢,穿过四条因为午后高热而闪闪发光的柏油路后,有一个旧式的水果摊。
那些特价的水果看起来棒极了。有整箱暗红色的樱桃,还有苹果、胡桃和杏仁,苹果西打躺在高脚冰桶中。此时没有顾客上门,在枫树的树荫底下,只有三位老太太坐在摇椅上,编织着我所见过最大双的袜子。
解释一下,这些袜子的尺寸是毛衣的大小,可是的确是袜子没错。右边那位老太太编一只,左边的老太太编另一只,中间的老太太抱着一个超大的篮子,里面放着蓝色毛线。
这三位老太太看起来都很老了,苍白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是皱缩的水果皮一样。他们银色的头发用一条白手巾绑在后面,褪色的棉布衣中伸出的手臂十分细瘦。
最诡异的是,他们好像正在看我。
我想跟grover讲这件事,却看到鲜血从他脸上流了下来,他的鼻子正在抽动。
“grover?”我说:“喂,你”“你最好跟我说她们没有在看你,但她们真的在看你吧?”
“是啊,很怪。你觉得这些袜子跟我很配吗?”
“percy,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中间的老太太拿出一把大剪刀,金银相间、刀刃很长,像是剪头发用的那种长剪刀。我听到grover倒抽了一口气。
“我们回巴士上吧,”他对我说:“走吧。”
“什么?那里面的温度至少有一千度耶!”
“走啦!”他把门扳开,上了车,可是我还留在原地。
路的另一边,老太太仍然在看我,中间那位剪短了毛线,我发誓我真的听到见到的剪刀的喀嚓声从四个车道外传了过来。另外两位将湛蓝色袜子卷成球。我忍不住怀疑那袜子可能是要编给传说中的大脚野人或是怪兽酷斯拉穿的。
在巴士后面的司机引擎扳开一大块冒烟的金属,巴士开始震动,引擎怒吼着,巴士终于恢复了生气。
乘客们一起欢呼。“好啦!”司机打搅,用帽子拍拍巴士。“大家回车上咯!”
当我们陆续上车时,我开始觉得自己在发烧,好像得了流行性感冒。
grover看起来没有好多少,他在发抖,抖到牙齿咯咯作响。
“grover?”
“怎样?”
“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他用袖子擦擦额头。“percy,你在水果摊看到什么?”
“你说那位老太太拿起剪刀,然后剪断毛线。”
她闭上眼睛,用手在胸前画个十字,不,那不是十字,是别的,像一种更古老的符号。
他说:“你看到他剪短毛线?”
“是啊,所以呢?”虽然我便面上说得轻松,其实我知道事情大条了。
“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grover喃喃的说,他开始咬自己的手指。“我不希望这是最后的时刻。”
“什么最后的时刻?”
“每次都是六年级,他们从来没超过六年级。”
“grover,”我叫他,因为他真的吓到我了。“你在说什么?”
“让我跟你一起从车站走回家,答应我。”
这对我来说是个奇怪的请求,不过我还是答应她了。
“这是迷信,还是?”我问。
他没有回答。
“grover那个喀嚓剪断毛线的动作,是指某个人会死吗?”
他悲伤的看着我,那神情就像是他正在拿着一束我最爱的花,放在我的棺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