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微笑询问,只是眼神涸普洞,因为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是这样的,我是摄影记者,负责一个街头美女的单元,不晓得能不能让我拍几张照片?不用太刻意,只要自然就好,你可以继续跟朋友聊天。”
“抱歉,不太方便。”还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有礼微笑,美得令摄影记者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把相机拿出来狂拍个数十张。
“别这样嘛,我会把你拍得很漂亮。事实上,小姐,你有没有考虑过模特儿这一行?”摄影大哥超热心的。“你把联络方式留给我,我帮你介绍。”
这次赵湘柔连话都不回答了,只是微笑。她已经自动把耳朵关起来,眼前的人在讲什么完全听不见,当然也就不用回应。
罗可茵叹了一口气。这位大小姐的特异功能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个性阳光敦厚的她好心地出声劝阻:“先生,谢谢你的热心,不过她真的没有兴趣。”
“你帮忙劝劝你朋友嘛,她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去试试看,就算当作打工赚外快也好,有些case的酬劳很不错,为什么不要呢?”那位大哥还在鼓动如簧之舌,滔滔不绝,诱之以利。
不管罗可茵怎么苦口婆心、陌生的记者大哥如何热烈劝说,赵湘柔一直都像洋娃娃一样睁着明媚大眼、灵魂出窍、双耳还暂时性失聪,完全的置身事外。
突然,她眼神一闪。“我的手机。”
到底怎么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听不见记者讲话,却听得见微弱手机声响?这实在是个谜。
只见她在随身的香奈儿大型漆皮cococabas购物包里翻找半天,还是捞不到手机谁要这两年流行大包包呢,大海捞针似的,还得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
镑式各样匪夷所思的东西出现。包括一罐湿纸巾、一颗球、一个绒毛玩具、一小袋看起来不好吃的狗饼干,巨型洁牙骨、捡“黄金”用的塑胶袋、薄手套,甚至还有皮项圈,上面银色卯钉闪闪发亮,简直像是特殊影片里用的道具
众人傻眼。尤其是那位摄影大哥,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这么端庄优雅的淑女,为什么会随身带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啊!终于找到了。”小姐她好不容易翻找到手机,铃声微弱到极点,但确实在响;她接起来之前,歉意地对罗可茵笑笑。“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走出餐厅门外接听,就站在非常兴奋的菲菲旁边,亭亭玉立。
美女、大狗、阳光、春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虽然不协调,却有种诡异的平衡感。
简短讲完回到餐厅里,那位口水都快滴出来的摄影记者已经被罗可茵劝离。赵湘柔从头到尾不记得有这个人的存在,而她的脸色阴晴不定,完全是被刚刚的电话影响之故。
“谁打来的?你脸色有点不好。坏消息?”
“还有谁!当然是厉老头。”她虽然在投诉,却还是轻声细语:“他要跟我约明天送东西过来。你听说过谁约早上六点四十五分这种时间的?”
“他要上班,大概得早点起床吧。”
“他上班时间是九点。”赵湘柔真的在发火,明媚眼眸燃烧着熊熊怒焰。“我怀疑他是早起去公园打太极拳,不,是练外丹功。货真价实的老头子。”
“别生气。也许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安抚,安抚。
“根本不是。他只是要把这个月份的狗食送来给我。”
“送狗食给你?”好友困惑反问。
经过一番解释之后,罗可茵这才搞清楚,原来厉文颢虽然把爱犬托给了赵湘柔,却常常来探望,还负责全部的狗食与用品,定时补充,送货到家,完全没有麻烦到赵湘柔。
“厉特助还真贴心”但也真奇怪。罗可茵听完解释,更困惑了。
既然这样,何必大费周章的托付呢?照顾狗是很麻烦没错,但这一趟一趟的跑赵家、送东西,难道就不麻烦了?
而每次听到“特助”这个职称,都让赵湘柔胸口一阵隐约疼痛。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发泄。
“贴心?”她精致优美的唇弯起冷笑。“送点东西来就算贴心了吗?可茵,我说真的,你若是愿意,不妨把菲菲带回去,让它陪你几天之后,你就会知道伺候一只不熟的狗有多么的简、单、轻、松。”
最后几个字简直像是从雪白编贝般的美齿间磨出来的,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既然你这么不甘愿,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同意?”罗可茵神气的浓眉皱了起来,大惑不解。
被这么一问,好像被说中了什么亏心事,赵湘柔突然又丧失了听力,装作没听见好友的质疑,开始一样样把桌上的东西放回包包里,忙得很。
奇怪了,这装聋作哑的招数,不是一向用在陌生外人身上的吗?罗可茵诧异地望着装忙的美女,心中越来越觉得古怪。
疑云重重啊。
哪有什么疑云,不就是被胁迫的吗!
赵湘柔牵着大狗,正确点说,是被大狗拖着狂奔的时候,心里已经诅咒狂骂过某人无数次;对于自己有苦说不出的境况,更是愤怒到极点。
原来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有话不能对好友说,有怨气不能正当地发泄,更是苦上加苦。
晚上十点,赵家所在的台北近郊山区已经很安静,人烟稀少,赵湘柔却得冒着细雨摸黑带狗出来散步,心情十分恶劣。
而菲菲当然不懂她的心事,每次散步就是它最快乐的时候,一出门就完全忘记自己是一只狗,以赛马的姿态出现,全力冲刺,拖着娇滴滴的主人在寂静的私家道路上狂奔。
突然,一道闪光照过来,有车子转进这条道路;菲菲一见,更是发了疯似的狂吠,想奔上前去好好研究一下来人是谁;赵湘柔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把皮制系绳扯得像绷紧的弓一样,才勉强拉住菲菲。
“汪汪汪!”不甘愿的狗吠声回荡在社区里,非常刺耳。
“你够了没有?!再叫,我真的会认真考虑我会考虑”气急败坏的遛狗美女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狠话,只好用语气加强:“我会让你戴口罩!不相信,你就试试看!”
角色大转变,由赛马变成护花武士的菲菲不惧威胁,吠得更起劲,没有一点胆识的路人,大概早就被吓跑了。
但显然来人胆子不小。车子停妥之后,一个修长的身影下车。细雨中,阵阵雄壮威武的狗吠声中,那人还是缓缓走近,脚步笃定,神态悠闲。
赵湘柔站定了,手里握紧了的皮绳,已经在柔嫩掌心勒出了深深的痕迹。她望着厉文颢从低调却奢华的欧洲房车上下来,跟司机交谈几句,那熟稔而自然的态度却让她心里阵阵刺痛。
之前,她常常搭这辆车、由这位司机服务。这是她父亲的座车。而此情此景,不但代表她爸爸又外宿不回家了,还代表着她的地位已完全被取代。现在这车接送的已经是厉特助,而不是她。
加班到这么晚的,是厉文颢,而不是她;跟她父亲长时间相处、在事业上担任左右手的,已经不再是她
“下雨了还出来散步?”厉文颢已经走到他们跟前,弯腰拍拍兴奋到快失控的大狗,丝毫不介意一身整齐熨贴西装正被狗爪、狗舌一起躇蹋着,轻松问候:“这么有精神!菲菲今天好吗?乖不乖?”
“你来做什么?我爸呢?”赵湘柔连寒暄都省起来,劈头就问。
“董事长有事,今晚不会回家了。”他还弯着腰跟狗玩,抬头望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回答。“我反正也没事,想说来看看菲菲。”
“那你看吧。我先回去了。”玉手一松,放掉了系绳,菲菲干脆人立起来,飞扑到了好久不见的主人身上,狂舔厉文颢的脸。
“乖,乖。好,我知道了。”他安抚完了爱犬,也不拉它,直起身子往赵湘柔走过来。菲菲一到厉文颢面前就无比的听话,根本不用绳子牵制,乖乖的跟在主人脚跟后。
真是偏心。赵湘柔忿忿地瞪了菲菲一眼。不只人偏心,连狗都这样!
“在下雨呢,怎么没撑伞?”厉文颢对于大小姐的坏脸色处之泰然,他甚至觉得她脸色有点太好。黯淡光线、细细雨丝中,却还是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他瞄了几眼之后,忍不住问:“你连晚上出来遛狗都要化妆?淋雨会脱妆的。”
赵湘柔也干脆,细雨已经濡湿了她的脸蛋和发梢,她拉起厉文颢的手,用他的袖子抹脸,胡乱擦一通。
哪有什么妆!昂贵的gucci西装衣袖上,只有湿湿的水迹,一点化妆品颜色都没有。所以她水嫩白皙的肌肤不是底妆上得好;浓眉明眸、长长的睫毛也不是画出来的,粉红的唇色更非人工。
她真的得天独厚。厉文颢只有这个结论。
另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结论是:无论如何,不管有没有化妆,她都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常常让他忘了要呼吸。
“满意没有?你不是来跟我讨论化妆遛狗的正当性的吧?”赵湘柔情绪显然相当不悦,板着俏脸,一点笑容都没有。“有事上奏,无事退朝。我明天虽然不用早起上班,但你是要的。董事长可以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但特助不行哪。”
“我来这儿,有花天酒地的可能性吗?”厉文颢失笑。“半径一公里以内连便利商店都没有,要怎么夜夜笙歌?”
“不用转弯抹角了。是我爸差遣你跑腿,到家里来拿文件的吧?”赵湘柔撇着小嘴,超不以为然的。“还是要来拿换洗衣物?哼,又要去哪个女人家住了?差遣你做这种事,未免太过分。”
“董事长的吩咐,我们做属下的当然要照办。”态度很神秘,答话却像是打太极拳,完全不置可否,让人雾里看花,根本听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真的是来拿衣服的?外宿哪里?”赵湘柔追问。她还是在乎。
望着那张超认真的精致脸蛋,厉文颢只是笑笑。“我有这么说吗?”
“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她忍不住数落:“以前的你没这么鬼祟,一定是在我老爸身边被带坏了。”
厉文颢还是微笑。大小姐说错了,以前的他,一点也不可爱。
从自卑内向、连正眼看她都不敢的胖子,到现在能站在她面前,与她轻松对谈,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了什么,又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
要到哪一天,大小姐才会知道?
也许完全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走到她身旁,趁她忙着跺脚喝斥完全人来疯、狂跳又狂吠的菲菲之际,他轻松地搭住她的肩,一起往赵宅走过去,轻笑问:“有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当然了。你以前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样,讲没两句话就不见了,哪有可能像这样。”还动手动脚。她闪了一下没闪开,忍不住本哝着,侧眼恨恨地瞄着搭在她肩上、搭得那么自然的大手。
“你是说搂你的肩?”他笑得更开怀,眼眸中闪烁着难解的光芒。虽然四下只有他们两人,他还是压低嗓子,意有所指:“这有什么大不了?更夸张的事情都发生过了,不是吗?”
听他一说,她的耳根子马上麻痒起来,心脏不规则地乱跳了几下。这人真的奸诈,满肚子坏水!明知道她大大的忌讳提起“那件事”却总是这样冷不防的就拿出来讲。
细雨中,两个身影看似亲匿相依,不过,有人胸口狠狠中了一记肘击。
“噢。”厉文颢又要笑,又要皱眉,抚着心口微笑抱怨:“君子动口,小人才动手。”
“不好意思,我正是小人。”笑容甜蜜到不行。
打打闹闹,气氛自然融洽中,却带着一丝丝隐晦不明的暧昧。
曾经单纯到近乎手足的感情已经悄悄在变质发酵,只是,有人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