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子黑蒙蒙的,她仅能藉着月色,及时瞥见屋里都是书,接着窗子一关,尽黑。
暗临春点亮烛台,让她拿着,他在那些书上寻找着。
她眼骨碌碌转,低声问:“这是华家庄租来的屋子?”
“嗯,是啊。”
“你就是那个偷了江湖史烧了江湖史的书贼?”
“是啊。”
这有点不对劲。明明傅临春下午才说毁了江湖史,也不会让关家血案自人们口耳消失,那他
何况他遇春则香,此时正值春夜,待在这种密闭屋里香气更浓,不怕他们发现吗?
李今朝见他取出两本册子,上前细看。“江湖美人册?”
暗临春瞧她一眼,笑道:“江湖上有没有美人,都无所谓。”
“那倒是。”她咕哝。
暗临春熄了烛火,托着她又开窗跃出,亮起火摺子就地烧了美人册。
“美人册里有鬼?”
“没有。”
“但你企图塑造美人册里有鬼。”她脱口。
暗临春嘴角噙笑。“心里没鬼,这册里又哪来的鬼?今朝,有些东西留下,只是伤人而已,那留下又有何意义?”
“正是。”李今朝十分配合,只是要烧的话,就该烧兰青的事迹才对。忽地,她瞪大眼。“声东击西?”
暗临春微笑点头。
不烧兰青的事迹、不烧关家血案,正因烧了更容易引人注意,不如去寻些不重要的小事迹来烧。
“江湖事不过如此,一旦有目标转移了,目光便跟着移开,过两年,再烧些大事件,迟早烧到关家血案。”
李今朝闻言,心里一动。他分明是打算分次慢慢烧掉江湖大事,不只兰青的事、不只大妞的事,将来,许多江湖史将陆续消失她低声重复:
“有些东西留下,只是伤人而已,那留下又有何意义春香,你这念头存在多久了?”这么凡事无所谓的人,是什么让他有了此念?
是从火烧云家庄汲古阁,毁去描写李今朝那一段伤心史开始吗?
暗临春唇角略挑,看向她。“有人来了。”
她一怔,再一细听只觉好像真的有人往这里奔来。“那咱们还不快走?”
暗临春笑道:“好,走了。”
不待傅临春主动抱她,她赶紧像条蛇一样紧紧缠住他。傅临春眼底带柔,直到人声过于接近,才施展轻功跃上屋顶,绝尘而去。
这样的夜,不要再来一次,她的小心肝绝对无法再负荷。
她一整个人滚上床,满面倦意,准备睡它个天翻地覆。见鬼的提精神葯物,她才熬个夜就快阵亡了,要让香香下手,她大概又会死在沙滩上了。
她困意浓浓,想着今晚的事,想着明明现在是春天,傅临春全身芳香不就等于昭告世人春香公子曾入那间屋子吗?
他要去杀人放火,带她这个没用的废物做什么?挑战自己神人地步吗?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眯眼看着他坐在床边。
“累了么?”他柔声问道。
“嗯”她扑上前抱住他的腰,深吸口气。“香香,今晚欺负一个累得快半死的人,一点乐趣也没,不如改天再战。”
暗临春眉目净是笑意,他和衣上了床,笑道:
“你这体力真差啊。”
苞你比当然是很差,她咕哝:“以后我多注意就是了。我只是想大妞,不小心多喝了点”
暗临春俯下头吻住她未竟的话语。
李今朝心跳一下,直觉回应。今晚傅临春是想把她的精力榨个精光是下?偏她就是典型的嘴里说不吃美食,但美食送到嘴边,她就算是一只脚入棺材了,也要拼着命把这美食全数吞光光。
她开始拉开香香宝宝的腰带,开始垂涎,开始就算肉体疲累,但她心灵很活跃,顶着黑眼圈,照样要拼命娘的,她根本命中注定会死在床上吧。
“春香公子在吗?”
暗临春抓住她的小手。“嗯,有人。”
李今朝迷迷糊糊地,还搞下清状况,直到听见有人敲着门喊着春香公子,她才回过神。
暗临春细心为她拉妥衣服,笑道:“帮我开门好么?”
“好啊。”香香宝宝此时香艳刺激,被她吻到保证连男人都会心猿意马,怎能让外人看见?
她下了床,穿上鞋,低头看看衣衫整齐了,才上前去开门。
她愣住。这么多江湖人?
“原来是”有人看着她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春香公子的夫人。”另个曾看过她的江湖人道。
“原来是夫人啊!”他本想问傅临春在哪儿,但见李今朝一双黑眼圈跟被吻过的香肠嘴她身上也缠绕着春香公子的香气
“怎么了?”傅临春出现在她身后。
李今朝回过头,皱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
“春香公子是咱们误会了”江湖人吞了吞口水,看着春香公子衣衫微乱,一身荡着春意。
“误会?出了什么事?”傅临春十分之无辜。
江湖人咬牙切齿。“有人竟冒充春香公子差点上了他们的当!春香公子怎会做出烧史这举动?”
“又烧成功了?”傅临春慢吞吞问。
“正是。”江湖人一脸怒气:“这次烧的是美人册,里头必有问题。现在华家庄正在翻阅那些相关史册,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秘密?”
“嗯要我帮忙么?”
其中一名前来的华家庄青年抢声道:“不必多劳。春香公子还是多担心自己,有人想冒充你,毁坏你的名誉呢。”
暗临春闻言,点头。“云家庄自会调查的。”
等这些江湖人鱼贯离去后,李今朝慢吞吞地关上门,慢吞吞面对他,慢吞吞地问:“傅临春,你拿我当你的不在场证明?”
“嗯一点点。”
这还分一点点还多一点的吗?李今朝也不介意他有没有利用她。她只问:“我瞧那华家青年不怎么信你。”
“不信才好啊。”他笑若春风。“正因不信,接下来江湖上不就风风雨雨,传上许多,傅临春到底跟那些江湖美人册有什么仇?或者,到底傅临春被谁恨上了,竟利用他身上香气作案”
这根本是无事生非,李今朝想道,但,他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春香公子,这生非起来,至少会传上好几个月,要是到时他再去烧,只怕这烧史事件的八卦还真会野火烧不尽的传下去
接下来几年,只要不出大事件,八成他会是江湖八卦之首。
“嗯?”他笑弯了眼。
她下意识擦擦嘴,看看天色。“天亮了呢。”让她很挣扎,就算会死在床上,她也想先把眼前的美人吃掉。
罢才那些人也不知看走傅临春多少美色了,她不抢一点回来怎甘心?
他拉着她来到床边,她才脱下衣裙上了床,他就和衣跟着一块上来。
“香香,今儿个您想当大老爷,我替您脱衣吗?”她笑嘻嘻地。
他让她倒进他怀里。“天亮了,你也熬了一整夜,等睡醒再说吧。”
她眨眨眼,发现试了几次无法压制住他,反而被他控制得死死的。她有点不甘心,就地起价:“今儿个晚上?”
“也好。”他非常之随和,绝对能配合。
“那晚上江湖由我主导?”她美目亮晶晶。
“可以。”
“击掌为盟?”
暗临春哈哈一笑,把她的小脸埋进自身怀里。“快睡吧。”
算了,傅临春要要无赖时哪还管什么屁誓言?她全身一放松,还真的是倦意袭满身。到底是练武人体力好呢?还是她真的很弱鸡?
她感到傅临春轻轻动了动,让她睡得更好。她确实要睡着了,终于任着美食从嘴边走了,这样想想,那种一夜滚个几次床被的英雄事迹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现在,她该不会早成土里的烈士了,压根没那体力连战七回合吧?
她意识迷迷糊糊的,心里不太服气。她这人嘴贪得很,如果让好吃的东西在面前晃来晃去,晃个几十年,她却吃得愈来愈少,她有多呕啊!
如同有美酒在她面前,她怎样也熬不住想去喝
不,鱼与熊掌总是不能兼得。她为了傅临春的美色还是戒酒吧。她下意识地摸上他的手掌,与他五指交缠,才终于昏睡了过去。
近年的江湖传言都有些不可思议。
例如,兰家自江湖半抽身,兰家家主对各地美食十分有兴趣甚至有一年不谈武,只举办一场驭食宴,各地江湖人以为兰家内有玄机,于是纷纷上门
“听说还真的是驭食宴呢!我还听说,兰家弟子本是面目姣好的纤细少年,都被这些美食养得白白胖胖,一个个都是小胖子呢。”老百姓津津乐道。
“听起来,江湖兰家改行入厨界下似的,会不会里头有古怪?”
江湖对他们多遥远,偶尔听见来城里的江湖人闲聊一些特别的事,赶紧记下来当茶余饭后的有趣话题。
“还有还有,听说现在江湖人有一半以上的人在替春香公子找仇人呢。好像有谁冒充他,到处烧了两年江湖史呢。”
有大婶接道:“谁是春香公子啊?”
“大婶,你哪儿不舒服?”坐在葯铺里的年轻姑娘开口。
“哦,关大夫,这几天我老是肚疼跑茅厕,你替我瞧瞧,我是哪儿有问题了?”
她静心把脉,任着那排队的百姓吱吱喳喳,聊着一些听来的江湖趣事。她写下葯单后,那大婶忽地倾前低声问:
“关大夫,你相公的脸是怎么毁的?”
她笔一顿,没察觉送饭来的男子耳力极尖,听到这话后在葯铺门口停步。
她停顿到男人几乎以为她不懂得说谎了,她才道:
“兰青为了我,才受伤的。”
“好好的相貌就有疤,实在可惜关大夫,你每两天在这小葯铺里帮忙义诊,有没有考虑替你家相公找个人照顾他?我看他卖面也是挺辛苦的。”
男人一直看着她。
“家里也没有什么事,不用雇人来打扫了。”
男人低声轻笑,走进葯铺。“大妞,吃饭了,先暂停吧。”
“嗯。”长乎把葯单交给大婶,任着兰青拉她走进后堂。她先把双手洗个干净,想坐在椅上吃面,哪知兰青笑着端着面不坐下。
她性子极好,肚子饿了哪儿有东西就往哪儿吃,都能配合的。她微微一笑,上前身子轻轻碰触到兰青的,让他面上起了欢快,才任着他拿一碗面她吃一口他吃一口。
“傻姑娘听不出刚才她的言下之意么?”兰青笑道。
“听得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说什么呢?”
“兰青是我的,自然不能把你分出去。”
他赞许地多喂她两口。“原来你也不傻。”
“准是我白天喊的不够大声,改明儿我再喊大声些。”
他掩不住笑意,干脆把剩下的面全送进她嘴里。他的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脸,他总是喜欢她碰触他的,随时碰着他,让他知道这傻妞不是梦,一直陪着他,喜欢着他。
每次,就算恶梦了,只要想着这妞儿一直在,他就能清醒过来。
“你心里不曾想过其他人么?”例如李今朝。
“想,很想,我跟她约定好了,以后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所以我不急。”她把兰青袖子卷起,把脉确定他身子不错,心绪平稳。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
兰青轻抚她的脸,轻声说道:
“现在,我还不想看见他们。”
“我知道。”长平替他把碗筷收拾入篮。“我跟兰青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就算等我五十再回去也可以,那时今今白发了,我也认得出她。兰青,你回去顾摊子,傍晚来接我。”
“好。”他柔声道,吻了她的眉心,才拿起篮子走出后堂。
那些小病症的病人还在闲聊。大妞真是大才小用了,兰青忖道,一些小病症她还这么认真偏她认为小病不治,容易成大病,所以不论大小病症,她总是非常尽心在看。
他步出葯铺,回头看她一眼,她坐回桌前准备替下一个病人把脉,抬眼对上他时,她满面都是宠溺的笑意。
静静的笑、令他安心的笑,不曾大声笑过,但,他就要她这样笑着,每天叫着他的名字,夜里用她的体温暖着他的身子。
如果不是看见她在他身边过得快乐,他断然不会这么任性地对她索求无度。
大妞、大妞,他心底唯一在乎的傻姑娘。
他宁愿永远不回头,也要保有现在这样平静快乐的日子。
他摸上发间戴了几年的碧玉簪,愉悦地回面摊去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