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问:“方才唾沫横飞的快把‘区区一个女人’捧上天的是谁?”
一群奴才顿时哑口无言,你看我、我看你,莫不尴尬狼狈。
“别净在这发愣,去查查那女人的底细,不管是大的小的,只要是关于她的,全都给我找回来。”
“公子,您您说什么?”查底细?
一群走狗茫然怔了怔,像是突然耳背,纷纷遮遮掩掩的挖起耳朵想听明白些。
苞著吃喝玩乐习惯了,一时之间要替主子办正事,这群平时自诩为走狗的奴才还当真有点不知所措。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要我这块宝贝琥珀被赢了去,我拿你们是问!”
“是,公子。”
一群走狗吠了几声,便争先恐后的奔出门去挖底细。
杂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厅里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安静。
端起桌上那壶上好的碧螺春替自己倒了一杯,他闲适的轻啜细品著融入舌尖的茶香与回甘,眯起眼沉吟思索著。
依他看,这赌仙不过是手段高超一点的女骗子罢了,一干凡夫俗子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比他名气还大、名声比他还响亮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
***
“一张画像?”
四方翟瞪著手里的女人画像许久,不悦的目光缓缓投向身旁一干走狗。
“是是的。”原本兴高彩烈等著领赏的一干走狗,瞧见主子铁青的脸色,笑容登时僵在脸上,随即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你们给我看那女人的背干嘛?我要看的是脸!”四方翟动气的怒骂。“花了三天时间,你们就只找出一张只有背影的画像?我花钱养一群饭桶做什么?”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这群饭桶却只弄来一张不济事的背影画像,他依然连那女赌鬼的模样都不知道。
“回回公子,这这赌仙神秘得很,平时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这张画像我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
一群走狗结结巴巴的解释,只差没跪到地上去磕头请罪。
平时的四方翟温和得像是没半点脾气,可以任这帮奴才搭肩称兄道弟,可当板起脸严厉起来,可是让人惊怕得连石头酚诩想躲进去。
“你们的意思是说拿回这样的东西够了不起了?”四方翟的声音极轻,却让一干走狗吓得脸色直发白。
“不,不是的,公子。”一干走狗头摇得只差没飞出去。
“你们拿出的九条牛跟两只虎只有这么点本事?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妥当?”
“公子,有了,我想到那赌仙家里是开赌坊的,爹娘平时都跟一群赌徒混在一起。”狗子建功似的急忙说道。
那女人家里是开赌坊的,爹娘还都是赌徒?
四方翟嘲讽一笑这家人还真是一门英烈啊!
“就这么多了?”四方翟斜睨著狗子。
“就就这么多了!”
才刚得意翘起几寸狗尾巴的狗子,被主子冷眼这么一扫,马上成了丧家之犬,连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你们还真好意思回来见我!”四方翟咬牙切齿的吐出话。
“公子,奴才们这就去找,请公子再给奴才们一点时间”一群走狗慌张说道。
“不必了!”要他再等上个三天,他可没那个耐性!
修长的身躯霍然起身,把身旁一干走狗给吓了一大跳。
“公子,您要去哪?”
见主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一干走狗慌慌张张的跟在屁股后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昂然身影头也不回,只丢来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英挺修长的身躯走远了,一干走狗还在后头你看我、我看你,丈二金刚摸不著脑。
“公子是不是想去抓老虎?”
许久,其中一人才终于不确定的小小声吐出一句。
其余几人纷纷纳闷搔著脑袋,一缸子脑浆半天还是挤不出个结论来,只能勉为其难的嗫嚅道。
“大概吧!”
***
“盈盈,替我抓住它别让它给跑了!”
正午,云家后院里爆出一声咆哮,一个俐落的娇小身影从灶房冲了出来,手里还握著把亮晃晃的菜刀。
“仙仙?”
站在后院里捡拾柴火的小丫头赫然转头,一看到你追我跑的一大一小黑影,马上惊慌失措跳起来,怀里的柴火飞散了一地。
俐落的小影子从盈盈脚边窜过,还没来得及惊呼,杀气腾腾的黑影已经紧接著朝她冲了过来。
闪避不及,盈盈差点跟云仙仙撞成一团,幸好来者手脚灵活的俐落闪开,显然早已训练有素。
“今天不杀了你,我云仙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凶狠的撂下话,云仙仙继续迈开大步往偏院追去,追杀的气势丝毫没有稍减。
等看清楚了你追我跑的一大一小,盈盈习以为常的摇摇头,慢慢弯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薪柴。
“阿福你有胆子偷吃就有胆别跑!”
咬牙切齿的嘶吼自偏院另一头传来,几乎掩盖了厅前围著赌桌厮杀的赌客们,热血沸腾的吆喝声。
盈盈听若未闻,迳自抱起薪柴转身入了灶房。
反正自从仙仙从某个赌客手中赢得那只狗之后,这种场面就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次,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是的,刚刚云仙仙追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只狗。
追进偏院,仙仙站在院中气喘吁吁的四处张望,气急败坏地走向那只狗唯一可能藏匿的地方。
拉开角落里的栅门,一大团黑影马上争先恐后从里头涌了出来。
“哎你们别出来啊!”仙仙手忙脚乱将率先冲出围栏的猪给拦住,另一脚赶紧把几只摇摇摆摆想钻出来的鸭子挡住,几只羊在栅栏后探出头,蠢蠢欲动的叫著,慌乱间,一只鸡拍著翅膀飞到她头上,把她的发髻抓得乱七八糟后,还想趁机开溜。
“你们通通给我回去!”
满肚子怒火烧得更旺,把一窝的鸡鸭猪羊全塞回栅栏里,赶紧关栅门、上了门栓,才总算松口气。
这些个鸡鸭猪羊全是她与人对赌时赢来的,原本打算养得又肥又胖才宰杀,但不知不觉越养越多,最后反倒不知道该从哪一只先吃起。
于是,只好继续养这一大窝只消耗食物、粮草,完全没有任何好处的畜生。
“那只该死的畜生跑哪里去了?”举袖抹了把汗,仙仙咬牙骂道。
平时老爱在厅里院外嚣张晃荡、狂吠扰人的狗,现下知道情势不对,躲得不见狗影不说,连半点声音也没有。
好只该死的畜生,她赢来的肯定是全天下最贪吃,最可恶,也最狡猾的狗。
“最好你都别给我出来,要让我逮到,看我不先剥了你一层皮,再拿你来炖香肉才怪!”恨恨撂下威胁,她提著菜刀气冲冲的回灶房去。
“好只该死的狗。”她炖了三、四个时辰的东坡肉,一口就进了狗肚子里,怎能让她不呕。
“女儿啊,今晚吃什么?”
突然间,一颗脑袋从灶房外探进来,兴致勃勃的问。
正站在大灶前的身影听若未闻的瞪著砧板,好半逃诏也不动。
“香肉!”她杀气腾腾的挤出一句,举起手里的菜刀,狠狠将砧板上的萝卜砍成两半。
愣了下,云老爹像是突然领悟到这股不寻常的杀气从何而来,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阿福又偷吃了什么?”
“东坡肉。”正在灶前炒菜的盈盈,无奈的转头回了句。
闻言,云老爹结实倒抽了口气。
“什么?那畜生把我的东坡肉给吃了?”这下,换成云老爹气得七窍生烟。
他可以输钱、可以不吃饭、睡觉,就是不能一天不吃东坡肉。
“这畜生,看我非剥掉它一层皮不可!”
撩起袖子,云老爹气冲冲奔出灶房,骂声大老远都还听得到。
摇摇头,盈盈迳自又转身翻炒锅里的菜,厅前的赌客还等著吃饭,可不能怠慢了财神爷。
云家赌坊不但供赌还供吃饭,算来这也是云老爹的德政之一,当然绝不是因为云家老爹宅心仁厚、慈悲心肠,而是要让赌客可以安心在赌坊里尽情挥洒银子,不必跨出云家大门一步。
炒好了最后一道菜,盈盈铲起装满一大盆端到饭厅去,砧板前的仙仙则是余气未消的继续砍杀萝卜,将它彻底大卸八块,然后丢进另外一大锅滚水里,准备煮萝卜汤。
瞪著在水里载浮载沉的萝卜块,仙仙眼底透出杀气,仿佛在里头看到的是那只一口吞掉她心血的狗
但这一锅萝卜当然不会是那只该死的畜生,仙仙恨得牙养痒的抓起一旁的盐巴豪迈的丢进几大把,拿起大勺胡乱搅拌几下便盛起端进饭厅里。
回到房间里,沾满一身油烟的仙仙虚脱瘫坐在椅子上,每天替赌客张罗三餐饭菜就已经够她累的,还要对付一只贪吃狡猾的狗,就算是大罗神仙都会心力交瘁。
她一定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发了、发了!”
正埋头苦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云大娘兴奋的呼喊。
“发了、发了!”束著简单发髻、一身简洁俐落的素色棉裙,云大娘看起来就像个不拘小节的女中豪杰。
“娘,您赢钱了?”仙仙冷眼斜睨著她娘。
才十六岁的年纪,仙仙却老成得活像六十岁,全都拜她这对活宝爹娘所赐,不沉稳点,这个家铁定会被爹娘给玩垮。
“不,比这个更好!”云大娘激动得脸红通通的,两个眼睛睁得比当年看上云老爹时还要闪亮。
“什么?”不耐拧眉,仙仙现下可没心思跟她娘玩谜猜。
云大娘像个小姑娘似的兴奋紧握双拳,睁得斗大的两眼闪闪发亮,欢天喜地宣布道:“财神爷上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