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眼神里的初恋

    　　我一九七九年考上大学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只瞟了她一眼。

    她刚来时常低着头不太爱说话，但发型、衣服、面容，甚至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典型的农村姑娘：朴实中带着热情，温柔中带着刚毅。

    渐渐的我发现她开心时的笑容是那样灿烂招认喜欢，只不过不像城市来的女孩笑的那样开朗、自信、大方；微微发红的脸庞，嘴角不露雪齿的一呡，眼皮稍微的颤动，只有那两颗黑亮的眸子掩藏不住她天生的柔情和内心高贵的气质。

    她是我们数学系为数不多的一个女生。看得出，她学习非常用功，即便是课间休息她也总是扒在哪里看书，所以学习成绩很好。一九七九年考上大学的人，大概都深深知道学习的重要和知识的宝贵。

    入学都快一年了我没有主动地与她说过话，不知怎的仿佛内心里和她有一种若近若离的东西在隔着。不过人与人总是这样，有时越是彼此隔着越想探知对方。况且那时我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大男少女。

    人常说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的确，除了语言之外恐怕眼神是最初和最含蓄的交流方式了。不知为何，我们彼此双方眼神常常会相遇，而且每当相遇时又都会在最短的瞬间移开。

    渐渐的我感觉我们这种不自觉相遇的眼神，发生的越来越频繁。比如上大课的时候，上百人的大教室内我与她的位置总是处在一个三角形的斜边上，彼此不经意的歪头斜视就会瞟到对方，而这种象电流一样瞬间接触又瞬间离开的眼神，却在我的心里产生出爱情的弧光。

    说实话，那时我是多想跟她有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和倾诉啊！然而，我们都清楚学校刚刚发生的一件事：一名男生因为和一名本班的女同学谈恋爱被学校发现双双勒令退学了。

    七十年代末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那还是一个思想、情欲禁锢，混沌初散的社会啊！后来，听说那个女生无颜面对自己的父母、老师和同学跳水库自杀了；而那个男生也得了精神分裂症变的疯疯癫癫。这件事尽管引起了当时议论和社会的广泛争议和批评，然而对于我来说，岂敢冒众人议论之大不韪，动此邪念。

    大学生活就这样在紧张的学习和无言的情感交流中过去了。只不过我和她在频繁的眼神交错中多了些许多温情和无奈、伤感和幽怨。转眼就要毕业走向社会了，正像某句歌词写的那样，初来时毕业似乎遥遥无期，转眼间却要各奔东西。

    毕业分离那天，在同学人群中，我们彼此的眼神没有再象以前那样瞬间的交汇又瞬间的错开，两双眼睛相对默视着。尽管她挥手告别间极力面带着微笑，我却清晰的看到她的眼泪在流。

    二十多年过去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把初恋时的那种情感锈蚀的斑斑驳驳几乎看不见了一点痕迹。后来，工作、恋爱、结婚、生活，几乎一样不变的人生轨迹，我自然也不会易辙。

    我记着刚结婚时妻子曾问过我在她之前是否谈过恋爱，我刚想摇头却又很认真的点点头，好歹妻子不是个小气之人没有再问。不过直到今天在我的心里哪的确是我的第一次初恋。虽然彼此的爱慕之情没有通过语言来倾诉，更没有像今天青年男女恋爱肢体上的表露，然而彼此行走在眼神里一次次瞬间的情感，常常在我的心里流动。